“站住!幹什麽的?”</p>
就在李信一行人剛一來到軍需倉庫的門口的時候,就被一個隊長模樣的日本憲兵給攔了下來。</p>
然而話音未落,李信便熟絡地跟那人打起了招呼,“山崎隊長,是我呀!怎麽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p>
聽李信這麽一說,那個叫山崎的憲兵隊長才又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這才把李信給認了出來,“哎呀!我當是誰,這不是李隊長,額不,聽說你升官了,現在應該叫你李科長才對了吧?來來來,有話咱屋裏說,你們幾個好好招待一下李科長的手下啊!”</p>
“哈依!”</p>
此話一出,山崎的那些手下還好,倒是跟着李信一塊兒過來的曾阿毛等人可全都看傻了眼。</p>
這也怪不得他們,要知道在他們的印象裏,那些個日本兵一貫都是打心眼裏瞧不起中國人,更别提那些在軍隊裏都眼高于頂的憲兵了!可是剛剛那個叫山崎的憲兵隊長卻對李信十分的熱情,甚至可以說是畢恭畢敬,這便讓他們的心裏不自覺地産生了一股對李信的敬佩之情。</p>
放下曾阿毛等人如何地欽佩李信的人緣和交際能力暫且不提,單說李信,跟着那個山崎進了一個房間之後便極其自然地往椅子上一坐,開門見山地說道:“山崎君,你知道我做事一向都喜歡直來直去。這麽晚過來也是事出有因,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要确認一件事。”</p>
此話一出,那山崎的心便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但是表面上卻是極力裝出了一副十分淡定的樣子說道:“李科長想問什麽,盡管問便是!”</p>
李信則笑了笑,“别那麽緊張,我就是奉雲子小姐之命過來了解一下情況!”</p>
這話李信不說還好,剛一說出口就把那個山崎給吓了個半死。</p>
要知道就連自己這個負責軍需的小分隊的長都知道,李信現在可是雲子小姐面前的紅人,而整個憲兵大隊可都歸雲子小姐管轄,要是把他給得罪了,還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p>
可是現在怕什麽來什麽,想不到李信這次果真的是帶着雲子小姐的命令來的,好在自己留了個心眼,沒有像往常一樣跋扈,否則現在可就尴尬了。</p>
想到這,那山崎便暗自慶幸地松了口氣,随即便迅速調整好了心态問道:“不知雲子小姐有何吩咐?”</p>
李信則裝出了一副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樣子繼續說道:“哦,也沒什麽!就是确認一下倉庫裏還能不能裝下兩萬斤的糧食。”</p>
此話一出,就直接把那個山崎給聽傻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瞪着眼睛問道:“多……多多多多少?”</p>
李信卻皺着眉頭回道:“眼睛瞪那麽大幹嘛?要吃人啊!我剛剛不是說了兩萬斤嗎!給句痛快話,你這到底能不能裝下,要是不能我還得回去向雲子小姐報告呢!”</p>
“能能能能!李科長不用回報了,實不相瞞,我這軍需倉庫裏除了汽車和幾十桶用來保養槍炮的桐油以外,基本上就剩個空殼子了!雖然還有點勉強,但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p>
桐油?那可是好東西啊!想不到自己的随口一問竟然還有意外收獲!</p>
想到這,李信便心生一計,于是便故意皺着眉頭裝出了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樣子說道:“什麽叫應該沒有問題?槍炮都沒了還留着那麽多的桐油做什麽?還不趕緊處理了,把地方給我騰出來?”</p>
不想那山崎聽了也立刻訴起苦來,“我也想啊!我要是有那個能力,我早就處理了,而且一下子處理那麽多的桐油,很難不被人發現啊!”</p>
“這還不簡單,找個黑市偷偷賣了不就行了嗎?”</p>
聽李信這麽一說,那山崎竟苦笑了一聲,“别提了,這個法子我也想到了,可我剛剛跟黑市談好了收購價格,那邊就散夥了,你說這事鬧的……”</p>
“這樣啊……”聽到這,李信故意沉吟了片刻之後才繼續說道,“你們談好的最終價格是多少?”</p>
此話一出,那山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試探着伸出了兩根手指,“每桶兩條小黃魚。”</p>
然而李信聽了卻隻是面帶微笑地看着他一言不發,一雙眼睛也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已經把他看透了一般。</p>
