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p>
“父親,您聽我……”</p>
“我讓你跪下!”</p>
老實說,長這麽大這還是李秉堂頭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雖然隻有寥寥幾句,但也足以讓李信看出其中的端倪了。</p>
人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這個便宜老爹的言行如此的反常,難道說……</p>
想到這,李信便打定了主意十分配合地跪了下來。</p>
“阿福,請家法!”</p>
一直守在門外的大管家張福一聽要請家法,連忙推門闖了進來,“老爺使不得呀!請動家法勢必是要見血的,少爺打小身子就弱……”</p>
“少啰嗦!我讓你去請家法,沒聽到嗎?”</p>
“……是!”張福知道李秉堂此刻正在氣頭上,再說什麽都沒用了,隻好應了一聲從小祠堂裏取來了一根漆黑如墨的馬鞭,交到了李秉堂的手上。</p>
“逆子!你可知錯?”李秉堂手持馬鞭,面沉似水地問道。</p>
李信則跪的筆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秉堂反問道:“道德經有言:上善若水,而逢亂世,當以手中劍斬盡虎狼,方爲大善。兒不求大善,但求可持劍以自保,何錯之有?”</p>
“今當國難,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但求自保,是爲不忠;縱心所欲以緻家業荒廢,是爲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你還覺得自己沒錯嗎?”</p>
話音未落,李秉堂手裏的馬鞭便狠狠地抽在了李信的身上,雪白的襯衫頓時裂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伴随着陣陣猶如被灼燒一般的疼痛慢慢染成了紅色。</p>
即便如此,李信依舊咬牙直挺着身子,視線始終未從父親身上移開片刻。</p>
見李信仍舊“執迷不悟”,李秉堂眯了眯眼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馬鞭。</p>
一旁的張福連忙求情,“老爺!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壞了啊!”</p>
然而李秉堂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冷冷地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可知錯?”</p>
“父親,時代變了!‘實業救國’早就已經過時了,現在……”</p>
“啪!”不等李信把話說完,李秉堂便手起鞭落,在他背上又添了一道傷口。</p>
盡管這一鞭的力道比之前加重了不少,但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忍卻沒有逃過李信的眼睛,這便讓他更加确信了此前的猜測。</p>
“李桑!”就在李秉堂第三次将馬鞭舉起來的時候,一個低沉而又生硬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緊接着一個身穿日軍軍服的中年軍官便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p>
這下此前發生的一切就說得通了。</p>
“父親,這……”</p>
“這什麽這,還不快起來給吉村少佐問好?”</p>
李信這才在張福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對那人說道:“李信見過吉村少佐。”</p>
吉村聽了眼睛就是一亮,因爲剛才那一番話,李信是用日語說出來的。</p>
“你懂日語?”</p>
“皮毛而已,讓您見笑了。”李信忍着疼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回道。</p>
“已經很不錯了。”吉村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早就聽聞李桑有個好兒子,今日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既然你無意子承父業,不如由我在新政府裏給你安排一個差事,如何?”吉村的話說得很慢,看似漫不經心,但審視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李信片刻。</p>
而此話一出,書房裏的空氣頓時凝重了起來,就連一旁扶着李信的張福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緊張得連氣都不敢喘了。</p>
李信知道,吉村口中的新政府,指的就是剛剛成立的維新政府了!</p>
而這個所謂的新政府表面上打着“睦鄰共榮”的旗号,實際上則是由日本人扶持成立的傀儡政權,主要支持力量爲日本華中派遣軍。管轄蘇、浙、皖三省的日占區和甯、滬兩個特别市。</p>
而吉村之所以如此主動地要安排自己過去,無非是爲了更好地監視自己,同時牽制身爲商會副會長的便宜老爹罷了。</p>
“謝……吉村少佐栽培……”話音未落,李信便身子一歪昏了過去。</p>
可原本隻想在吉村面前裝裝樣子的李信怎麽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剛剛閉上眼睛,竟然真的一下子失去了意識,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房間裏了。</p>
“老天爺保佑!少爺,您可算是醒了!”見李信醒了,守在床邊的張茂财連忙激動地說道。</p>
“我睡了很久麽?”</p>
張茂财點了點頭,“那天您昏過去之後就發起了高燒。這一燒就整整燒了三天三夜呐,光是大夫就請了好幾個,可把我們給吓死了!”</p>
“三天?”話沒說完,李信便騰地一下從床上蹦了下來。</p>
“少爺!您大病初愈,可别再……”張茂财的話還沒說完,李信卻已經穿戴整齊往外面走了。</p>
張茂财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了上去,“少爺!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啊?”</p>
而李信卻好像沒聽到一般,步子反而邁得更大了。</p>
盡管李信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昏迷高燒,也不清楚爲什麽身上的傷勢恢複得這麽快,但是有一點他卻再清楚不過了,那就是自己已經浪費了三天的時間!</p>
或許在和平年代,三天的時間算不得什麽,但在戰時别說三天,即便是三個小時也足以讓局勢風雲突變!</p>
“哎呦!”</p>
沒走兩步,李信便突然停了下來,這下可苦了緊随其後的張茂财,整個人直接撞了上去,那感覺就好像撞上了一堵鐵牆一般,說不出的難受。</p>
“你沒事吧?”</p>
“沒……沒事!”張茂财強撐着說道。</p>
李信這才點了點頭,“那個吉村這幾天來過嗎?”</p>
“您說那個日本人?來過一次,但自打前天跟老爺在書房談了兩個多鍾頭之後就再沒來了。”</p>
聽到這,李信點了點頭,随即便徑直來到了李秉堂的書房,果然在書桌上看到了一封吉村留下的推薦信。</p>
而讓李信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本以爲那個吉村會給自己安排一個方便監視的閑職,不想卻直接安排進了新區警備處!雖說是剛剛挂牌成立,卻是個實打實的實權部門,擺明了是要放權給自己,看來那家夥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呀!</p>
也好,就讓我看看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吧!</p>
想到這,李信便換了一身體面的衣服,帶着那封推薦信來到了剛剛翻修一新的新區警備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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