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你怎麽知道你爸沒有錯呢?”鍾田陽鄭重其事道:“你爸這一次,當着竹田會社副社長的面兒,一口咬定人家的設備是翻新的,鬧出了不小的亂子。”
“在這之前,陸廠長和咱們廠的總工,已經認真研究過竹田會社的高爐器械,确認沒有問題。”
“因爲這個,現在連購買進程都被迫中止了。”
沈林目視着鍾田陽道:“鍾廠,我爸這個人,我是非常了解的,他絕對不會空口白牙亂說話。”
“既然他提出來這竹田會社的設備有問題,那肯定是有依據的。我覺得,你們廠購買這高爐的時候,就應該注意了。”
鍾田陽揉了一下自己的眉頭,在和沈興業的接觸中,他對沈興業這個人非常欣賞,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次外出考察設備,沈興業竟然在總工和陸副廠長已經确定是新設備的情況下,仍然當着對方的面說設備是舊的。
這對這次引進設備工作,帶來了很大的被動。
陸副廠長對于這種情況非常生氣,人還沒有回來,就發了電報,要求免除沈興業籌備組副組長的身份。
這個副組長,雖然不是什麽高等職務,但是對于快要退休的沈興業來說,還是有不少好處的。
鍾田陽不希望,跟自己關系不錯的沈興業,最後竟落得個這般灰溜溜離去的下場。
人嘛,既不能太圓,也不能太方,太圓了沒知己,太方了會傷人。
因此,此事發生之後,鍾田陽就找李廠長做了不少工作,李廠長看在沈興業以前的功勞上,決定給沈興業一次機會。
不過,這個機會的前提是,沈興業必須針對此事作出深刻檢讨,而且,一定要得到陸廠長的原諒。
作爲廠裏的一把手,雖然李廠長作風霸道,一言九鼎,但是涉及到廠裏的大事,他必須得顧忌一下副手的顔面。
比如這件事情,陸廠長的态度,就非常重要。
本來,鍾田陽以爲,沈林這小子比他爹要靈活的多,隻要自己坐下來跟沈林誠懇的談一談,這小子立馬就能心領神會,把這事兒給攬過去了,而且,百分百給自己辦得妥妥的。
隻是,沈林的态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居然選擇了完全相信他爹,也就是說,在這件事情上,他堅信自己的父親沒錯。
“沈林,我再說一遍,陸廠長和總工都看過了,而且幾個技術員也都說了,沒問題……”
鍾田陽端起水杯道:“如果你爸在這件事情上,非得固執己見,那他這個籌備組副組長,恐怕就真的當不下去了!”
“鍾廠長,我爸這個副組長,也就是打打雜,提提意見而已,我甚至覺得,他退了休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所以,我申明一下我的觀點:我爸這個人絕對不會信口開河,他絕對有自己的理由,您是廠裏的一把手,那肯定也是一心爲公,既然如此,爲什麽不給我爸一個陳訴的機會呢?”
沈林能聽懂鍾田陽這番話的好意,但是他内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他不能冤枉了老爹。
這一次購買的設備,本身就是重新翻修的舊設備,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出問題。
老爹若是低了頭,且不說這一次要受委屈,而且以後一旦證實了這設備是翻新的,還會受到影響,挨批不說,甚至還要承擔罵名,這種賠錢的生意,沈林怎麽肯做。
鍾田陽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這樣的談話走向不是他想要的。沈林堅定的站在沈興業這一邊,而且,對于他爹這個籌備組組長的職務,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如果其他人這麽說,那鍾田陽可能會覺得這個人矯情,但是說這種話的人是沈林,那就不一樣了!
因爲沈林的才能,他已經見識過了,更何況現在的沈林,說起來已經是一二十個萬元戶。
論起資産來,他可是拍馬都趕不上。
皺了一下眉頭之後,鍾田陽不置可否道:“咱倆在這兒最多也隻是猜測,我看不如這樣,等見到你爹之後,咱們再作決定。”
“好的,鍾廠長,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廠裏還是謹慎點好,畢竟那設備的價格,可不是幾十幾百萬,而是上千萬的外彙,一旦出現了問題,誰都承擔不起。”
鍾田陽點頭道:“沈林你盡管放心吧,在咱們鋼鐵總廠,所有人都不敢在這件事情上馬虎大意。”
沈林從鍾田陽的辦公室走出來,就看到光子等人依舊聚集在了辦公樓外面,等着總廠的說法。
而總廠的人中,看熱鬧的也不在少數。
看到沈林走出來,光子就迎了上來:“哥,一切順利,你沒看見王友柱這一路上的表情,他奶奶的,真是太過瘾了!”
沈林看着興奮的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現在也别光顧着興奮,給你提個醒兒,王友柱一定會被處理,但是,你在那三産的廠子也呆不下去了。”
光子不以爲然的笑着:“哥,兄弟本來就準備投奔你去呢,這臨時工,我早就不想幹了!”
“前幾天,人家給介紹了對象,一問在哪兒上班,立馬就沒下文了!”
“我算看透了,在三産上班,那就是驢糞蛋蛋兒下了霜,表面光!”
兩個人說笑幾句,沈林就看到陸原朋和王友柱兩個人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了。陸原朋的臉色很嚴肅,而王友柱則耷拉着腦袋,整個人就像一隻鬥敗的鹌鹑。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是完了。
運氣好的話,可能會被調整到一個閑職上;運氣不好,那可能就直接一撸到底了。
爲了這個副廠長的位置,王友柱付出的太多了。沒想到,就是因爲得罪了沈林,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讓自己從天堂跌進了地獄。
唉,都怪當年太年輕,是人是狗沒看清。我怎麽就偏偏得罪了沈林呢!王友柱邊走邊想,心情很是沉重。
“老王,你回去吧,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相信廠領導在這件事情上,會有所考慮的。”在臨分開的時候,陸原朋重重的拍了拍王友柱的肩膀。
陸原朋的安慰,雖然誠懇,卻沒什麽分量。王友柱心裏清楚,他的政治生命,基本上已經被宣告了死刑。
就在他萬分沮喪的當口,猛一擡頭,突然看見沈林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一刻,王友柱覺得自己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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