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服務生索要香槟,是李信提前設計好的暗号,隻要将酒杯拿在手上,就相當于下達了立刻開始行動的命令。
說起來這一招,李信還是從陸穎心那裏學來的,不得不說隐秘性還是蠻高的。
然而,還沒等服務生把酒送來,一個陰恻恻的聲音便伴随着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冷不防地響了起來。
“哎喲,李科長!我隻知道你平日裏喜歡抽上兩口,想不到你還是個愛酒之人啊!”
此話一出,李信不由得眉毛一挑,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然走到近前的李士群和丁默邨,慢悠悠地反問道:“愛酒之人?李隊長何出此言?”
“李科長若非愛酒之人,又怎麽會在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之前,就主動向服務生要酒喝呢?”
然而讓李士群頗有些意外的是,此話一出,李信并沒有像自己預想的那樣,表現出任何異樣的情緒,隻是淡淡地笑着說道:“李隊長不愧是老牌特工,眼力果然非同一般,僅僅通過這麽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猜出一個人的喜好,是在是讓我佩服不已啊!”
盡管心裏清楚李信剛剛那一番話裏有很大的水分,但李士群的臉上卻依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得色,“呵呵呵,我這點本事在你這個接受過黨衛隊訓練的優等生面前,也隻能算是班門弄斧了,讓李科長見笑了。”
“說起來這也沒什麽見笑不見笑的,畢竟像我們這些搞特工的,對任何事都要保持足夠的敏銳和好奇嘛!不過話說回來,有誰規定了酒一定是用來喝的嗎?”
話音未落,李士群便不由得眉毛一挑,“哦?這樣的說法我倒是頭一回聽說!那麽敢問李科長,你打算用那杯酒做什麽呢?”
說話間,那個服務生便托着一個放着一杯香槟的托盤走了過來。
帶他來到近前,李信先是向他點頭示意了一下,随即便伸手接過了那杯香槟,緊接着便在衆人驚訝的注視下,将杯子裏的香槟倒出了一些在自己的皮鞋上,最後才掏出一塊手帕仔細地擦了起來。
這一系列的動作着實讓李士群十分的意外,不由得皺着眉頭一臉不解地問道:“李科長,你這是……”
然而李信卻并沒有立刻做出回應,而是在仔細地擦了好幾便之後才擡起頭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個用香槟來擦皮鞋的法子,可是現如今洋人貴族們的新玩法,據說是能讓擦過的皮鞋更加光亮。我剛剛出門一不小心踩到了狗屎,所以就想趁着這個機會試上一試。别說,效果還真挺不錯的,李隊長你覺得呢?”
李士群也不傻,自然聽得出李信是在拐着彎地罵自己就是他口中那坨在出門的時候不小心踩到的狗屎。
可就在他暗自鉚足了勁準備展開反擊的時候,一旁的丁默邨卻冷不防地輕咳了幾聲,冷冷地對他說道:“士群,别再糾結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别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此話一出,那李士群的心裏雖然依舊很是不爽,但卻還是不得不把火氣往下壓了一壓,對李信說道:“雲子小姐要我提醒你,小心那個唐大志,他已經知道有洪門的殘黨打着他的旗号圖謀不軌了,并且還放出話來要趁着這次宴會好好跟你聊聊,如果你不想節外生枝的話,就躲着他點吧!”
李信聽了不由得眉毛一皺,“你說唐局長?他是怎麽知道那件事的?”
“這我怎麽知道?反正話我已經帶到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正說着,一個熟悉的聲音便突然響了起來,“李科長,多日不見,近來可好啊?”
說到這,那人又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李士群,“喲!這不是李隊長嗎?看來我來的還真不是時候,打擾兩位了!”
而李士群則擺了擺手,“卓秘書客氣了,閑聊兩句罷了,沒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們聊,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
說罷,帶着同行的丁默邨一塊兒離開了。
“卓秘書,找我有事?”
“李科長,不是我要找你,而是我們局長要見你。”
“唐局長?”
“不錯!聽說你們巡查科最喜歡請人喝茶,所以今兒個我們局長也想請李科長你到西華廳喝杯茶,不知李科長願不願意賞臉呢?”
卓一偉的話雖然說得十分客氣,但話裏話外卻充滿了不容拒絕的意味。
李信則笑了笑,“局長大人有請,我這個小小的科長又怎麽敢拒絕呢?煩請卓秘書帶路。”
“請!”
時間不大,李信和宋雯婷兩人便在卓一偉的引領下,來到了一間門上寫有“西華廳”字樣的房間門口。
輕輕地敲了幾下緊閉的房門之後,卓一偉便恭敬地高聲通報道:“報告局長,李科長求見!”
好半晌,唐大志那低沉沙啞的聲音才響了起來,“進!”
然而就在宋雯婷正準備跟着李信一塊兒進去的時候,不想卻被門口的守衛給攔了下來,不由得眉頭一皺,“卓秘書,你這是什麽意思?”
而卓一偉則慢悠悠地說道:“不好意思李太太,你并不在我們局長的邀請之列,所以還請您留步!”
“你……”
“雯婷!”宋雯婷還要再說什麽,就被李信直接開口給打斷了,“卓秘書也是奉命行事,咱就别再爲難他了,我想就算你不在唐局長的邀請之列,他們也是不會怠慢于你的,對吧,卓秘書?”
話音未落,卓一偉便立刻點頭應和道:“那是自然,西華廳的隔壁就是待客室,裏面已經準備了上好的西湖龍井……”
“不必了!”不等那卓一偉把話說完,宋雯婷便當場拒絕道,“我就站在這裏等,這總可以吧?”
“當然可以!去,給李太太搬把椅子過來!”說完,卓一偉才轉過臉來對李信說道,“李科長,請吧!”
