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一直都秉承着這樣一個原則:讓領導面上無光便是我們做下屬的嚴重失職,更不會因爲做下屬的失職而牽連到自己的領導。因此在屬下看來領導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的!”</p>
這一番話算是說到了林文強的心坎兒裏,聽得他連連點頭,無不感慨地說道:“要是處裏的那幫家夥都有你這麽高的覺悟,就好咯!”</p>
“處長,好端端地您這是怎麽了?”李信聽了立刻明知故問地說道。</p>
“政之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這次去南京明面上是參加警備司令部的會議,可實際上卻是要追究孫育成的案子。”</p>
李信則繼續裝傻,“孫主任的案子?不是還沒結案呢嗎?有什麽可追究的啊?”</p>
“唉!”林文強忍不住歎了口氣,随即便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因爲正飛那個蠢貨!平白無故地給我惹了這麽大的禍出來!還得讓老子給他擦屁股!”</p>
而讓林文強怎麽也沒想到的是,在聽了自己連怨帶罵地把蘇正飛犯渾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後,李信卻隻是稍微愣了下神,便開始好言勸慰起自己來了。</p>
“處長,事情已經既然出了,您再怎麽生氣也無濟于事,蘇隊長畢竟還年輕,性差踏錯在所難免,隻要他能夠吸取這次的教訓,下次應該就不會做出這麽欠考慮的事情出來了。”</p>
“下次?”林文強聽了不禁冷哼了一聲,“哪裏還有下次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想當初在那梁鴻志打算組建新政府,并出任行政院長的時候我投的就是反對票,哪知還真讓他給搞成了!于是便在當時還是警察局局長的盧英的提議下把我打發到了上海來籌備警備處,可是等我到了上海以後,那兩個家夥就好像商量好了一般,既不給經費也不給人,隻派了那個名爲副官,視爲監視我的眼線的孫育成過來,還給我規定了期限,要不是管家兄弟,恐怕我這個處長早就……”</p>
說到這林文強便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輕咳了幾聲之後才繼續說道:“現在你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了吧?”</p>
李信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想不到這件事還有這麽一層關系,難怪處長您這麽犯愁了。不過即便如此,處長您也不必如此發愁,到了南京以後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屬下的身上便是。”</p>
“這……不好吧?”眼看着李信如此上道,林文強雖然心裏已經樂開了花,但表面上卻裝出了一副遲疑的樣子說道。</p>
“沒什麽不好的,正如屬下剛才說的,屬下的職責就是爲領導解決麻煩,您也知道家父在新政府裏面還有些關系,這件事出在我的身上,無論是對您還是對處裏都是最爲有利的解決方案,您說呢?”</p>
“政之啊!你這話說的,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接了!也罷!既然你赤誠一片,願意替我解決這個麻煩,那我也不說什麽了,隻要平安過了這道坎兒,我姓林的絕對不會虧待你的!”</p>
……</p>
下午四點,李信和林文強所乘坐的列車終于抵達了南京火車站。</p>
而就在兩人走下月台的時候卻發現舉着牌子前來接站的竟然有兩個人。</p>
其中一個是個穿着警備司令部制服的中年人,而另一個則是李秉堂的秘書,同時也是李信名義上的未婚妻,宋雯婷!</p>
“林處長,您好!我是警備司令部秘書室主任孫育方,奉王部長之命前來迎接您的,請跟我來吧!”</p>
此話一出,林文強便忍不住下意識地問道:“孫育方?那敢問孫育成是?”</p>
“不才正是胞弟。”</p>
林文強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難怪我看着這麽眼熟呢!政之啊!還不快過來見過孫主任!”</p>
“警備處特别巡查科科長李信,見過孫主任!”</p>
話音未落,那孫育方便眼睛一亮,很是意外地說道:“你就是李信?宋小姐的未婚夫?”</p>
然而話音未落,宋雯婷便走了過來極其自然地挽上了李信的胳膊,對孫育方說道:“怎麽,不像嗎?”</p>
“額……”一句話便把那個孫育方怼得沒了言語。</p>