而在如此巨大的壓力面前,那山崎終于忍不住改口道:“不……不對,我剛剛記錯了,應該是每……每桶一條小黃魚……才對!”</p>
“哦……記錯了是吧?沒關系,正所謂馬有失蹄人有失察嘛!放心,我一定會如實向雲子小姐彙報的。”</p>
話音未落,那山崎便立刻汗如雨下地說道,“李科長,這可使不得啊!要是讓雲子小姐知道我偷偷聯系黑市的話,那我這個小分隊隊長也就做到頭了,還請李科長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啊!”</p>
其實剛剛李信之所以會那麽說,就是想詐一詐他,看看他跟黑市的那點貓膩有沒有南造雲子在幕後指使,沒想到還真就讓自己給詐出了實情。雖然沒有抓到南造雲子的把柄比較可惜,但也足夠達到自己的目的了。</p>
想到這,李信便忍不住打趣道:“看不出來,山崎君作爲一個日本人,還懂得這麽多中國的成語啊!難得難得!”</p>
“實……實不相瞞,我的嶽父是内山書店的老闆内山完造,哦,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邬其山。所以……”</p>
“難怪!”李信聽了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說起來家父跟你的嶽父也算是有點交情。也罷!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我就幫你這一次。”</p>
說着李信又掏出了一份手令,“這是雲子小姐的手令,你們這不是還有三十輛運兵卡車嗎?都給我調動起來,把那些桐油裝車,拉到蓉信船塢去,然後再把糧食拉回來,至于收購的價格咱們回頭再說。”</p>
“這……這個……”</p>
“怎麽,你不願意?”見那山崎一臉的遲疑和猶豫,李信便立即把臉往下一沉,冷聲說道。</p>
“不不不,李科長願意拉我一把,我自然是感激不盡,但是眼下庫裏隻剩下二十八輛運兵卡車了……”</p>
“你說什麽?!”李信聽了一下子就火了,“爲什麽隻有二十八輛?剩下的兩輛呢?”</p>
面對暴怒的李信,那山崎不敢怠慢連忙回道:“被……被岩井公館借走了!”</p>
“岩井公館?什麽時候借走的?”</p>
“就今天下午!”</p>
其實李信之所以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就是想确認那兩輛拉着梅家弄居民不知去向的運兵卡車到底是怎麽出現在事發現場的。</p>
因爲由于日本人的禁令,所有的運兵卡車都由憲兵隊的嚴格管控,就連警備處的那輛也是那渡邊宏次破例暫借的,而且無論是誰,想要調動運兵卡車都必須得有手令,其實一開始,李信還以爲是何家買通了這個山崎,私自從他這借用了兩輛運兵卡車,但是現在看來,恐怕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簡單。</p>
至于爲什麽何鑫公司那麽多種強制帶走梅花弄居民的方式不用,偏偏要動用日本人的運兵卡車,李信做了兩個推論,其一就是利用日本人的運兵卡車作掩護,一般的警察和哨卡都不會沒事找事地主動上前詢問;其二就是向其他人宣告何家跟日本人之間的關系,進而對其他人起到震懾的作用,這樣接下來的計劃就能更加順利的進行下去了。</p>
想必當初那個何澤天在咖啡館裏秘密跟李士群見面,就是在商議這個計劃吧!</p>
還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啊!</p>
想到這,李信才繼續問道:“岩井公館?走的是正常手續嗎?”</p>
那山崎聽了連忙點頭,“是是是,來人是拿着岩井大佐的手令來的。”</p>
說着便立刻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把手令找了出來遞到了李信的面前。</p>
“嗯,是岩井大佐的手令不假。”李信快速掃了一眼那張手令之後說道,但随即便立刻話鋒一轉,“不過那個前來借車的人你認識嗎?”</p>
那山崎則搖了搖頭,如實說道:“不認識。是個生面孔,他說他叫鄭乾,剛進岩井公館不久。”</p>
鄭乾?多半就是李士群秘密爲岩井公館做事的時候用的化名了。</p>
想到這,李信又繼續問道:“他有說要借用多久嗎?”</p>
話音未落,屋外便突然想起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那山崎立刻喜上眉梢,連忙興奮地對李信說道:“聽聲音應該是車回來了!”</p>
然而李信卻依舊皺着眉頭,“把車上的司機給我叫進來,我有話要問他們。”</p>