李信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警備處特别巡查科科長李信,見過唐局長。”一進門,李信便微微欠了欠身,禮數周全地對坐在主位上唐大志說道。
然而那唐大志卻隻是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把手一擺,“虛禮什麽的就免了吧!你說你派人接近監視李士群也就派了,爲什麽要打着我的幌子,還被人捅到了梁院長那裏?現在好了,據我所知南京那邊已經火速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不日即将抵滬,你倒是告訴告訴我,應該如何應對呀?”
“調查小組?那敢情好!”
這下那唐大志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我說你剛剛有在聽我說話嗎?還是說你還沒看出來,南京那邊如此小題大做,還煞有介事地專門派個調查小組過來,擺明了就是在借題發揮呀!”
唐大志越說越是激動,說到最後更是不自覺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而李信則安慰似地将唐大志按回到沙發上,笑着說道:“唐局長放心,一個調查小組罷了,不足爲慮!到時候您隻要……”
說到這,李信本能地看了一眼左右,随後才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對唐大志耳語了起來……
“真的假的?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唐大志越聽越是震驚,不由得不敢相信地問道。
而李信卻隻回給了他兩個字,“當然!”
……
西華廳外。
宋雯婷抱着胳膊不停地在門口踱着步子,無論是那緊鎖的眉頭,還是那時不時擡手看表的動作無一不在表明她此刻焦急煩躁的心情。
終于,就在這種負面的情緒快要積攢到爆發的臨界點的時候,李信總算是從裏面出來了。
“怎麽樣,沒事吧?”一見李信出來,宋雯婷便立刻快步走了上去關切地問道。
李信則笑了笑,反問道:“什麽怎麽樣?隻是聊天喝茶罷了,能有什麽事呢?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還是快點兒過去吧!”
說完便挽着還有些發懵的宋雯婷向宴會的主會場走去。
可就在兩人來到主會場門口的時候,那個讓人聽了就忍不住生厭的聲音便又一次響了起來,“不愧是李科長,隻用了十幾分鍾就從盛怒的唐局長那裏全身而退,實在是讓李某佩服不已啊!”
“過獎了,跟李隊長那通天的手段比起來,我這點本事又算得了什麽呢?”
“咳!”眼見着兩人又開始鬥起了嘴,一旁的丁默邨終于忍不住輕咳了一聲說道,“我說兩位,架什麽時候都能吵,可别耽誤了雲子小姐的計劃啊!”
聽丁默邨這麽一說,兩人才異口同聲地“哼”了一聲,算是進入了休戰狀态。
而就在這時,眼尖的宋雯婷便一眼發現了正朝着這邊走來的江稚娴,于是便立刻輕聲對衆人說道:“她過來了!”
此話一出,三人便瞬間進入了各自的角色。
“你們這是?”江稚娴剛一來到近前,就看到李信和李士群兩人正在相互怒目而視,不由得問道。
“哦,是這樣的,這段時間士群跟李科長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所以我就想借着這次宴會幫他們兩個說和說和,哪曾想……唉!”丁默邨說着便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
聽到這,江稚娴這才了然地點了點頭,“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坐上了同一條船,就應當同舟共濟才對嘛!都賣我一個面子,今兒個這事就到此爲止,好不好?”
那江稚娴再怎麽說也是李士群名義上的上司,上司親自出面說和,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于是最終隻能哼了一聲,忿忿地離開了。
“我說江會長,你怎麽才露面啊?不是說好隻要我主動管服務生要香槟就開始行動嗎?”
直到确認了丁、李二人已經走遠,李信才略帶埋怨地對江稚娴說道。
而江稚娴卻并沒有做任何的回應,而是下意識地看了一旁的宋雯婷一眼。
“放心,雯婷是我的組員,也是我的交通員。”
“你也是軍統的人?”江稚娴一臉狐疑地對宋雯婷說道。
見她點頭,便繼續不厭其煩地确認道:“那你們這個行動小組的代号是……”
話音未落,宋雯婷便立刻脫口而出,“蛛蜂!”
“你們就是蛛蜂?!”
不想李信卻比她還要驚訝,“你知道蛛蜂這個代号?”
“當然知道了!當初蛛蜂冒死從敵占區把日本人計劃圍殲徐州國軍以及土肥原師團偷渡黃河的情報及時地送到戴老闆手裏的事迹早就已經在我們内部傳開了。”
“是嗎?這我還真不知道,畢竟我們……”
“雯婷!”宋雯婷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李信給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而宋雯婷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話有點多了,于是便滿懷歉意地對江稚娴點了點頭。
後者則笑了笑表示理解,李信這才清了清嗓把剛剛的話題給拉了回來,“好了,閑話就說到這吧!江會長,你還沒回答我,爲什麽沒有按照計劃約定的那樣開始行動呢啊?”
江稚娴則眼珠一轉,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因爲就在剛剛,我遇到了一個故人。”
“故人?”此話一出,李信便不由得心下一緊,下意識地跟同樣心裏“咯噔”了一下的宋雯婷對視了一眼之後才繼續問道,“我說江會長,咱們軍統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吧?執行任務期間怎麽能因爲這樣的瑣事而分神呢?”
然而那江稚娴聽了卻搖了搖手指,“不不不,李科長你說的沒錯,軍統是有這樣的規矩,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執行任務期間不能随便因爲其他的瑣事而分神才對吧?”
“這麽說,在你看來你口中的那位‘故人’,比這次的任務還要重要咯?”
“是的!”江稚娴斬釘截鐵地回道。
“哦?那你倒是說說,這位‘故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江稚娴則一瞬不瞬定定地看着李信,一字一句地說道:“是紅黨,而且是一個潛伏很深的紅黨!此刻正在裏面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