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桑,你這是在教我做事啊?”</p>
高有爲的話音未落,伊藤文昭便直接把臉一闆,沉聲說道。</p>
吓得那高有爲連忙解釋,“豈敢豈敢,伊藤長官息怒,是下官多嘴了,該打該打!”</p>
說着那高有爲竟然真的給了自己兩個嘴巴。</p>
這才讓伊藤文昭的臉色緩和了下來,丢下一句“下不爲例啊!”,便帶着人揚長而去了……</p>
而那個高有爲則直接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抓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聽筒,撥通了李公館的電話号碼。</p>
“你好,這裏是李公館!”電話接通,管家張福的聲音便從電話的另一邊傳了過來。</p>
“你張管家吧?我是大西路分局的高有爲啊!麻煩你讓李科長接下電話,我有要事相告。”</p>
“原來是高股長,請您稍後。”</p>
“有勞了!”</p>
時間不大,李信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說高股長,你打電話也不挑個時候,我這剛要睡着就被你給吵醒了,到底有什麽事,這麽急着找我啊?”</p>
“就在剛剛,那個伊藤文昭果然如您所料,在百樂門那邊撲了個空之後,就跑到我這來了!要不是您及時提醒,恐怕我這個出氣筒是當定了。”</p>
不想李信聽了卻更加不耐煩了,“這大半夜的,你打電話過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你不是說有要事相告嗎?到底是什麽事,你不說我可挂了啊?”</p>
“别别别,李科長您先别急着挂電話,我的确是有要事相告才給您打這個電話的,但是您幫了我這麽一個大忙,我總得表示下感謝不是?”</p>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這人最講實際,特别讨厭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嗎?有什麽話就快說,免得耽誤我睡覺!”</p>
聽李信的語氣好像是真的生氣了,那高有爲也不敢怠慢,連忙說道:“是……是這樣的,就在剛剛伊藤文昭帶人過來的時候,我無意中發現他身後的那些手下個個都是裝備精良,甚至可以說是武裝到了牙齒!跟這些人比起來,岩井公館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夠看,我聽說警備處這段時間跟雲子小姐走的很近,想必應該是岩井大佐看不下去,暗中采取了什麽行動,所以我才……”</p>
老實說,李信在一開始布這個局的時候隻是想借高有爲的手給伊藤文昭放個煙霧彈,順便做個人情給他,沒曾想這個高有爲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隻從伊藤文昭手下的裝備就推斷出了這麽多東西,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話,能在這世道立足的人,都是人精啊!</p>
想到這,李信才繼續說道:“看不出來,你的觀察能力還是挺不錯的嘛!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發現嗎?”</p>
“其他的……對了,伊藤文昭的那些手下雖然裝備精良,但是大多都是舊有的型号,有的上面還有明顯的磨損,一看就知道是從前線淘汰下來的。”</p>
“爲什麽這麽肯定?”</p>
“李科長您忘了?我可是總務股長,這些東西可沒少接觸,自然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了。”</p>
“嗯,我知道了!”</p>
又客套了幾句之後,李信才挂斷了電話,緊接着就看了陸穎心那急切的目光。</p>
于是李信便将剛剛的電話内容完完整整地複述了一遍。</p>
陸穎心聽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随即又忍不住感慨道:“真沒想到那個姓高的還挺有兩下子的,要是我們此前沒有發覺那伊藤文昭在秘密訓練特工的話,還真是一個特别有價值的情報呢!”</p>
不想話音未落,李信卻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難道現在這個情報就沒有價值了嗎?”</p>
陸穎心自然聽出了李信話裏有話,于是便連忙問道:“你的意思是,除了剛剛我說的那些,還有其他的隐藏價值?”</p>
“那是當然!我問你,伊藤文昭的背後是誰啊?”</p>
“那還用問,南造雲子呗!”陸穎心想也不想地說道。</p>
“那南造雲子的背後呢?”</p>
