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貓,并非指貓的某個特定品種,而是指在船上讨生活的貓。
包括蘇州港在内的諸多港口,都面臨鼠患問題。
蹿行于海港的老鼠不僅會啃食貨物,
逃到船上後,還會傳播疾病,破壞船體,導緻漏水,影響船員休息。
因此許多船上,都會收留名爲船貓的存在。
船貓和人類之間,是某種平等關系。白天船貓會享用船員們打撈上來的魚獲,夜晚,船貓則在船艙中捕獵肆無忌憚的老鼠。
當船舶到港後,船隻需要修繕維護,船員需要回家休息,船貓也會下船上岸,過一陣野貓的生活,然後等待下一次出海航行。
在剛來蘇州的時候,城裏向導還跟李昂介紹過城中的奇景之一——港口碼頭,經常徘徊着許多野貓。
它們會蹲伏在岸邊,像碼頭工人一樣,觀察即将出海的船隻,并挑選其中一艘登船。
中小型的船上,往往隻會有一隻船貓,就算是大型船舶,也隻能存在三、四隻船貓——它們會标記各自領地,禁止其他船貓來自己的地盤捕獵。
按照向導的話來講,船貓既像是與人平等的雇工,又像是海上漂泊的、孤傲的老虎。
最優秀的船貓,在碼頭上出現時,身旁往往會跟着幾十隻野貓仆從,走到哪裏都會受到水手船員們的優待。
若不是鎮撫司反複确認,還真懷疑它們是不是已經成精了。
“這種海風的鹹腥氣息,确實是船貓無疑。”
墨絲分身頓了一下,無奈苦笑道:“不過,光憑一根貓毛怎麽找?”
李昂去過蘇州港口觀察過,那裏的野貓數量龐大,而且“貓口”流動頻繁,經常去船上工作,有如大海撈針,實在難找。
“現在知道的情況是,蘇氏可能存在後人,并且養了一隻船貓。”
李昂頓了一下,這條件還是過于寬泛,
蘇州姓蘇的百姓衆多,何況蘇氏後裔未必姓蘇。
“.難不成要在這裏留個眼線,等明年清明節的時候,守株待兔,蹲守蘇氏後人麽?”
墨絲分身搓了搓下巴,突然想到了一點,“等等,鎮撫司有細犬啊。”
鎮撫司的細犬天下聞名,嗅探追蹤能力極強,
在沒有特殊事物的幹擾下(比如之前焦成使用過的粉末),能根據一滴血迹,在城中找到殺人兇手。或是根據一團頭巾、一根發簪,找到被綁架擄走的婦孺。
船貓的毛發.應該也能做到吧?
眼看蘇州水毒疫情已經解決,返回長安的日期漸近,李昂立刻讓墨絲分身拿回貓毛,自己找到了蘇州鎮撫司。
由于鎮撫司中有不少江南道本地人,他們對于李昂格外友善信賴。
李昂随口扯了個謊,說自己研制的某種新型藥丸,被一隻野貓偷了,現場留下一根貓毛,
請鎮撫司的細犬幫幫忙,看看能不能尋着貓毛氣息,把那隻野貓找出來。
鎮撫司的人員面露難色,船貓栖息在碼頭,那裏野貓衆多,氣味混亂,要鎖定特定船貓并不容易,但還是接下了李昂的委托,表示自己會盡力去辦。
就是可能要等待一段時間——水毒蠱情解決了,蘇州港重回繁華,許多船隻忙不疊出海貿易,有可能那隻船貓也到了海上。
現在,隻能祈禱那隻船貓平安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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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遊山玩水、放松心情一段時間後,李昂與邱楓等人乘坐船隻,返回了長安。
“好久不見。”
李昂登上碼頭,看着遠方那座巍峨聳立的雄城,感慨一歎。
這三個月,他見過的生死離别,比他此前人生乃至異界記憶裏看到的都要多。
以至于再次站在熟悉的灞水河岸,有種恍惚錯覺。
“日升!”
早就在河岸上等待的友人們接近過來,厲緯跑在最前面,給了李昂一個大大的擁抱,爽朗笑道:“你不在長安的這段時間,整個學宮都寂寥了不少。”
“有這麽誇張麽?”
李昂無奈地铮開友人的熱情擁抱,三月時間不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變化。
厲緯曬黑了不少,向體學學長學姐們看齊,
雍宏忠感覺變高了些,不再像以前一樣弱不禁風。
楊域和那位張餘妍站位靠近了點,嗯,看來感情升溫了。
紀玲琅和李樂菱沒太大變化,
何繁霜依舊站在後方,自顧自地捧書讀着,
而柴柴.
李昂看着明顯瘦了些的柴柴,深吸了一口氣,搓了搓她的頭發,認真道:“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柴柴眼眸裏的憔悴擔憂,瞬間融化消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踏踏踏。
更多的船員、醫師,從船上下來,登上碼頭。
蘇州水毒後續還需要管制,太醫署未來也會派遣新的醫師前往那裏,輪換着維系病坊的運轉。
“日升,”
李善的聲音在碼頭上響起,這位同齡的光王殿下,臉上難掩憔悴疲憊,碼頭上也隻有寥寥幾名來接他的皇宮内侍、侍衛,和李樂菱的待遇完全不能比,“下次再見。”
“下次再見。”
李昂朝他點了點頭,在這次的水毒疫蠱當中,李善同樣有着巨大貢獻,
若不是他以光王兼巡察使的身份,監督江南東道上下官員、吏員,
并身先士卒,以身作則,奮戰于滅蠱第一線,
最終傷亡病患的數字,還要更大一些。
“殿下,走吧。”
皇宮内侍牽來馬車,李善先搓了搓臉龐,盡可能讓自己精神起來,這才登上車輛,前往大明宮,準備向虞帝面陳此次水毒疫病經過。
希望皇帝能對他公平一些吧。
李昂看着對方蕭索身影,心底一歎,既有對這位同齡皇子命運的同情,又有對蘇州百姓的擔憂——李善的出身不論,品性才能都還可靠,
如果虞帝不更改李善的封地,未來讓他繼續管轄蘇州,被水毒疫蠱荼毒了一遍的蘇州百姓,也能好過一些。
“走吧,我們也回家。”
李昂搖了搖頭,甩掉腦海中的雜念,什麽虞帝的封賞,山長的嘉獎,世人的贊譽感激,全都抛之腦後。
他現在隻想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