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倉庫之戰，被各大報紙争相報道，口徑也出奇地一緻，無一不誇贊作爲指揮官的伊藤文昭指揮若定，調度有方，可就在申報記者采訪他的時候，卻公開表示自己已經退出岩井公館，加入南造雲子的麾下了。另外昨天一整天梁坤梁隊長都沒有露面，暗中派人去他家卻發現已經人去屋空，很有可能已經跑路了！”</p>
“知道了。”聽了陸修明的報告，病床上的李信便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們對那個新來的蘇正飛意見不小，但一切還要以大局爲重，回去讓馮副官看着點何隊長，千萬别在這個時候惹出點什麽事來！”</p>
“好的姐夫，我知道了！”</p>
話音未落，病房門便猛地被人推開，緊接着一道倩影便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p>
“姐，你怎麽來了？”陸修明一看來人竟是自己的姐姐陸穎心，便忍不住脫口而出地說道。</p>
可對方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面無表情地說道：“阿明，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跟你們科長說。”</p>
盡管對兩人接下來的談話内容十分好奇，但陸修明最終卻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p>
“看你急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p>
“是黃河！黃河大堤缺口了！”</p>
“你說什麽？”李信不聽還好，聽陸穎心這麽一說便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急聲道。</p>
“日本人的飛機炸了花園口，迫使黃河決堤改道，加之昨日當地的暴雨使得黃河水量猛增，成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正瘋狂地向東奔騰蔓延，這樣下去不光是豫、皖兩省，恐怕就連江蘇大部分地區也不能幸免了。”</p>
什麽情況？聽到這，李信整個人便徹底懵了，倒不是因爲決堤事件本身，而是怎麽也沒有想到造成如此災難性後果的事件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日本人！？</p>
實際上李信作爲一個穿越者，“花園口決堤”這一在抗戰期間對戰局有着重大影響而且被寫進曆史教科書的事件的發生自然早就在心理上有所準備了。而且在上一次李秉堂回南京之前李信就曾經多次向他暗示過自己的擔憂，希望能夠盡可能地阻止這一慘劇的發生。</p>
然而天不遂人願，李信怎麽也沒有想到，即便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該發生的最終還是發生了。隻是慘案的始作俑者由蔣介石換成了日本人罷了。</p>
可是，如果說老蔣炸花園口大堤是爲了“以水代兵”，阻敵于黃河以北，爲防守武漢争取時間的話，那麽日本人又是爲了什麽呢？</p>
這便讓李信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不管是何緣由，慘劇終究還是發生了，最爲苦難的依舊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勞苦大衆和平頭百姓。</p>
與其在這爲了所謂的“動機”想破腦袋，倒不如提前做好迎接即将到來的數以十萬計的災民的準備！</p>
想到這，李信便連忙對陸穎心說道：“你去打聽一下，當年饒家駒神父籌劃設立的南市難民區現在情況如何。”</p>
陸穎心則立刻明白了李信的用意，于是微微點了點頭，随即二話不說便快步離開了病房。</p>
而就在她剛一離開，陸修明便再一次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問道：“姐夫，看我姐剛剛那個樣子，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p>
“先别管出了什麽事，我這兒倒是有件事要交給你立刻去辦。”</p>
陸修明聽了立刻就來了精神，摩拳擦掌地說道：“什麽事？姐夫你就盡管吩咐好了，保證完成任務！”</p>
李信這才壓低聲音對他耳語了起來……</p>
……</p>
“你說什麽？！黃河大堤決口！消息準确嗎？……好！我知道了！”</p>
警備處處長辦公室裏，剛剛放下手裏的電話的林文強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電話是他秘密安排在南京警備司令部的内線偷偷過打來的，一開口就這麽一個爆炸的消息，着實吓了他一跳。</p>
