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沿着這條小路一直走就是了。”那壯漢指着那條小路對李信和陸穎心說道。</p>
而就在兩人走進去之後,那壯漢便沒有跟着進去,而是那堵石牆推回了原位,便沿着來時的路回去了。</p>
兩人則沿着那條小路穿過了幾家住戶之後,便來到了一個大約有半個籃球場大小的院子,頓時便眼睛一亮。</p>
之見這個院子裏燈光昏暗,影影綽綽,内外兩圈的大大小小的攤位圍出了一個“回”字形的通道,其中占地最大的是賣舊衣服舊鞋舊帽子的,一擺一大溜,好一點的衣服下面有張舊席,破爛衣服則往地上一鋪。</p>
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那些攤位上的攤主并不想普通集市上的攤主那樣吆喝,招呼主顧,也不拉買賣,隻是時刻用眼睛默默地瞟着往來的人看,等待着買家自動上門。</p>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看起來怪怪的?”陸穎心一邊觀察着這個集市,一邊輕聲對李信說道。</p>
“看不出來麽?這就是所謂的黑市啊!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叫‘鬼市’才對。北平那邊傳過來的,之所以稱之爲‘鬼市’,一是市裏有鬼,假的、來路不明的、非法的東西居多;二是這種‘鬼市’總在入夜之後才開市,天剛一擦亮就自然散了,來無蹤去無影,既無人組織亦無人管理,而且來去自由,對大家都很方便。”</p>
話音未落,陸穎心便忍不住問道:“沒人組織管理?不對吧?那剛剛那個黑大個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志願者嗎?”</p>
“是啊!所以我覺得這個‘鬼市’不正常,帶你過來趟一趟。”</p>
“趟?”</p>
“是啊!從來人們去‘鬼市’都不能說去,亦不能說上,更不能說逛,得說‘趟鬼市’,這個就是說‘鬼市’裏面的水是深是淺,是緩是急全憑自己趟着試,有自己摸着石頭過河的意思。”</p>
“看不出來,你懂的倒是蠻多的嘛!”</p>
李信則笑了笑,“不是我懂的多,是你們的情報搞得好,這些都是我從你們的情報檔案上看到的,不得不說你們那個新來的叫古士傑的小子,能力還是不錯的!”</p>
“古士傑?你不是在暗示我要發展一下他吧?”</p>
“這還用得着我暗示?恐怕你早就已經在打他的主意了吧?我可聽說去滬大挑選合适的畢業生,可是你給周遠川出的主意!”</p>
“那又怎麽了?他過來問我,我總不能像情報組的那個張傻子一樣一問三不知吧?那豈不是太沒用了?”</p>
聽陸穎心這麽一說,李信便忍不住噗嗤一笑。“張傻子?不管怎麽說人家張組長也是你的同事,你就這麽給人家起外号啊?”</p>
“哼!像他這樣在套取情報的時候卻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家夥,叫他傻子已經很客氣了,要是按照我以前的脾氣,直接就叫他廢物了!”</p>
“那我倒是比較好奇,你在背地裏是怎麽叫我的?”</p>
“還沒想好,等想好了我就告訴你。”</p>
李信聽了連連擺手,“千萬别!我心眼兒小,可受不了那麽大的刺激!還是正事要緊,先探探這裏的虛實吧!”</p>
說罷兩人便逛了起來,雖然這個地方看上去不大,但一圈下來也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p>
李信這才發現:這裏幾乎是賣什麽的都有,但不分門别類,小到鞋帽襪子,珠寶首飾,大到家具自行車應有盡有,而且除了死物,竟然還有活物!但就是沒有看到私兌黃金的攤位,這便讓李信大傷腦筋。</p>
“我說這趟也躺了,逛也逛了,你怎麽還沒告訴我爲什麽要帶我到這來呢?”</p>
直到這時,李信才壓低了聲音把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悄悄告訴了她。</p>
之選擇所以告訴她,一來是調查私兌黃金的事雖然對外嚴格保密,但在警備處内部卻也算不上什麽秘密;二來則是自己在暗中了觀察一圈之後,實在是找不出任何的異常作爲突破口,所以才會選擇如實相告,兩個人互相商量總比一人悶在那裏亂猜要好,而事實也很快就證明了李信這個決定有多麽的正确。</p>
就在聽李信說了自己來這的真實目的之後,陸穎心沉默了片刻便忍不住說道:“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地方還有藏着另外一個‘鬼市’?”</p>