“土肥原賢二啊!”陸穎心依舊脫口而出道。</p>
“那土肥原賢二的背後呢?”</p>
“土肥原賢二?是……畑……不對,是軍部?”</p>
“不錯!就是軍部,你想想背後有着軍部支持的伊藤文昭,手下的裝備竟然大多都是舊有的型号,有的上面還有明顯的磨損,很有可能是從前線上淘汰下來的,這說明了什麽呢?别忘了,管着軍需的憲兵可都是南造雲子的人啊!”</p>
聽李信這麽一說,陸穎心便忍不住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開口說道:“這麽說,南造雲子并不信任伊藤文昭?”</p>
“有這個可能,不過我更傾向于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目前上海的軍需儲備已然處于緊缺狀态了。”</p>
“真的?”</p>
“我也不能完全肯定,這不過是我的一個猜想罷了,要想證實的話就需要更多的情報了。”</p>
“要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太好了!”</p>
“好?”不想李信聽了卻冷笑了一聲,“我可不認爲這事一件好事啊!你想想,連平日裏消耗不大的軍需裝備都出現了緊缺,那麽其他的物資豈不是更緊缺了嗎?”</p>
李信這一番話猶如冷水潑面,使得陸穎心瞬間清醒了過來,緊接着便滿眼焦急地問道:“那怎麽辦呀?”</p>
相比之下,李信倒很是冷靜,“你先别急,我剛剛不說了,這隻是我的一個假設罷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獲取更多相關的情報。”</p>
“說得對!”話音未落,陸穎心便騰地一下站了起來。</p>
“你要做什麽?”</p>
“還能做什麽?你不是需要更多的情報嗎?”</p>
“那也不差這一晚啊!而且也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了!”李信一邊把陸穎心拉回到沙發上一邊說道。</p>
“什麽辦法?”</p>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你先去把福叔給叫過來吧!”</p>
……</p>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p>
天運茶樓的夥計剛剛卸下門闆開張不久,一輛黑色的福特牌轎車便緩緩停在了茶樓的門口。</p>
待車子停穩,從上面便下來了一少一老,年輕的是個一身長靴獵裝的美女,上了年紀的那個則是一身中式的長袍馬褂,手上還拄着一根文明棍,赫然便是蔡钰和蔡五爺父女!</p>
“蔡五爺!真沒想到您來的這麽早啊!”一見兩人進來,茶館裏的夥計便第一時間迎了上來招呼道。</p>
然而那蔡五爺卻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問道:“都準備好了嗎?”</p>
“準備好了!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小的們自然是不敢有半點怠慢!”</p>
聽到這,那蔡五爺這才點了點頭,随即猶如變戲法一般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塊大洋彈給了那個夥計,“賞你的!好生伺候着!”</p>
“是是是,謝蔡五爺賞!”</p>
說話間,幾人便來到了二樓的天字一号房,那夥計将蔡五爺父女兩人帶到房間,又上了一壺茶之後,便識趣地退了出去。</p>
直到這時,那蔡五爺才終于忍不住有些擔憂地對自己的女兒說道:“阿钰啊,你說那個姓周的,不會放我們的鴿子吧?”</p>
“不來更好!您别忘了,他約我們在這見面的那通電話,我們可是錄了音的,這既是咱們最大的底牌,也是他的催命符,隻要咱們把這張底牌一亮,他就隻能乖乖地照我說的去做了!”</p>
聽到這,那蔡五爺這才老懷欣慰地說道:“阿钰啊!想不到這短短幾年,你就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你娘要是還活着的話,想必也……”</p>
“爹!您怎麽又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呢?”不等那蔡五爺把話說完,便被蔡钰直接給打斷了。</p>
而那蔡五爺則先是一愣,随即才忍不住歎了口氣,“唉!這人呐,一上了年紀就忍不住回想過去的人和事……算了,不說了!你說得對,現在的确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p>
話音未落,外面的走廊裏便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敲門聲便響了起來。</p>
