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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屠夫(爲盟主“守妹拴财”加更)

第642章 屠夫(爲盟主“守妹拴财”加更)

自古行軍,多沿河谷。

原因很多,河谷天然是最平坦之處。長年累月水量一直在變化,河谷兩側會留出幹涸河床,是爲行軍最方便之路徑。且水源必不可缺,士卒根本無力攜帶供十餘日行軍所需的水。

總而言之,山地行軍,道路就那幾條。

由祁山往北本有五條道路,往鞏昌本有兩條道路,木門道、洛門道。

因洛門道需翻山越嶺,少有人行軍,早已荒廢。故而隴西行軍一般走木門道,趨天水,東可出渭河、西可入鞏昌。

據說,諸葛亮便是在木門伏殺張郃。

李瑕近年來常讀《三國志》與《資治通鑒》,思考諸葛亮北伐之事,意識到換作自己,也絕對不會成功。

但他認爲,自己目前所面對的形勢,是遠比諸葛亮幸運的。

據劉太平所言,阿裏不哥馬上将要大舉南下。那麽,忽必烈短期内便不可能大規模調動兵力支援西路。

而西路軍已在與渾都海決戰之後元氣大傷。

還有一個關鍵,一旦反攻到蒙古國境内,蒙古對待世侯的“寬容”,便暴露出巨大的缺陷。

蒙古放縱軍閥、宋廷崇文抑武,這兩種不同的做法在過去一直在給蒙古帶來大勝。

因爲世侯們分治地方,故而能奮力效命,用兵自如。

但制度的強與弱從來就不是恒定的,地方軍閥跋扈就真的好嗎?

就是因爲汪良臣用兵太自如了,才輕易入伏,被全軍殲滅。

也就是因爲汪家分治地方,李瑕也不必像諸葛亮一樣面對整個北方的兵勢。

他隻需要一舉拿下鞏昌。

不需要守街亭、不需要趨渭河。

那其實不必要走木門道。

若說李瑕此前在大方略上始終有效仿諸葛亮之意,這便是第一條岔路。

五月十六日傍晚,李瑕在西漢水與永坪路交彙處正準備浮馬渡江,想到這裏,忽轉頭吩咐道:“把那些向導帶上來。”

所謂向導,就是十餘個他親自挑選出來的俘虜,很快便畏畏縮縮站在他面前。

“你等今已随我攻隴西,若爲汪家所獲,必死。可明白?”

事實上,已不用李瑕再多說什麽。

當他問出是否有小道趨鞏昌,很快便有俘虜站出來,擡手向後方一指。

“大……大帥,沿燕子河而上,有……有條山道……”

這俘虜說了很久。

李瑕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神,最後道:“好,你爲我帶路。”

“大帥信我?”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在大崖上受降的?”

“是,是。”

“沒有随汪佐臣亂沖,你很聰明。今日你又做了對的選擇,叫什麽名字?”

“馬……馬德喜。”

~~

天水既已有防備,李瑕其實有兩個選擇。

一是等待後面的五千精銳抵達,強攻。

二是奇襲鞏昌。

李瑕不願強攻天水,并非怕打不下來,而是不願給關中反應的時間,算是更長遠的考慮。

這一戰,既已定下兵貴神速的戰略,便不能反複。

最近的反例就是蒙哥。

腦子一熱,天水就有可能成爲李瑕的“釣魚城”。

引以爲戒。

李瑕沒有猶豫,立即決定走洛門道。

馬匹能拉上山,但他留下了大部分的辎重,隻帶六日口糧。

因爲計算到敵軍消息到鞏昌大概需要五日,鞏昌防備需要兩三日。

返程的口糧,不必帶,隻多帶了霹靂炮。

從祁山走洛門道至洛門,一百三十餘裏山路。從洛門到鞏昌,一百裏官道。

出發前,李瑕問了士卒們一句。

“鄧艾偷渡陰平道,山高谷深,至爲艱險,二十餘日行七百餘裏險道。我等,四日行進一百三十裏,能否做到?!”