“另外一個‘鬼市’?”聽到這,李信便立刻沉吟了起來,正想着,李信卻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于是便一把将陸穎心拉到了身前躲在了一個攤位的後面。</p>
陸穎心一開始還有些納悶,但當他順着李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卻忍不住驚訝地小聲說道:“何澤天?他怎麽來了?”</p>
這下倒輪到李信感到詫異了,“你認識他?”</p>
“當然了!那家夥跟李士群見過面,我當然要調查他了!聽說他剛從日本回來就開始調查他大哥的死因,可是卻陷入了發災難财的控告之中,多虧了他及時運作打點,又花了大價錢請了吳凱聲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才把事情壓了下來。不用問我就知道,這些都是拜你所賜吧?”</p>
然而李信卻并沒有做任何的回應,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不遠處剛剛走進院子的何澤天身上。</p>
隻見那何澤天進了院子之後,便沒有半點猶豫地徑直向着一個賣木工手藝活的攤位上拿起了一把被噴上了黑漆的木頭手槍。</p>
緊接着詭異的一幕便發生了,那個攤主先是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何澤天一番,然後兩人又說了幾句,那攤主便帶着他走進了院子角落裏的一個不起眼的角門。</p>
“你說的沒錯,這裏面果然還隐藏着另一個‘鬼市’,那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p>
陸穎心贊成地點了點頭,“确實,不過看剛剛那個樣子,好像得對上他們的切口,那個攤主才會帶人進去。可問題是我們并不知道這個切口是什麽啊!”</p>
然而李信卻笑了笑,“放心,若是在此之前這或許是個不小的難題,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他們的切口是什麽了。”</p>
聽到這,陸穎心先是一愣,随即便立刻反應了過來,“你能讀懂唇語?”</p>
“一點點而已!隻能算是略懂罷了。”</p>
“喲!這個時候你怎麽還謙虛起來了?你看那個攤主已經回來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切口,那咱們也進去吧!”</p>
“不急!等那個何澤天出來再說,咱們今天隻是過來探探虛實的,要是被人給認了出來就麻煩了。”</p>
“哦!那好吧!”</p>
于是兩人就一邊等那個何澤天出來,一邊繼續假模假樣地逛了起來,又過了大約半個鍾頭,那個何澤天才從那個角門裏走了出來,大搖大擺地走了。</p>
“走吧,我們也去看看那個真正的‘鬼市’到底是個什麽樣子!”</p>
說罷李信便帶着陸穎心直奔剛剛那個小攤而去。</p>
來攤前,李信便裝模作樣地拿起了一根被噴上了金漆的木條,此舉果然立刻就招來了那個攤主打量的目光,好半晌才開口說道:“這位客官,掂量了許久卻遲遲沒有詢價,莫不是有什麽心事不成?”</p>
“心事倒是有那麽一樁,但是你這根假金條可解不了。”</p>
那攤主笑了笑,“客觀你可真會說笑,即便我手裏有真的,也不會在這擺出來不是?”</p>
“不在這?那你又會在哪裏擺呢?”</p>
“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p>
“然而隻有身在其中才能深知其味,不是嗎?”</p>
聽李信這麽一說,那攤主才暗自松了口氣,“既如此,那就請兩位跟我來吧!”</p>
說罷那攤主便跟之前一樣,将兩人帶到了那個角門,按照特定的節奏敲了敲門,随即那扇門便緩緩地打開了。</p>
李信和陸穎心先是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才邁步走了進去。</p>
“兩位客官是來兌換金條的?”兩人才剛一進門,剛剛開門的那個小厮便主動向兩人搭話道。</p>
盡管那小厮的話讓李信十分的詫異,但是很快便恢複了正常,向他點了點頭。</p>
不用說,一定是剛剛那個攤主在敲門的時候所使用的的節奏,才讓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p>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還真是夠隐秘的。</p>
時間不大,那小厮便帶着兩人來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吆喝道:“有客到!”</p>