眼看着氣氛有些僵持不下,林文強便很是及時地清了清嗓,打破了逐漸變得尴尬的氣氛,對李信說道:“政之啊,難得來一趟南京。你就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跟你的未婚妻叙叙舊吧!順便替我向李部長問個好!不過叙舊歸叙舊,晚上司令部的接風宴可千萬不能缺席啊!”</p>
這樣的安排其實是兩人在火車早就商議好了的,于是李信也不推辭,謝過林文強之後便跟宋雯婷走了。</p>
“孫主任,咱們是不是也該動身了?”</p>
直聽林文強這麽一說,那孫育成才回過神來,悻悻地帶着他離開了車站。</p>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的林文強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卻已經有了一個大緻的針對計劃了。</p>
……</p>
半小時後,李秉堂的辦公室裏。</p>
“父親!”</p>
“來了啊……知道林文強爲什麽要帶你過來嗎?”辦公桌後面的李秉堂一看到拄着拐杖進來的李信嘴角便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随即便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p>
“知道,是爲了讓我替他的外甥背黑鍋。”</p>
李秉堂點了點頭,“不錯!那你準備怎麽做?”</p>
“我答應了!”</p>
“你答應了?那你可要想好了,那個孫育成可是梁院長的人。”</p>
“那又怎樣?就算他要追究這件事也不能明着來,隻能借題發揮,那到時候結果如何可就說不準了!”</p>
李秉堂聽了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看樣子,你很有把握?”</p>
然而李信的回答卻出乎了他的意料,“沒有!”</p>
“那你剛剛還說的那麽淡定?”</p>
李信則聳了聳肩,“是啊,誰讓我有個部長父親呢?自打您走馬出任這個外貿部部長以來,新政府的錢袋子可是越來越鼓了,就連财政部長都得看您的臉色行事,那梁院長總不會因爲這麽一點兒小事進而鬧出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來吧?”</p>
然而說到這李信卻話鋒一轉,“不過我所擔心的并不是那梁院長,而是那個叫孫育方的家夥!”</p>
“孫育方是誰?我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p>
話音未落,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宋雯婷終于開口了,“警備司令部的秘書室主任,同時也是這個事件的導火索孫育成的親哥,今天就是由他代表警備司令部去接的站。”</p>
“警備司令部的秘書室主任?就是那個最近瘋狂追求你的那個孫主任?”</p>
此話一出,宋雯婷便立刻緊張地看了李信一眼,見他的臉上竟然沒有半點兒反應,便氣呼呼地承認道:“是!就是他!”</p>
李秉堂則笑着點破道:“看你這反應,應該早就已經看出來吧?”</p>
“那還用說!剛剛在車站差點就把羨慕嫉妒寫在臉上了,所以我敢肯定,無論是爲了他弟弟,還是爲了争風吃醋,他都不會讓我輕易地過這一關。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隻要搞定了這個小鬼,剩下的就好辦了。”</p>
聽了李信的分析,李秉堂雖然表面淡定,但心裏卻十分的感慨,想不到短短幾年的功夫,自己的兒子竟然有了如此成長,換做是誰都會大感欣慰的。</p>
……</p>
“你的腿……還疼嗎?”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謀劃,宋雯婷終于等到了兩人獨處的機會,于是便忍不住第一時間問道。</p>
“早就已經不疼了!不信你看!”說着李信還真的來回走了兩圈。</p>
“哼!真不知道那隻小狐狸在搞什麽!竟然讓你受了這麽重的傷?看我回去不找她算賬!”</p>
不用問李信就知道宋雯婷口中的小狐狸說的就是陸穎心,可即便如此,李信卻很是明智地沒有替陸穎心好說話,因爲他知道一旦自己替她說了好話之後,那宋雯婷絕對會調轉槍口向自己開火了。</p>
而也事實證明了,這樣的決定還是很正确的。</p>
見李信并沒有替陸穎心解釋,宋雯婷的心情也好了起來,算是抵消了剛才在提到那個孫育方的時候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怨氣。</p>
李信則看準時機從随身的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錦盒遞了過去,“送給你的。”</p>
