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波元來到王友柱辦公室的時候,王友柱正在辦公室裏喝茶,大收音機裏,此時正放着樣闆戲。
對于王友柱這個愛好,方波元是非常的不喜歡,畢竟現在是上班時間,你這麽消遣娛樂,讓别人怎麽看你。
可是方波元心裏看不上眼,表面上卻是一如既往的笑臉。
“王廠長,昨天您可是大發神威,一下子把我們幾個人都喝倒了,直到現在我還頭疼呢!”
看着王友柱那大搪瓷缸子裏的茶水隻剩下一半,方波元一邊續水,一邊笑着道。
對于方波元,王友柱還是很客氣的。這個年輕人學曆高不說,而且非常知道尊重人。
對于自己這樣的大老粗,基本上是不笑不說話。
在王友柱看來,這年輕人知書達禮,最重要的是,隻要他交待的事兒,他都能給你辦得妥妥的,真正做到了事事有回音,件件有着落,如此難得的年輕人,他不該脫穎而出,走上更重要的崗位麽?
“小方啊,你别的都好,但是呢,我對你有一點不滿意,你還需要好好學習一下。”
方波元一聽這話,吓了一跳,當即低頭哈腰,像隻大蝦似的,誠惶誠恐的問道:“王廠長,還請您多多指教!”
“男人嘛,工作幹得響當當,酒桌上也要打勝仗!”
方波元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王廠長教誨,回頭我一定好好練練,争取早點煉成酒缸!”
“能喝半斤喝八兩,這樣的員工要培養;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幹部我放心!小方,你這樣的态度就對了嘛!對了,上一次給你介紹的,李總工家的二閨女,你接觸的怎麽樣?”
“我給你說,李總工,那可是咱們總廠的班子成員,你要是能成爲他的乘龍快婿,以後就是你提攜哥哥我了!”
王友柱說到這裏,拍了拍方波元的肩頭道:“老弟,我知道你在想啥,但是這男人哪,必須要向上爬。老話說的好,燈繩一拉,全都摸瞎。都一樣的嘛!”
“你現在忍受一點,等以後就好了。”
本來,方波元的心情非常舒爽,畢竟這一次讓沈林丢了面子不說,甚至還要承受更大的打擊。
卻沒有想到,這個王友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李總工家的那位二小姐,那真的是忍受一點嗎?
那就是一個戴上胡子就能演李逵的主兒,自己和她結了婚,方波元真不敢想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得下去。
雖然對于人家姑娘的家庭條件,他是一百個看得上,但關鍵是,他哪怕閉着眼,也看不上那姑娘啊。
“王廠長,我剛剛和小李接觸,還沒有……”
方波元施展拖字訣,這個時候,用這一招兒最好。不過王友柱的神色,登時就沒麽愉快了。
“小方啊,這個大媒,可不隻是我在給你保,這裏面,還有白廠長啊。”
“人家姑娘可是說了,對你非常滿意,隻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結婚。這姑娘雖然長相一般,但是她那體格,屁股大胳膊粗,将來絕對好生養。”
“到時候啊,讓你兩年抱三娃,絕對不在話下。”
方波元的心本能的哆嗦了一下,他這一次過來,主要是給王友柱說沈林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這還沒什麽都沒開口,竟然成了王友柱給自己做媒。
還兩年抱三娃,想想我都恐懼啊!這個女李逵,我要怎麽捏着鼻子才能跟她鑽進一個被窩裏啊。
“王廠長,謝謝您的美意。這個事兒,我回頭再考慮,我過來是告訴您一件事情,沈林過來了。”趕忙轉移話題的方波元,沉聲的說道:“有人說,他過來是給光子他們求情的。”
王友柱的注意力,頓時被沈林給吸引了。
對于王友柱來說,這次做媒,是讓他接受李總工的一個人情,可是沈林的事情,卻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對沈林動手的時候,他覺得沈林就是一個沒有什麽威脅的半大小子,隻要自己願意,随時都能把這個半大小子揉搓一下。
爲了讨好白廠長,他二話不說,把原本不屬于沈林的錯誤,直接砸在了沈林的身上,讓沈林灰溜溜的離開了五金機械廠,從一個正式的工人,成爲了無業遊民。
這些事情,他幹的倒是倍兒爽,甚至有一種乾坤都在俺一指之間的感覺。
但是,随着沈林的迅速崛起,特别是巴黎街被沈林弄得風生水起之後,王友柱就感到自己的心底發憷。
他害怕了!
可以說,他心裏,隻要有人一提沈林這個名字,他就有點風聲鶴唳之意。
他知道,總有一天,沈林不會放過自己,所以這一次,他逮住機會,就朝着沈林動手。
他要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都知道,他王友柱不是軟柿子,誰想讨好沈林對他動手,統統沒有好下場!
這一次的動手,還是很有效果的,他感到整個廠子的人,都對他有了畏懼之意。一些平時看不上他的老工人,在碰到他的時候,也不得不乖乖的稱呼他一聲王廠長。
“咋的,沈林他算什麽東西,跑到我這裏求情,他有這麽大臉嗎?真是的,這人一旦有了兩個臭錢,都忘了自己也是兩隻鼻孔出氣了!”
王友柱罵的很痛快,但是說道兩個臭錢的時候,他的心裏,還是升起了一絲羨慕。
畢竟,他多麽希望,别人也能這麽說自己。
“廠長,我讓人把沈林放進來了,他不是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嗎?他不是來給光子等人求情嗎?那就讓他找您求情啊?”
方波元說到這裏,聲音中充滿了笑意:“我相信, 您一定會給他生動的上一課,讓他知道知道,就算有一點臭錢,那也不是萬能的。”
王友柱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說指着方波元道:“小方啊,我就知道,你小子的腦袋瓜兒轉得飛快,咱們就這麽辦!”
“對了,你讓兩個人幫我将辦公室好好的收拾一下,另外讓人,給我将凳子都收起來。”
王友柱往椅子後面一躺,笑着感歎道:“怪不得白廠長和李總工這麽喜歡你,你确實有些鬼點子。”
也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沈林已經上了辦公樓,對于這座辦公樓,沈林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這座辦公樓他很熟悉。
當年沈興業當廠長的時候,年幼的他,沒少來這裏找沈興業。進了廠子之後,他來的次數也不少。
隻不過,他最後一次來這裏,内心裏卻是受了屈辱來的。
他忘不了拍着桌子的白眼狼,忘不了陰沉着臉,一副他犯了大錯,想往他臉上吐口唾沫,再狠狠的跺他幾腳的王友柱。
忘不了……
一切的一切,快速的在他腦海中旋轉,他的嘴角,慢慢的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王友柱,今天小小的驚喜,希望你能夠喜歡,而這,隻是一個小小的開始。”
“我收回的,也隻是一點小小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