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絲分身雙臂環抱在身前,皺眉觀察着屋内景象。
兩名周國來的護衛死死盯着蘇星火,雙眼直欲噴出火來。
夏元嘉在海魅号上住了三年,雖然貴爲嗣王,但平易近人,絲毫沒有貴族架子,平時樂善好施,在船上人緣很好。
他現在死相慘烈,所有人都對頭号嫌疑人蘇星火沒什麽好臉色。
船上的護衛,粗暴地反剪住蘇星火的手腕,這就要給他戴上手铐。
墨絲分身眯起雙眼,不能讓蘇星火被抓起來。
夏元嘉是周國貴族,一旦蘇星火被認定是兇手,案情必然受到多方關注,墨絲分身更加沒有接近對方、套取墨絲起源情報的機會。
“喵——”
那隻屬于蘇星火的黑貓,在衆人腳下輕輕叫了一聲,張開嘴巴咬住墨絲分身褲腿,扭頭扯了扯。
李昂低頭看了一眼,視線對上黑貓的眼眸。
後者喵叫了一聲,在衆人雙腿中鑽了出去,甩了下尾巴,示意李昂跟上。
墨絲分身默默低頭,跟着黑貓悄悄走了出去。在後者的帶領下,打開了自己的十三号房間門。
黑貓快步跑進屋内,蹲坐在波斯地攤上,朝着門口擡了擡下巴。
墨絲分身關上房門,從懷中取出一張隔音符箓,将其啓動,随後轉身直視黑色貓妖,皺眉問道:“一隻貓妖,敢跑到修士衆多的遊輪上,你還真是膽大。”
“彼此彼此,”
黑貓用中性聲音平靜道:“你不也是異類麽?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僞裝得天衣無縫,卻偏偏缺少一絲人味兒。”
李昂一挑眉梢:“人味兒?”
“頭油的氣味,毛孔油脂的氣味,口腔中湧出的源于胃中食物發酵的氣味,腳汗的氣味,腋汗的氣味...”
黑貓陳述道:“雖然你選的西域胡商角色很不錯,天然地能夠在自己身上噴很多香水,而不引起外人懷疑,
同時能瞞過包括鎮撫司細犬在内的諸多偵測手段,
但對于某些嗅覺靈敏的妖獸而言,還是太顯眼了。”
竟然在氣味上面被發現了。
李昂搓了搓下巴。自己已經在幻化方面盡可能做到盡善盡美,但頭油、腋汗、腳汗之類的東西,實在演化不出來。
李昂操控墨絲分身問道:“你知道我是異類,不擔心我心懷不軌?”
“我沒在你身上感到惡意。”
黑貓快速說道:“我不管你接近蘇星火有什麽目的,現在他快被當成殺人兇犯關進牢裏,你把他救出來,一切都好說——
你應該知道他是無辜的,他是夏元嘉的朋友,
而且他沒那麽蠢,犯下兇案後,還作爲最後一個拜訪夏元嘉的人,走出房間。”
“爲什麽你自己不救?”
李昂問道:“以你的能力,帶他逃離這艘船隻應該沒什麽問題。”
“然後讓蘇星火這個身份永久成爲通緝犯?有家不能回?”
黑貓快速道:“你幫還是不幫?”
“幫。”
李昂稍作考慮,很快決定幫忙。
黑貓說道:“好,你就謊稱昨天晚上蘇星火離開夏元嘉房間後,到你的房間和你交談。當時你沒有看見他身上染血,或者攜帶兇器...”
“這個理由不夠有力,反而會讓我自己也被懷疑。”
李昂當即否定了黑貓的提議,眼眸閃爍道:“我有個更好的辦法。”
他撕毀隔音符,将符箓碎片放進口袋,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再轉身推門而出,把頭埋低,再次混入走道擁擠的人群當中。
此時,蘇星火的雙手已經被手铐拷住,幾名船員正推着他向外走。
“等一下!”
僞裝成西域胡商安學海的墨絲分身,前踏一步,說道:“蘇小郎君,這是你前幾天借我的書。”
墨絲分身将那本名爲【《法醫病理學》李昂著】的書籍,遞了過去,中間書頁翻開,故意停留在【根據各種早期其他屍體現象推測死亡時間】這一節。
海魅号的大副,一個絡腮胡壯漢眉頭皺起,問道:“閣下是...”
“在下是長安秦和商号的安學海。與蘇星火是朋友。住在他的隔壁房間,也就是十三号。”
李昂微笑道:“昨天晚上大概在戌正一刻鍾時分(晚上八點十五分),在下與其他乘客接到通知,知道晚上會有大風,因此返回海魅号。
一直待在自己房間裏看書。
亥初時分(晚上九點),在下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開門聲響...”
“屍體死亡時間!”
蘇星火眼前一亮,立刻停下腳步,大聲道:“接待員!我昨天晚上是在亥初時分,離開我自己房間,前往夏元嘉房間的,是麽?”
人群中被倉促提問的接待員愣了一下,回憶一番說道:“是的。昨天晚上我一直坐在走道盡頭的桌子後面,背後有一座會在整點時,發出昊天鍾聲的鍾表。
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那你應該記得,我是在亥正時分(晚上十點),離開的夏元嘉房間,返回我自己的十一号房,對吧?”
蘇星火快速道:“由學宮蘇馮博士發明的鍾表還是比較昂貴,不是每個船艙都有鍾表,但元嘉房裏就有一座。所以當時我也記得自己離開的時間。”
接待員想了想,點頭道:“是的,閣下确實是在亥初時分進入九号房間,在亥正時分離開九号房間。”
“那問題就出現了。”
蘇星火轉頭朝着艙室牆上的挂鍾揚了揚下巴,“元嘉房間裏的這座鍾表被人砸壞,最後停留的時間是醜正時分(淩晨兩點)。
如果是我殺死了元嘉,破壞了鍾表,怎麽可能鍾表會停留在醜正時刻?”
“這還不簡單。”
司空季臉色陰郁道:“閣下知道自己會被抓捕,故意在殺死嗣王後,将鍾表破壞,撥到醜正時分,來爲自己制造不在場的證明。”
“我有那麽蠢麽?醜正時分已經是淩晨,元嘉早就睡了,也沒客人會登門拜訪。我故意将壞掉的鍾表設置成醜正時刻,不是恰好增加了我的嫌疑?”
蘇星火辯解道:“各位,我懷裏就有一份行醫資格證。
元嘉正是因爲我是醫生,所以才邀請我登船保護他,防止他中毒受傷後得不到及時救治。
而且,這本《法醫病理學》裏,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不是我殺死了元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