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說教書的，你說隊長他怎麽那麽聽處長的話呀？咋就不敢跟他對着幹一架呢？”</p>
逸園門口，何孟義用手肘捅了捅跟自己一起被李信派到這來的馮伯仁，忿忿不平地說道。</p>
而馮伯仁則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懂什麽？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懂分寸，真要是像你說的那麽幹，不出三天一準被人家給踢走你信不信？”</p>
“嘁！”盡管知道馮伯仁這話在理，但那何孟義還是忍不住啐了一口。</p>
就在這時，一個弱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勞駕兩位老總，請問一下，聽說狂歡節期間你們允許在這擺攤，是在這報名登記吧？”</p>
“不錯！就是這，不知阿叔準備支個什麽攤子啊？”</p>
“讓老總見笑了，小老兒别的不會，隻會賣早點。”</p>
“這樣啊……你叫什麽？”</p>
“宋阿七。”</p>
馮伯仁一邊将那人的名字寫在登記簿上一邊繼續問道：“攤位費帶了嗎？”</p>
“帶了！帶了！”說着宋阿七便從懷裏将一塊還帶着體溫的大洋掏了出來，試探着問道，“夠……夠嗎？”</p>
“根據規定，前二十個報名的，攤位費隻收一塊大洋，你這個剛剛好！過來按個手印吧！”</p>
那宋阿七不敢怠慢，連忙按照馮伯仁說的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一個手印。</p>
如此一來，就算是完成登記了。</p>
馮伯仁這才轉頭招呼了一聲，“鵝五，你先帶他去熟悉一下分配給他的攤位，然後再去試衣服！”</p>
話音未落，早就已經嚴陣以待的鵝五便立刻應了一聲，然後便很是客氣地對宋阿七說道：“跟我來吧！”</p>
“我……我說這位小哥，我不是到這來擺攤的嗎？怎……怎麽還要試衣服啊？”</p>
“我們隊長說了，參加狂歡節的可不光是老百姓，還有不少達官顯貴。雖然不至于讓你們個個錦衣華服，但也總得有一件體面的衣服，不然的話丢的可不光是你的臉面，懂了嗎？”</p>
“懂懂……懂了。”聽鵝五這麽一說，那宋阿七立刻點頭如搗蒜地說道。</p>
說話間兩人便已然到了目的地，鵝五用手一指其中的一塊已經用白色粉筆劃分好了的區域說道：“看見沒，那就是你在狂歡節期間固定的擺攤位置，隻允許自己使用，一律不得轉讓租借，一經發現立刻收回，而且還要罰款，聽清楚了嗎？”</p>
“清……清楚，聽清楚了！”</p>
鵝五這才點了點頭，“聽清楚了就好，一會走之前記得留一份清單給我，狂歡節期間攤子的一應器具都由我們提供，你隻需要準備好出攤的食材和原料就行了。”</p>
“真的？！”那宋阿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還真趕上了一回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簡直就跟做夢一樣。不！恐怕即便是夢也不敢這麽做呀！</p>
“什麽真的假的！記住這個位置了沒？記住了就跟我去試衣服然後留清單，我可沒那麽多時間搭在你一個人的身上！”</p>
……</p>
有人帶頭，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的人中自然就會有人跟随效仿。</p>
這，就是所謂的“羊群效應”。</p>
再加上那原本來的時候還穿着一件破衣爛衫的宋阿七，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換上一身幹淨整潔的新衣服，逢人便說自己之前如做夢一般的經曆。</p>
那宣傳效果簡直堪比後世的廣告，不出半日就已經傳遍了全城，那些想分一杯羹的商販們更是直接負責報名登記的地方圍了個水洩不通，報名的隊伍更是從逸園門口一直排到了徐家彙路。</p>
而攤位費也從最開始的一塊大洋，猶如坐火箭一般直接竄到了兩百大洋，足足翻了兩百倍！</p>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沒有抵擋住那些商販的熱情，最後不得不以拍賣的形式将最後二十個攤位公開拍賣，價高者得，這才堪堪維持住了現場的秩序，避免了發生更大的混亂。</p>
這邊登記報名的場面跟打仗一樣搞得雞飛狗跳，而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李信卻正一言不發坐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緊鎖着眉頭。</p>
照理說，狂歡節的籌備工作交給了李秉堂，又将安保維穩和監聽工作讓給了梁坤和周遠川，甚至還爲了安撫一衆手下的情緒，想出了臨時打造一個集市出來的點子，此刻的李信應該是最清閑的才對，可是……</p>
這一切還得從幾個鍾頭之前說起。</p>
離開逸園之後，李信卻并沒有回警備處，而是直接驅車趕奔南市。</p>
因爲再過不久就要公開槍斃“紅黨分子”了！</p>
所謂的南市，本地人更習慣叫它老城廂，丹鳳廟、觀音閣、城隍廟、文廟等等均坐落于此，或許是因爲傳統文化氣息濃厚，在上海淪陷後這裏便成爲了擠不進租界的華人和外地避難逃荒過來的難民們最爲集中的區域。</p>
也正因如此，日本人才會特别授意林文強，要他把行刑的地點定在這裏，爲的就是要讓那裏的國人都看看反抗日本人的下場。</p>
這一招殺人誅心不可謂不狠毒。</p>
盡管那些暗地裏向國統區走私鴉片的龍頭幫頭目個個死有餘辜，但是卻在臨死之前還被日本人拿來大做文章，成爲了他們恐怖占領和統治的一個籌碼，這就讓李信的心裏很是不爽了。</p>
臨近八點，遠遠地就看見幾輛憲兵隊的運兵卡車向自己這邊駛來。</p>
李信便第一時間找了一處視野極佳，能夠輕易将整個行刑法場都盡收眼底的地方遠遠地看着。</p>
就見到第一輛卡車上下來的憲兵們一部分負責維持現場秩序，剩下的則将第二輛卡車上的死刑犯從車上趕了下來。</p>
盡管離得比較遠，但李信卻還是清楚的看到那龍頭幫幫主杜老黑，還有當初曾經追得陸修明狂奔了好幾條街的熊三等等那些幫派裏的小頭目們都赫然在列，唯獨少了那個曾經一把火燒了自家商鋪的胡學民！</p>
而就在李信覺得有些納悶的時候，梁坤和達叔兩人便一先一後地從隊尾的車上走了下來。</p>
可還沒等兩人走到刑場中間，人群裏卻毫無預兆地突然響起了一聲槍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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