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隋奕臉上表情依舊有些猶疑。
前隋的修士界,要比今時今日混亂得多,仇殺暗殺不斷,異類也更加活躍。
在那種集體内卷的大環境下,修士的創造力被最大程度激發,各類新奇功法、符箓乃至邪術妖法紛紛湧現。
守山大陣作爲隐世宗門最後的依仗,可以說是前隋修行界皇冠上的明珠,
即便今時今日,學宮能夠複原的各類守山大陣,也不過二十種。
如果有哪位博士,參悟透伽藍宗陣法禁制,早就應該名揚學宮内了,憑借這份功績足以載入校史館畫像長廊當中。
難道,學宮爲了此次試煉,故意先壓下了複原陣法成功的消息,
等試煉結果出來後,再公布出來?
“凝水符還能用,”
李昂在空中甩了甩符箓,用念線做碗,收集了一些清水,“清水足夠,但食物.師姐你帶吃的了麽?”
“沒帶。”
隋奕搖了搖頭,“我還以爲山裏面食物來源會很多呢。”
“我也沒帶。”
李昂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刺撓。
天知道禁制什麽時候解除,或者什麽時候攜帶了食物的下一群試煉者進來。
“要不先探索一下這裏?”
李昂建議道:“現在警報符箓還沒有觸發,如果實在走不出去了,我們再觸發警戒符箓,讓山長他們來救?”
“嗯。”
隋奕點了點頭,與李昂登上台階,走入天王佛殿。
伽藍宗作爲前隋塵世間最善于積攢财富的宗門,佛殿也修得極盡恢弘大氣之能事,
店内共用了二十二根梁柱,這些梁柱逾十丈高,五、六人合抱粗,
都是十萬荒山出産的老山木——這種木材蟲蛀不壞,火燒不毀,雨澆不腐,即便前隋皇帝的宮殿也隻能少量使用。
大殿正中央的高台上,安放着一尊袒胸露腹、開懷大笑的彌勒佛像,
其兩側是怒目圓睜的四大天王護衛,背後是韋陀菩薩。
每尊佛像都巍峨高大,雕工精美絕倫,或慈祥或嚴厲的表情栩栩如生,令人直欲跪拜。
也許是磚瓦破損、風雨常年侵入的緣故,大殿的地面上沒有多少塵土,
李昂與隋奕行走在空曠遼闊的殿中,恍惚間還以爲自己來到了巨人國。
“嗯?這座韋陀菩薩怎麽是坐着的?”
隋奕注意到異常之處,疑惑問道。
韋陀又名韋馱天,是佛教的護法神,通常在佛寺的天王殿之中,背靠彌勒佛像。寓意降魔伏鬼,保護佛法。
通常的韋陀佛像,都是站着的,
而眼前這座,卻端坐在椅子中,肩膀上扛着佛杵。
“肩膀上扛佛杵好理解,前隋皇帝信奉佛教的居多,廣發度牒,令天下僧侶數量大增。和尚僧侶在各州府雲遊曆練,到其他佛寺吃喝。
天下禅宗是一家,但各佛寺的财力不同,又不方便趕客,隻好用禅宗方式隐晦暗示。
若韋陀将杵拄在地上,意思是小寺廟比較窮,不能招待外來和尚免費吃住。
若韋陀将杵平放在手裏,意思這裏是中等寺廟,能招待外來和尚免費吃住幾天時間。
若韋陀将杵平扛在肩上,意思是财力雄厚的大寺廟,能招待外來和尚十來天、半個月。”
李昂搓了搓下巴。“至于韋陀坐着,應該是泠州本地的傳說吧?”
“傳說?”
“嗯,伽藍宗的最早發源地在泠州。當地縣志記載了一個不知真假的禅宗故事。”
李昂說道:“某個寺廟居住着數百僧衆,在寺内精修佛法,不敢有一日懈怠。
恰逢當地州府大旱,寺廟的僧田絕産,附近的百姓香客自己都沒多少糧食吃,自然沒能力援助佛寺。
寺廟住持見米缸繭空,無路可走,便召集了寺内僧衆,詢問他們研修佛法的目的。
僧衆回答,了生脫死,解脫自在。
住持便說,既然如此,大家應安心向道,接下來的日子裏繼續敲鍾念佛。若真的沒有米了,那也或許是大家過去惡業深重,業力感召,受此報應。
僧衆答善。
住持随後便用米缸中最後一些米,煮了稀粥,讓僧衆吃完休息,并讓人鎖上寺院大門。
做好這些事後,他來到韋陀殿,跪在菩薩前詢問。他們這些僧侶平時行善積德,研修佛法從未松懈,爲何要蒙此災厄。”
“然後呢?”
隋奕忍不住問道:“韋陀施展法力,天降大米填滿米缸?”
怎麽可能,韋陀又不是爽哥。
李昂搖頭道:“話分兩頭。另一邊的江南沿海上,數十艘貨船船隊遭遇狂風大浪,眼看所有船員都将傾覆海中,一位僧侶站在颠簸甲闆上,念誦起了佛經。
伴随佛經聲,漫天風浪奇迹般地迅速減小,船隊重新安穩下來。
船主知曉對方法力高深,便帶領船員虔誠叩首感謝,要将整支船隊上的所有貨物财帛贈送給法師。
那僧侶卻說,不要所有貨物,隻請求船主能将三船糧食,火速送往泠州的某座寺廟。”
“泠州.距離杭州超過三千裏吧?”
隋奕短暫地思考了一下,“等糧食送到,黃花菜不是都涼了。”
“船主也是這麽說的。但那僧侶說自己自有辦法,隻要求所有人都走進船艙,不看不聽外面的動靜。
船上衆人按照僧侶要求照做,他們在艙室内,隻覺外界狂風呼嘯,船隻搖晃,日光月光流轉。
一夜之後,船隻竟然真的停在了泠州港口外,而那位僧侶也不見蹤影。
船員遵守諾言,從船上卸下米袋,送往深山寺廟,
寺廟住持在感激之餘,心生疑惑,不知這三艘救急的運糧船爲何出現,突然他想到了昨晚他對韋陀像的诘問,
于是忐忑地帶着船主來到韋陀殿。
結果船主剛看到韋陀佛像,就脫口而出,眼前佛像長相,正是昨晚在三千裡外杭州救了船隊的僧侶。
住持這才注意到,韋陀菩薩像的額頭滿是汗水,于是萬分慚愧地跪拜忏悔,并請韋陀菩薩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韋陀菩薩的佛像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天下間,便有了第一座坐姿的韋陀像。”
李昂頓了一下,說道:“這故事我也是從縣志中看來的,縣志并未寫明那座寺廟的名字,不過看來,應該就是最早的伽藍宗。”
“唔”
隋奕眯着眼睛,仔細打量了韋陀像一番,甚至用靈識上前探查,沒有發現異處,“奇怪.
如果傳說是真的,能搬運三艘滿載的運糧船,逆流而上,一夜疾馳三千裏,這得是多大的法力?”
所謂“背凡人過河重如山”,修士并非神仙,即便燭霄境的念師,托舉一艘滿載大船行進超過兩百裏距離,也頗爲困難——氣海運轉跟不上。
三千裏.
隋奕嘀咕道:“難不成真的是佛陀下凡?”
“誰知道呢,”
李昂搖頭道:“不過如果真是佛陀顯靈,那伽藍宗最後也不會落個毀滅下場了。”
轟隆!
巨響聲從遠處的大雄寶殿中傳來,李昂與隋奕齊齊轉頭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