盡管不知道李信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畢竟自己的前途還在李信的手裏攥着,于是那個山崎還是乖乖地照做了。</p>
時間不大,兩個負責開車的憲兵便走了進來,許是那山崎提前做了交代,故而那兩個人一見到李信就立刻打了個立正,其聲說道:“長官好!”</p>
李信見狀便是一愣,但是很快便恢複了過來直截了當地問道:“我問你們,卡車出借期間,你們一直都在車上嗎?”</p>
“這個……”那兩個家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吾了半天也沒回答出來李信的問題,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p>
于是李信便轉頭對那個山崎皮似笑非笑地說道:“山崎隊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車輛出借期間,駕駛員嚴禁離開駕駛室。’,你們軍需倉庫的管理條例裏面應該是有這麽一條明确的規定的吧?”</p>
“八嘎!”話音未落,那山崎便在盛怒之下狠狠地扇了那兩個手下每人一記響亮的耳光,急聲吼道,“你們兩個混蛋!還不如實向李科長坦白?”</p>
“隊長息怒,李科長息怒!我說,我說,就在我們把車開到郵船碼頭之後就讓我們到附近的茶樓休息去了,一直到半個小時以前才把車子送回來……”</p>
“半小時前?”聽到這李信連忙看了看表,八點二十,也就是說他們送回車子的時間應該是在七點四十五左右。</p>
想到這李信又繼續問道:“你們是幾點把卡車交給他們的?”</p>
不想話音未落,其中一個便十分肯定地說道:“三點!”</p>
“确定嗎?”</p>
“确定,因爲我們進去的時候,剛好趕上裏面的戲班子開場,我們嫌吵就直接上到三樓躲清靜去了。”</p>
三點出發,七點四十五回來,往返加在一起總共也才四個多小時的時間,應該沒有離開上海的地界,可這上海這麽大,該怎麽找呢?</p>
不知過了多久,李信才終于回過神來說道:“山崎君,這兩個是你的手下,該怎麽管教我不管,但是這件事我一定會如實向雲子小姐彙報,你還是提前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吧!”</p>
盡管李信此舉多少有點不近人情,但那個山崎心裏卻清楚的很,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嚴不嚴重全憑李信如何彙報,在者說兩人此前也沒有多深的交情,能夠如實彙報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他還答應幫自己隐瞞暗通黑市的罪名,這就已經是個莫大的人情了。</p>
于是那個山崎便千恩萬謝地跟着李信離開了小屋,随即便招呼手下跟曾阿毛所率領的行動隊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将倉庫裏的那些桐油裝車,一車接着一車地拉到了蓉信碼頭裏面的倉庫,緊接着又馬不停蹄地将碼頭倉庫裏的糧食拉了回來。</p>
這一來一回,就足足折騰了大半夜,等到把最後一輛運兵卡車上的糧食卸下來之後,整個軍需倉庫的庫房便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了。</p>
“怎麽樣,累壞了吧?”李信看着已經有些筋疲力盡的曾阿毛等人說道,說完便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丢到了曾阿毛的手裏,“都這個時候了,會賓樓肯定是吃不上了,不過本科長說話算話,這裏面有五十塊大洋,你拿去給大夥分了!”</p>
“這……”曾阿毛手捧着那個沉甸甸的錢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而其他人也一下子全都圍了上來,一個個都死死地盯着那個錢袋,眼裏滿是熾熱。</p>
李信見狀則笑了笑,“辛苦了一個晚上了,這是你們應得的,拿着吧!”</p>
話音未落,衆人便“哄”地一聲興高采烈地分了起來。</p>
而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終于從陰影裏走了出來,壓低了聲音對李信輕聲耳語了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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