“請進!”</p>
随着蔡五爺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便推門走了進來,不是别人,赫然便是周遠川。</p>
“閣下就是周科長?”</p>
“正是,想必足下應該就是蔡五爺了吧?幸會!”說罷,周遠川便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p>
“幸會!”說着蔡五爺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随即兩人才分别落座,互相寒暄了起來。</p>
客套了幾句之後,周遠川便看向了一直站在蔡五爺身後的蔡钰問道:“敢問蔡五爺,這位是?”</p>
蔡五爺也不隐瞞,如實回道:“哦,這是小女蔡钰。阿钰,還不快跟周科長打個招呼?”</p>
此話一出,那蔡钰便沒有難點扭捏,大大方方地走到周遠川的面前躬身施禮道:“小女蔡钰,見過周科長。”</p>
然而周遠川卻禮貌地點了點頭,絲毫不爲所動地說道:“蔡小姐你好!”</p>
随即便将話題重新拉回到了這次見面的正題上來,“既然都不是外人,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了,直說吧!如果我願意幫你,你會給我多少好處呢?”</p>
雖然周遠川沒有明說,但是卻已經給蔡五爺放出了一個明顯的信号,那就是他對女人沒有興趣!</p>
蔡五爺自然也是心領神會,于是便索性拿出了一隻皮箱,打開之後直接推到了周遠川的面前,“如果周科長願意幫忙,那這些就當是我們的一點誠意,事成之後還有重謝!”</p>
“呵呵呵……”不想那周遠川聽了卻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一邊搖頭一邊笑,笑得很是讓人莫名其妙。</p>
“周科長,您笑什麽?”</p>
“沒什麽,就是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像我們這樣搞情報的,隻會說肯定的話,信确定的事,你這幾句空話,可是打動不了我的!”</p>
“這……”聽周遠川這麽一說,那蔡五爺便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也難怪,要論經營賭場他自然是行家,但要是跟人談判,還得是自己的女兒出馬。</p>
而那蔡钰也當仁不讓,直接坐到了周遠川的對面,開口說道:“這樣好了,隻要周科長您能促成此事,我們在招待所獲得的所有情報,都會跟你們情報科共享,如何?”</p>
别說蔡钰給出的這個條件,還真是挺讓那周遠川動心的,要不是……,保不齊他還真的會答應下來。</p>
然而還沒等周遠川回複,房門便猛地被人推開,緊着李信便拄着自己那根标志性的龍頭拐杖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說道:“哎呀呀,蔡小姐的算計還真是夠精明的啊!略施小計就省下了一大筆改建運營費不說,還另辟蹊徑,用情報來賄賂公職人員,蔡小姐果真是好手段啊!”</p>
“李信?你怎麽會在這?”李信的出現顯然出乎了蔡氏父女的意料,不由得異口同聲地說道。</p>
“這個問題問得好!不過我并不想回答,現在擺在你面前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在我們之前所說的條件基礎上再加一條,即:允許我們在分部裏面安排一個情報顧問,并且獲得的任何情報都要先經過我們情報科的審查,然後再按照情報科的指示做進一步處裏;要麽我現在就以賄賂公職人員,妄圖暗中分裂警備處的罪名,把你們送到法庭上去,要怎麽選,你自己決定吧!”</p>
這話李信當然是對那個蔡钰說的,因爲早在之前的幾次接觸的過程中,李信就已經隐隐地發現了這一點,而剛剛她跟周遠川的對話也得到了證實,因此李信才一進來就将矛頭對準了她。</p>
不想那蔡钰面對李信的威脅卻并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慌亂,反倒格外淡定地說道:“李科長,不可否認你這招真是夠絕的,但是你别忘了,上了法庭可是要講證據的,你說我們賄賂公職人員也好,妄圖暗中分裂警備處也罷,那可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就算你把我們剛剛的話通通錄了音,在法庭上可是不能作爲證據的!”</p>
然而話音未落,李信便笑着對她說道:“不得不說,你剛剛說的都對!但是有件事你還沒搞清楚,講證據那是法庭的事,至于抓人嘛……隻要有這個就足夠了!帶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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