而還沒等他的内心平複下來，便有人敲門走了進來，“處長，警備司令部急電！”</p>
“念！”</p>
“黃河決口，消息不日即将抵滬，責令你部即刻進入三級警戒狀态，并按照二号緊急預案聯系租界當局，務必要将此次事件的影響控制到最低！不得有誤！”</p>
随手揮退了前來報告的手下之後，林文強看着手上的那份緊急電令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又是警戒又是預案的，司令部那幫老家夥，還真是給我出了一道大大的難題啊！”</p>
盡管對南京的決定頗有微詞，但林文強說完之後便立刻抓起了面前的電話，“喂！老周嗎？立刻去一趟醫院把政之給我叫回來……要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麽多的廢話！”</p>
說完林文強便“哐”地一聲挂斷了電話。</p>
别說這一通脾氣還真沒白發。時間不大，那周遠川便将李信從醫院裏面請了出來，并親自爲他推着輪椅進到了處長辦公室。</p>
可讓周遠川大感意外的是，辦公室裏除了林文強以外竟然還有一個人，就是他那個剛來不久的外甥蘇正飛。</p>
相比之下，李信的反應倒是淡定許多，因爲他早就已經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裏了。</p>
而林文強接下來一番的話也證實了李信之前的猜想，“梁坤日前無故失蹤的事相信你們也應該都聽說了吧？”</p>
見兩人點頭，林文強才繼續說道：“鑒于此，處裏決定即日起解除梁坤的一切職務，發布通緝令對其進行全面緝拿。另外我考慮再三，行動隊隊長一職，還是由正飛暫代比較合适，你們以爲如何？”</p>
此話一出，李信便跟周遠川相互對視了一眼，随即便異口同聲地回道：“處長英明，屬下附議！”</p>
“好！既如此，正飛啊！”</p>
“屬下在！”</p>
“從今天起，你就是行動隊的代理隊長了！不過就算是做了代理隊長，你在處裏也還隻是個新人，遇事還是要多向周科長和李科長這兩位前輩多多請教才是，記住了嗎？”</p>
“處長放心，屬下記住了！”</p>
林文強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才有意無意地清了清嗓，李信便立刻敏銳地預感到，林文強接下來要說的應該就是這次臨時會議的正題了。</p>
果不其然，清嗓過後，林文強的臉色便立刻嚴峻了起來，随即便拿出了警備司令部發來的那份急電放在了衆人面前，“看看！”</p>
“這……”此前還一臉好奇的周遠川一看到那份電文便也立刻神色一肅，皺起了眉頭，“處長，真有電報上說的那麽嚴重麽？”</p>
“才一天的功夫，豫、皖兩省的大部分地區已經變成了一片澤國，而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水頭依舊正以極其迅猛之勢向蘇北方向湧來，搞不好一場大水下來，死難流亡者将數以百萬計啊！你說嚴不嚴重？”</p>
此話一出，那周遠川和蘇正飛便齊齊陷入了無比巨大的震撼之中，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p>
相比之下，還是李信比較冷靜，連忙問道：“那南京的意思是讓我們維持、安撫上海民衆的情緒咯？”</p>
“不錯！電報上雖然命令我們立刻執行二号緊急預案，但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們，不要對那個什麽狗屁緊急預案抱有任何一絲希望，因爲它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維穩群衆情緒的作用！所以我才這麽急着把你們叫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想法。”</p>
話音未落，周遠川便第一個站了出來說道：“屬下以爲，當務之急應當立刻知會警察總局和租界當局，讓他們予以配合維持局面，以免有人借題發揮，煽動民意，引發暴亂。”</p>
林文強聽了贊同地點了點頭，“想法不錯，但依我看非到萬不得已，他們未必願意配合啊！”</p>
話音剛落，蘇正飛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那讓日本人出面不就好了，他們總不敢拒絕日本人的要求吧？”</p>
然而林文強卻好像沒聽到一般直接忽略了他的話，轉而看向了李信問道：“政之，你怎麽說？”</p>
“此番水禍，讓屬下不自覺地聯想到了上古時期的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洪水，爲此屬下便突發奇想，我們何不效仿一下大禹治水的法子呢？”</p>
“大禹治水？具體是什麽法子，說來聽聽。”</p>
“方法很簡單，老祖宗的經驗告訴我們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屬下以爲維穩民衆的情緒亦是如此。”</p>