“比鄧艾更快!比鄧艾更快!”

蜀中精銳牽馬而行,一路劈開荊棘,腳步不停,穿過洛門道隻花了三日。

休整一夜,偷襲洛門據點,之後,急馳鞏昌。

第五日夜裏,他們已至鞏昌城下。

~~

“敵襲!”

“敵襲……”

鳴镝聲響起,之後便是爆炸聲。

汪惟正登上鞏昌城正中央的威遠樓,側耳聽去,心想城頭的守軍已抛下震天雷了。

在他頭上,懸挂着兩塊巨匾。

一塊寫着“鞏昌雄鎮”,一塊寫着“聲聞四達”。

這座高樓,正是宋時名臣韓琦爲了加強武備而建,起名“威遠樓”,意爲“威震遠方”。

後來,汪世顯擴建城垣時,将其移建城中。

名叫威遠樓,但其實宋軍對陣西夏的戰事,全敗了。

李元昊破宋稱帝,三大戰役皆勝之後,躊躇滿志,稱“朕欲親臨渭水,直據長安。”

于是趙宋宰相呂夷簡連連驚呼“一戰不及一戰,可駭也!”

每次登威遠樓,汪惟正不由都會想到宋軍的可笑。

偏偏,唯獨他汪惟正,面對宋軍時,父仇未報,失利州,失漢中……現在,讓宋軍打到家裏來了。

憤怒。

怒火之盛,似乎能将汪惟正活活燒死。

但他的叔伯沒有允許他親自去指揮城中防務,隻允他在威遠樓觀戰。

李瑕時年二十,與他同歲,也同樣任帥一方。

不同的是,李瑕已能親自領軍上陣,而他卻還被當成孩子!

“弓給我!”

思及至此,汪惟正大喝一聲,攤開手。

一柄六石弓被遞在他手中,他接過箭矢,搭箭,看向長街上的巷子。

“嗖!”

箭矢激射,正中遠處的一面旗幡。

汪惟正眼中怒意未歇,隻恨不能親自射死李瑕。

因爲,宋軍攻不到這裏……

“啊!”

一聲慘叫突然從北面傳來。

汪惟正猛然轉過身,大步往威遠樓另一邊走去。

“總帥小心!”

呼喊聲才起,目光中已瞥見一列列身影穿梭過街巷,直奔總帥府。

總帥府就在威遠樓以東。

夜色中,火光一閃,有什麽東西被抛向府門處。

汪惟正才行到欄杆邊,當即大吼道:“鞏昌總帥汪惟正在此!”

“放箭!”

“轟!”

爆炸聲起,總帥府的大門已被炸開來。

汪惟正巨怒,再次搭箭。

“轟!”

“總帥!”

有士卒撲來,一把将他撲倒,傾刻間,樓頂瓦礫不停灑落,塔樓已微微晃動。

“殺啊!”

竟是從西面又竄出百餘宋軍,已迅速殺到塔樓下面。

“保護總帥走!”

“汪惟正在那裏!”

“……”

汪惟正才起身,竟見已有宋軍殺上樓來。

此時威遠樓上火把通明,而混亂中他竟已找不見他的弓,隻好拔出腰間佩刀,想要殺敵。

親衛們卻是擁着他便向樓下殺去。

~~

“噗!”

一根長槍捅翻了一個蒙古漢軍。

劉金鎖擡眼一看,已能看到樓上的火光通明,照耀着一個年輕矮小的少年身上的金色盔甲。

“哈哈哈,小兒受死!”

說話間,長槍亂舞,竟又捅翻了兩人。

在臨安沒立功,劉金鎖這次是憋着勁一定要立功的。

本來嘛,祁山道伏擊之時,他先搶了最有可能打到敵方主将位置的盤道山。

因爲當時勘測地形時,李瑕說過“若敵有二萬五千人,全軍過大崖山時,盤道山居敵陣最中”。

倒不是說算得不準,因爲後面李瑕也說了“若敵七萬人至”如何如何,總之就是沒搶到這功勞。

但沒關系,汪惟正才是鞏昌總帥。

今夜劉金鎖帶人繞城直沖總帥府,爲的便是斬首汪家這些人。

得來全不費功夫!