而當兩人進到那個房間裏面的時候,卻發現裏面的陳列十分的簡單,隻在房間的中間放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簡直簡約到了極緻,甚至都有些簡陋了。</p>
坐在桌子後面的則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穿着一身藏藍色旗袍的中年美婦,一見二人進來便連忙起身招呼道:“小女子林月,在此誠摯歡迎兩位客官的到來,這廂有禮了!”</p>
然而李信卻并沒有理會她,而是掏出随身攜帶的手絹仔仔細細地把椅子擦了一遍,然後才恭敬地對陸穎心說道:“大小姐,椅子已經擦幹淨了,您請坐!”</p>
那林月也不愧是見過世面的老江湖,見此情景立刻就明白了兩人的關系,于是連稱呼也都跟着變了,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這位小姐貴姓?”</p>
不想話音未落,就被李信吼了一句,“放肆!”</p>
陸穎心則擺了擺手,“阿誠!别這樣!看你都把林小姐給下成什麽樣了?還不快給林小姐道歉?”</p>
“大小姐,可是她……”</p>
見李信還在解釋,陸穎心的臉便“唰”地一下沉了下來,“我讓你道歉!沒聽到嗎?”</p>
“……對不起,林小姐!”盡管十分的不情願,但在陸穎心的命令下李信還是向對面林月道了歉。</p>
這便讓那個林月對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了一個更加明确的判斷,連忙說道:“沒關系的,說起來還是怪我剛剛問的太唐突了。”</p>
陸穎心則連連擺手,“沒那回事,就是我的這個管家太敏感了!哦,差點忘了,我姓楚,至于名字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不方便透露了。”</p>
“明白明白!”林月聽了連連點頭,嘴上說着“明白”,但心裏卻在用最快的速度搜索着上海所有姓楚的有錢人和名流世家,但結果卻都是查無此人。</p>
别看這個林月的年紀不大,但幹這一行的時間卻是不短,更是出了名的記憶力超強,整個上海灘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被她記在了腦子裏,可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姓楚的!可是就他們兩個的言談舉止而言,絕對不是從一般的家庭裏面出來的,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眼前的這位大小姐根本就不姓楚。</p>
而就在那林月剛剛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的時候,陸穎心便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笑着說道:“林小姐剛剛是不是在心中暗想,整個上海都沒有一個姓楚的大戶,那麽我這楚家大小姐又是從哪裏蹦出來的呢?對不對?”</p>
那林月聽了便是已經,随即便尴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認了。</p>
“其實也不怪你又這樣的想法,因爲我的家根本就不在上海,而是在香港!”</p>
香港?這就難怪了!聽陸穎心這麽一說,那林月才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原來眼前這位大小姐是從香港來的!難怪需要跑到自己這來換金條了!</p>
其實她哪裏知道,這一切可都是兩人在等那個何澤天出來的那段時間裏商議出來的!</p>
想通此節之後,那林月的臉上便重新勾起了一抹職業性的微笑對陸穎心說道:“雖然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但我們還是繼續吧!今天的金價是一百比一,即一百塊銀圓兌一兩金,不知楚大小姐想兌多少?”</p>
然而話音未落,不等陸穎心開口,一旁的李信便忍不住叫到:“你說什麽?别以爲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就不知道行情!我都提前打聽過了,現如今上海的金價明明隻要四十比一,就算是黑市,比例也不能高得這麽離譜吧?”</p>
不想那林月聽了卻不怒反笑,“你說的不假!不過要知道那隻不過是上海交易所的期貨價格,根本就拿不到現貨,要是能拿到的話,你們也用不着費勁巴力地找到我這來不是?一句話,要換就換,兩位要是嫌貴,那就請便好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