“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好一個‘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好想法！真是好想法！”反複叨念了即便李信的話後，林文強便忍不住拍手稱贊道。</p>
“處長您過獎了，屬下不過是借鑒了古人的智慧罷了。”</p>
林文強卻擺了擺手，“唉！有的時候，借鑒也是一種智慧嘛！你就不要過分謙虛了！不過既然這個法子是你提出來的，我想就沒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選來執行了，我不管你是‘疏’也好，‘引’也好，哪怕就是用‘堵’的，隻要能安撫穩定民衆的情緒，那就是大功一件，屆時全處上下都會爲你慶功！”</p>
李信的回應倒也痛快，“多謝處長信任，屬下一定竭盡所能。”</p>
林文強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p>
其實李信之所以這麽痛快地應下了這個差使，也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的，因爲他要做的可不僅僅是維穩安撫民衆的情緒，而爲了更好地達到自己真正的目的，林文強的這個任命則是最爲重要的一環。</p>
有了這個任命，就爲自己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便有了名正言順且合情合理的由頭，這對自己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便利。</p>
似乎是看出了其他兩人隐隐約約流露出來的情緒，林文強便又轉過臉來對兩人說道：“不過你們兩個的想法也不錯！既如此，那我們不妨三管齊下，老周你負責聯絡警察總局和租界當局就算他們不願意配合，日後上面怪罪下來我們也有說辭，千萬不要搞得太過被動！”</p>
“是！處長放心，屬下自有分寸。”</p>
“至于日本人那邊，就由正飛去聯系吧！成與不成同樣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日本人知道我們警備處對這件事的态度，聽明白了嗎？”</p>
“是！”</p>
“那你們就先去回去準備吧！我還有事要跟政之說！”</p>
此話一出，周遠川和蘇正飛先是對視了一眼，然後才乖乖地退了出去。</p>
“政之啊！阿坤的事給你帶來了不小的影響，但是他現在已經不在了，有些事情該放的也要放一放，千萬不要把個人的情緒帶到工作上來啊！”</p>
林文強竟然會爲了梁坤對自己說起了軟話，這是李信怎麽也沒有想到的，而且李信也不敢肯定他是真的在替那梁坤開脫，還是在變相地試探自己。</p>
而就在李信在腦中不斷揣測這林文強的真實用意的時候，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十份地意外，同時又安心了不少。</p>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同時也知道阿坤爲什麽會稀裏糊塗地找上阿龍上演一出劫牢大戲，十有八九是出自你的手筆吧？”</p>
“處長，我……”</p>
不等李信把話說完，林文強便直接擡手打斷了他的話，“你用不着解釋，我也不想聽你的解釋。而我之所以不打算再繼續追究下去完全是因爲你的能力，不過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希望你牢牢地記住這一點。”</p>
說完也不等李信作何反應，林文強便直接派人将李信送回了醫院。</p>
而就在李信回到醫院後不久，田文靜便一臉興奮地推門走了進來。</p>
“我說靜姐，看你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了呀？”</p>
“那是當然，剛剛收到的消息，張老先生已經成功抵達香港，不日就能飛往重慶了！”</p>
李信聽了忍不住連連點頭，因爲這是最近一段時間自己收到的爲數不多的好消息了，“算算日子，應該還能趕上參政會……”</p>
話剛說了一半，那本熟悉的紅色小本子便又一次憑空出現在李信的面前緩緩翻開，緊接着又漸漸顯現出了一段文字：</p>
陳石明，代号“浪子”，峨眉峰小組組員，曾經策劃并參與了多次解救抗日愛國人士的行動，後于護送張世超離滬途中不幸被捕，然受盡了日本人的嚴刑拷打卻依舊頑強不屈，後雖被營救出獄，卻落下了一身的嚴重傷殘，可歌可敬。</p>
咬定信念不放松，立志原在破國中。</p>
千摧萬殘還堅勁，不懼東西南北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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