此時威遠樓上守衛不過三十餘人,已是驚慌失措,劉金鎖親自沖鋒,很快便沖上樓頭。

他左右的宋軍士卒亦不肯落下,長矛亂捅。

血濺開。

劉金鎖已正對到了汪惟正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哈哈哈!你在這觀望是吧?!”

“……”

汪惟正愣住了。

他認爲自己不是吓到了,他方才還敢沖着樓下大喊,爲家族吸引敵人注意。

但此時血潑在眼前,一時便叫人忘了怎麽辦。

~~

鞏昌城頭上有砲車、震天雷、木石……但用不到了。

宋軍到得太快,在汪翰臣從總帥府出來時宋軍便已進了城,等他才調集五百兵士趕到渭水大街,迎面便是八百宋軍殺了過來。

甫一接敵,竟就是巷戰。

“殺!”

宋軍毫不猶豫,挺起長矛便開始沖殺。

“放箭!”

汪翰臣措手不及。

他前一刻還在想着封閉城門,箭矢已向這邊抛射過來。

“守住!”

沒有更多的言語,雙方兵士已撞在一起。

直接便是肉博。

長矛齊捅,斜斜刺向蒙古漢軍脖頸的位置,有的長矛被避開,有的被擋下,也有的直接刺穿脖頸。

倒下的士卒還在地上抽搐着。

亦有單刀劈在了宋軍士卒肩上。

血從青石闆的縫隙間淌下。

“噗噗噗……”

汪翰臣退後兩步,努力冷靜下來。

他知道,宋軍突然殺到鞏昌,絕不會有太多人,至多隻有兩三千之數,否則動靜蓋不住。

鞏昌守軍雖不多,鄰近的州縣卻能調援兵來。

也就是說,隻需要守住這一夜就夠了。

“堵住街道!守住帥府!你們去調援兵來!”

汪翰臣确實是将才,已迅速理清了思路,确認了防禦重點。

雖是被突然殺了個驚惶失措,但還有機會。

是役李瑕用的依舊是魏延子午谷之謀,看似淩厲,實則懸危太過,難以成事。

忽然。

鳴金之聲響起。

汪翰臣轉頭一看,隻見威遠樓上,帥旗已緩緩倒下。

他不可置信地轉身向帥府跑去,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分明已将宋軍堵在長街之上……

此時蒙古漢軍大亂,汪翰臣還在呼喝,忽有人沖進亂軍之中,一把拉住他就跑。

“敢退者死!”

“五叔,是我。”

汪翰臣定眼一看,呼道:“惟勤?惟賢?惟孝?你們……”

“大伯決定投降了……”

汪翰臣大怒,急喝道:“我正欲死戰!何故投降?”

“我們也不知。”汪惟勤眼眶通紅,道:“大伯請五叔速率人往臨洮,收攏兵馬,招降那剩下的五萬六盤山俘虜,投降阿裏不哥也好,無論如何都好,領他們回來。”

汪翰臣咬咬牙,轉頭一看,眼見宋軍已快要殺到面前,咬咬牙便有了決定。

“随我撤!”

