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宮現有典籍的描述中,大修行者走到壽命盡頭時,會身軀衰弱,體生臭穢,厭倦不耐,同時氣海衰竭,靈脈枯萎,磅礴靈氣從體内逸散而出,引發日月同輝、海市蜃樓、青蓮降世等天地異象。
最終坐化後,靈氣散于天地之間,這也被稱爲“大還”。
“按理來說,修行者的修爲越是高深,對身體的掌控力也就越強。武道宗師能精準感知并控制身軀的每一束肌肉,念師能‘看見’自己身體器官的運轉情況,連我也可以借助墨絲,進行細胞層面的調整。
古往今來的臨淵境修行者,已經是神佛一般的存在,連他們也都沒有辦法克服天人五衰。
前隋曆代皇帝擁有一整個帝國的資源,以他們對永生的狂熱程度,絕對會在暗中做出尋求異化物幫助的舉措。
但他們也同樣求不得長生。”
李昂默默想道,“生物體特别是哺乳動物的衰老,有九種特征。分别是基因組失穩、端粒損耗、表觀遺傳學改變、蛋白質穩态喪失、營養素感應失調、線粒體功能障礙、細胞衰老、幹細胞耗竭、胞間通訊改變。
這九種即是衰老的特征,也是原因,就像雞和蛋、蛋和雞。
它們同時發生且相互關聯,組成一張精妙緊密的網絡。解決其中的一項或者幾項,也許就能實現曆代帝王、方士追求了無數年的終極目标——永生。”
以表觀遺傳學爲例,其是遺傳學的分支學科,研究基于非基因序列改變所緻基因表達水平變化。
簡單來講,就是後天的環境因素(飲食、溫度、抽煙等),改變生物的基因表達。讓某些特定的基因沉默或者蘇醒。
比如,多數雌蜂在幼蟲時期,僅有最初幾天能夠食用蜂王漿,随後便改爲食用普通蜂蜜,因此生育能力發育不完全,隻能成爲工蜂。
而如果雌蜂能夠持續食用具有特定活性蛋白成分的蜂王漿,就能繼續發育,變爲與普通工蜂有着巨大生理差異的蜂後。
也就是說,理論上确實可能存在吃了之後,就會改變基因表達方式的“不老藥”。
同樣,對包括哺乳動物在内的諸多生物,節食、減少熱量攝入也能延長壽命——饑餓會觸發、誘導特定基因的表達,使其激活,促進受損細胞的修複,進而延緩衰老。
這一規律,從線蟲,到小鼠,到猴子,再到人類,全都通用。
和前隋時期某些宗門發明的“辟谷長壽術”不謀而合。
“千般法術,無窮大道,隻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李昂腦海中閃過這句話語,他微微一笑,聽着柴柴心情愉悅地哼唱聲,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繁華街景,心緒平和。
追求長生的道路太遙遠崎岖,連佛陀、昊天先知那樣的人物也活不過百年,不如過好每一天,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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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氣消退,秋風漸起,李昂在學宮的第四學年開始了。
新的學期,課程又有不小的調整。
兵學課變成了可以選修的課程,非煉體道途的學生,不用再上體學課,多出來的時間被虞律、國史,以及一門新的異類學課程占據。
異類學和百獸學類似,但範圍要比後者更大。
其課本上,記錄了許多以往禁止查閱的異類資料、前人鎮壓封印這些異類的過程及心得體會,
有時候還會請鎮撫司的老卒、監學部的前輩,來給學生講課,講述他們富有傳奇色彩的離奇經曆。
比如有位蒙着面的監學部前輩,他曾接到任務,和同伴追殺一名魔修。
同伴受傷,留在原地,他繼續追逐,在河西道某地将魔修成功斬殺,但自己也受傷嚴重,被山洪沖到一處與世隔絕的閉塞村莊。
該村莊的所有村民,信仰一尊蘑菇邪神,會定期從外界擄來商旅、行人、乞丐,作爲祭品獻給蘑菇神,以獲得神明賜予的極樂藥粉。
(其實就是強力的緻幻藥劑,泡在水中服下,能看見光怪陸離的奇妙景象,體會到生理上的快樂)
監學部前輩的脊椎受損,全身暫時癱瘓,周身靈氣受制,用不了任何術法。
眼看祭祀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和他被一同關押在房間裏的其他兩人,都被處刑殺死,
這位前輩便躺在牆角,用言語蠱惑了看守他的村民,通過村民在村中散布謠言,謊稱村長一家打算獨占蘑菇神的恩賜,
成功挑撥離間,激起了村中幾個家族間的矛盾,在祭祀那天火拼砍殺。
他也趁亂讓看守他的村民,把他背離了村落,待到養好傷勢,再帶人過去剿滅了所謂的蘑菇神,村民該抓的抓,該關得關。
還有一位鎮撫司的前輩,他和同伴在抓捕兇犯過程中,意外闖入一座圓形詭樓之中。
樓裏有着三十幾名住戶,他們聲稱詭樓擁有意識,會定期從外界拽走被選中的人。
樓内遊蕩着猙獰可怖的惡靈,每個惡靈都有獨特的行動規則,違反規則就會引來惡靈的屠殺。
(比如看到穿紅色鞋子的惡靈時必須閉上眼睛,晚上睡覺時,聽見門外傳來狗叫,必須躲進床底,并在一刻鍾之内睡着)
這些規則相互違背,某些惡靈甚至會僞裝成其他惡靈,來誘殺樓裏的住戶。
被殺死的住戶,則會成爲新的惡靈。進一步增加生存難度。
按照房間裏遺留的前人筆記,當惡靈殺光所有住戶時,就會開啓新一輪的循環。
詭樓最少存在了三、四百年,期間也吸收過許多修士,但是沒有一人逃出升天,甚至連消息都無法傳遞出去。
那名前輩的同伴,隻是個沒有修行天賦的普通衙役,
他在目睹住戶一個個被惡靈殺死後,知道循環即将重新開啓,于是決定奮起反擊,通過誘導惡靈違反規則,來讓惡靈殺死惡靈,借此延緩詭樓的循環。
最後,他殺身成仁,自願被惡靈所殺,成爲新的鬼魂,利用鬼魂的能力,将剩餘還活着的住戶送出了詭樓。
事後鎮撫司與學宮聯手去當地調查,也沒能找到詭樓蹤迹,隻好在原本地址,給那位小衙役豎了一塊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