說到底宋雯婷也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收到禮物自然是滿心歡喜,更何況這個禮物還是李信送的,于是在接過去之後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将那個錦盒打開,随即便又驚又喜地發現裏面竟然是一把手槍!而且還是一把樣子十分特别的袖珍手槍。</p>
“M1906微型手槍,又叫‘掌心雷’。由美國槍械設計大師勃朗甯設計,原裝的比利時貨,結構緊湊,工藝精良,威力足夠,聲音還小,平日裏可以用配套的槍套戴在手臂上,用來防身再合适不過了。”</p>
“謝謝,這是我收到過的最棒的禮物了!”說着,宋雯婷便很是熟練地将子彈上膛,然後才把槍套綁在了自己的手臂上。</p>
“看樣子你似乎受過槍械方面的訓練?我怎麽沒聽你說過?”</p>
“你也沒問過我啊!在我留學前,家父曾經收留過一個外國人,這些都是跟他學的。”</p>
“外國人?他叫什麽?”</p>
“他說他叫保爾,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他真正的名字。”</p>
李信聽了贊同地點了點頭,“也對,那種情況下用個假名字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槍套綁好了嗎?綁好了咱們就出發!”</p>
“出發?去哪呀?”宋雯婷很是摸不着頭腦地問道。</p>
“自然是換一身體面的行頭啊!總不能就這麽過去赴宴吧?”</p>
“可是時間這麽緊,來得及嗎?”</p>
“放心,二十多年的少爺生活告訴我,隻要能用錢解決的事那就都不算事!走吧!”</p>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南京最有名的“天福綢布店”。</p>
早就聽說過這家店鋪的名聲,今日一見果真氣派非凡,兩層樓三開間的門面房,樓房中間的屋頂上還建有一座塔式四望亭的門樓。亭中安置一隻大型自鳴鍾,按時自鳴報時。</p>
亭頂豎立一根旗杆,旗幟飄揚。亭上裝飾天福店名和七隻環形跳躍的霓虹燈。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他們的店招,據說是請了武進書法家唐駝寫的。</p>
進到店堂裏面,擺設亦是不凡,立式貨架和卧式貨櫃陳列有序,還置有紅木桌椅,供大主顧休息、用茶、洽談生意。總之,店堂内外裝飾得都十分得體。</p>
天福既經營土布,也經營洋布,同時經營的還有國産的綢緞、以及英國的馬褲呢、毛哔叽之類。因此在短時間内趕制一套得體的正裝自然也應該不是問題。</p>
“兩位好,請問有什麽能爲您效勞的麽?”一進門,便有一個穿着黑西裝白西褲的侍應生走了過來招呼道。</p>
而李信則宛如一個熟客一般,從容不迫地對那人說道:“先讓我看看你們家的正裝都有什麽樣式吧!”</p>
“好的,這邊請。”說着那侍應生便帶着二人來到了一排排展示着各種樣式西裝的高級衣櫃前。</p>
李信這才對身邊的宋雯婷說道:“接下來就看你的咯!幫我選個樣式出來吧!”</p>
“好吧!看在你送我禮物的份上,我就幫你挑一次吧!”</p>
李信沒有說話,隻是很紳士地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宋雯婷則立刻将目光轉向了展示着一件件樣式繁多,足以讓人眼花的各式西服的衣櫃上,抱着雙手踱起了步子。</p>
她挑得很慢,似乎真的是在心中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想象着李信穿上之後會是什麽樣子一般。而跟在後面的李信也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兩個人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覺便已是一個多鍾頭的時間。</p>
直到那侍應生都有些不耐煩了的時候,宋雯婷才停下了腳步,指着櫥窗裏的一件西服說道:“就這件吧!”</p>
“好的,請跟我來。”說着那侍應生就要将李信讓進一間專門爲顧客進行量體的房間。</p>
然而李信卻并沒有跟着他走,而是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對那個侍應生說道:“量體什麽的先不急!去,把你們經理給我叫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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