他當即便領着心腹親兵拐向西街。

~~

昔年,劉整二十骁勇破信陽,名震天下。

李瑕從不欲與劉整相比,但破城的思路也是一樣的。

“襲擒其守”而已。

他欲取隴西,遂先取鞏昌,欲取鞏昌,便先取總帥府邸。

南面破城的人手已是奇兵了,但同時也是虛兵,李瑕還親自繞到城北,如蒼鷹撲兔,直奔汪家大宅。

爲何這一戰的思路就是“快”字。

因爲當快到汪家還沒得到汪良臣兵敗的消息,城内這一點守軍就不可能反應過來,這一戰的勝負便毫無懸念。

故而李瑕敢決定不帶返程的口糧。

不需要。

看似在賭,其實是将籌碼全押到穩赢的一局上。

……

長劍上猶帶着血。

李瑕提着劍,一步步走進汪家總帥府。

腳步聲匆忙而整齊,一排排宋軍士卒執着長矛包圍過去。

前方,汪忠臣正領着數十名汪家子侄跪倒在地。

“受擒者汪忠臣,今已服李阃帥天威……乞降!”

汪忠臣閉上眼,俯身,将頭抵在地上。

他心境想必極是凄涼,但随着這一拜,已看不到他眼睛,唯在火光中還能看到他的白發。

李瑕沒有馬上回答,提劍掃視過一個個汪家子侄,隻見許多人頗有不忿之色,又低頭不敢做聲。

“罪人汪忠臣乞降。”汪忠臣又道,語氣中已有了哭腔。

李瑕并未上前,道:“納降如待敵,不可易也。”

汪忠臣悲從中來,擡起頭,用膝蓋往前挪了幾步,悲呼道:“請李帥明鑒!往昔種種,各爲其主,李帥每能勝于汪家,汪家未曾欺李帥……唯求放過家中無辜,保全鞏昌百姓!”

“令尊當年投降于闊端,可曾這般屈膝哀求?”

汪忠臣不敢答,再次拜倒。

院中所有人都知道,當年汪世顯投降,必然比眼下體面得太多了,二太子闊端是以禮相待,奉如上賓。

如何能像李瑕這般提劍入門?

“不回答嗎?看來,你并無誠意投降。”

李瑕說着,轉頭向門外看去,不一會兒,劉金鎖大步而入,手裏還提着個頭顱,随手一抛,已抛至汪忠臣面前。

“啊!”

登時滿院驚呼。

“大哥!”

“嗚嗚……大哥……”

汪家男丁們或驚吓或巨怒,紛紛起身。

宋軍士卒見狀,或擡起手中弓箭,或持矛上前。

“都跪下!跪下!”汪忠臣大喊不已。

他再跪倒已是泣不成聲,身子都顫抖得厲害。

因眼前,正是汪惟正的頭顱。

這位少年總帥至死,眼中還帶着驚恐與憤怒。

汪忠臣不想哭,但淚水已是滔滔不絕。

“跪下……都跪下……李帥,李帥,何至于此啊?!惟正……惟正還是個孩子……他是個文人……文人,他築藏書樓,悉心編纂經史子集……他是個文人……”

“你時間不多了。”李瑕道:“說我想聽的。”

“汪家願歸服于李帥!”汪忠臣當即重重磕頭,“當今天下,非命世之才不能濟,能濟世者,唯有李帥……”

李瑕上前一步,以劍尖擡起汪忠臣的頭。

“喜歡聊天?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家父……家父本有歸宋之意,奈何宋廷不納,遂歸蒙古。”

汪忠臣并不害怕李瑕手中的劍。

或者說,他并不怕死。

但他正在極力作出害怕的樣子,身子顫抖,語氣恐懼,但眼神卻隻有悲傷和悲憫,沒有真正的恐懼。

“我問的是什麽?”

“闊端納降家父時,家父并未屈膝哀求。”

“那爲何你我之間要走到這一步?”李瑕問道:“爲何你要等到屈膝哀求我了,才肯投降?”

“我往常……有眼無珠。”

“我看不是。”李瑕道:“是我不夠強。你到現在,猶覺得我不強。”

“不敢……萬萬不敢,李帥天下英雄!之所以我至今未投……實是……實是趙宋太弱……”

“你時間不多了。”

汪忠臣泣不成聲,苦苦問道:“不知李帥想要什麽?”

“倒不如問問你們想要什麽,放過家中無辜?保全鞏昌百姓?說得好,真是保全鄉裏的好世侯。”

“李帥……我可招降秦州、臨洮……各州縣駐軍相加,猶有上萬兵力……唯求李帥能放過家中無辜,保全鞏昌百姓,使萬卷樓之典籍不至毀于戰火……汪家家訓,文章道德相承……”

李瑕搖了搖頭。

他轉頭,看向門外。

之後,喃喃了一句。

“你時間用完了。”

汪忠臣擡頭一看,肝膽俱裂。

他看到一個獨眼漢子提着一個頭顱走進來,身後幾名士卒竟是個個都提着頭顱。

~~

“禀大帥,已扼住通臨洮所有道路,汪翰臣等人首級在此。”

“給他們看看。”

“是……”

汪忠臣聽着這對話,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一口心頭血已湧出來。

好不容易恍過神來,他才明白李瑕是什麽意思。

李瑕是願意讓汪家投降的,因爲隴西駐防兵力……不,是臨洮的情況,李瑕都算到了。

但,

那句“你到現在,猶覺得我不強”,已說明了一切。

“李帥!李帥!”

汪忠臣不敢去看汪翰臣的頭顱,哭喊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放過汪家滿門吧!再給我一次機會……秦州……”

“你還敢提秦州?”李瑕問道:“我沒給過你機會嗎?是我的錯?而你們隻服從于強權,你們有什麽錯?”

“我錯了!皆我一人之錯,萬不敢再揣心思……”

汪忠臣用力磕頭,磕得滿頭是血,苦苦哀求不已。

他很怕,很怕身後有哪個子侄喊一句“父親别這樣”或“大伯别這樣,和他們拼了”。

這才是他最怕的。

“萬不敢了!唯求節帥再給次機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

李瑕終于再次開口。

“你說,你家中有無辜。那你告訴我,哪些人不無辜?”

“我有罪,皆我一人之罪……”

“你一人不夠。”李瑕道:“你說要保全鞏昌百姓,你說你汪家收藏典籍,以文章道德傳世……但我記得,汪世顯的藏書,是從成都運過來的。”

汪忠臣擡起頭,任由額頭上的血不停流下,張了張嘴,卻答不出來。

李瑕道:“端平三年,汪世顯于陽平關大敗曹友聞,闊端遂入蜀屠成都……暫時便算一百四十萬人吧?

嘉熙元年,汪世顯夜取武信城,盡得其府庫,進兵攻掠普州、資州,屠了多少人?

嘉熙二年,汪世顯再入川蜀,軍至葭萌之南,乘勝攻占資州,進掠嘉定府、峨眉等地,屠了多少人?或者說,給嘉定府剩了多少人?

嘉熙三年,汪世顯攻蜀,破開州,進抵萬州,乘夜伏兵上遊,襲破宋舟師,追擊于夔州……”

“是闊端啊!闊端罪惡滔天、罄竹難書!闊端該死!死不足贖其罪,其人若還再世,當生啖其肉!”

汪忠臣怒叱不已,指天咒罵。

“凡蒙虜入蜀以來,所屠千萬人,皆闊端下令,家父……家父……我這些年不願任總帥……我……”

李瑕靜靜看着他,良久,道:“你既随父出征,願死嗎?”

汪忠臣一愣,緩緩點了點頭。

“我願贖罪,唯求李帥放過汪家無辜……”

一整夜,他都是這麽說,他隻有這個要求。

真心的。

“好,但你死還不夠,指出來吧,哪些是随你們去過成都的……”

“大哥!和宋人拼了……”

“噗!”

“噗噗噗噗……”

李瑕話才到一半,院中已有汪家家将、汪家族人暴起。

宋軍士卒早有防範,毫不留情便将長矛捅過去。

血光四濺。

“都别動!”汪忠臣大喊,“都别動……”

李瑕一把拉住汪忠臣的頭發,将他整個人提起來。

“等做完我吩咐的一切你再死。或者,你全家男女老少四百餘口,我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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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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