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純粹出于欣賞的角度,像夫人那般絕色傾城,又能上戰場與他們并肩作戰的女子着實難得。
也難怪将軍與…穆林彥遲遲不肯放下,夫人都已經逝去了三年之久,他們一個個依舊沉浸在過去。
他想,時間能夠拂去一切的傷口,三年不行,那就再給将軍三年,或許,到那時,将軍便會好起來吧?
可次日。
他見将軍遲遲沒有出房門,上前敲門,才發現将軍的門一推就開了…
僅留了一封信,上面隻有寥寥的幾句話,他将墨家軍全部托付于沈從文了。
沈從文握着手中的信破門而出,焦急的在城中去尋找,并且讓所有墨家軍一起跟着四處尋找。
但将軍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毫無蹤迹。
到了這一刻,沈從文才知道将軍原來一開始就有所計劃了,這兩年他悄無聲息地将墨家所有人都移出了京城,擱置一處,遠離朝堂。
直至前幾日他們将大京都城攻下後,他才派人将墨家人接到了這裏。
他出兵攻下大金,也是爲了報當初大金皇帝重傷夫人的仇,如今大仇得報。
如今,将軍将所有的墨家軍都交付于自己的手上,并且将兵符也一并放置在信旁。
墨家人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内,将軍可謂是再無後患之憂。
難怪他昨日心裏面總覺得不安。
等到他的人找到将軍後,将軍已經身受重傷,據說是他昨日放走的大金降将們聯手重傷的。
沈從文急匆匆的趕到了峽谷口,看到那熟悉的地形,眸子微閃。
這個峽谷正是當初夫人被藍月初重傷的地方。
“将軍。”
“軍醫你還在那裏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替将軍治傷。”
待沈從文走近後,他自己也愣住了,腳步頓了頓。
昨日還看着好好的将軍,一頭墨黑的青絲,如今全部白了,一夜白頭,最是讓人心疼…
他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嘶啞得厲害,“将軍,你的頭發…”
墨白不以爲然的拿起了一縷白發,“哦,你說這個呀,我在這裏坐了一夜,就變成了你看到的這樣。”
沈從文閉了閉眼,心中仿佛千萬隻螞蟻在啃咬着,他知道自己這是在心疼将軍。
他無可奈何,将軍對夫人的深情,衆人有目共睹,一夜白頭…究竟是何等的深情,才會如此…
那幾個将墨白重傷了的降将,他見過,别說幾個了,就是幾十個将軍想要打敗他們,絲毫不在話下。
而這幾個降将居然把将軍傷到了如此地步,隻有一個可能性,是将軍本來就沒想過要活…
可将軍的身上并沒有傷口,以将軍清傲的性子,他絕不會允許被人狼狽的打趴在地上。
既是如此,又沒有内傷,爲何身上的氣息如此微弱?
墨白擡了擡手,風輕雲淡道,“不必了。”
他咳了好幾聲,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咳得沈從文擔憂不已,唯恐将軍會把心都咳出來。
“将軍,您的傷勢需要治療,讓軍醫替您看看吧?”
沈從文立即又給一旁的軍醫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上前查看。
軍醫神情特别的凝重,随後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頹敗的搖搖頭。
沈從文見軍醫臉色不怎麽好看的模樣,急急地問,“怎麽了?”
“将軍來之前已經服了烈性毒藥,若是将軍沒有運功的情況下,我倒是有幾分把握能夠将将軍體内的毒素壓下,偏偏将軍還與他們動了武,讓體内的烈性毒藥遊走得更快了,如今已經侵蝕了整個五髒六腑,毒素已經深入骨髓了…”
沈從文大驚失色,隻覺一個暈眩,差點沒能站住,還是旁邊的随從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他怎麽都沒想到,将軍的身體居然差到了如此地步,毒藥…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讓将軍喝下毒藥?
暗算…
呵,必然不是。
那麽是将軍心甘情願喝下的。
難怪将軍一夜白頭,毒素侵入骨髓,滲入了五髒六腑,将軍還動了手,怎會不白頭?
他聲音暗啞的不成話,“那…可還有治療的辦法?”
他終究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希翼的望着軍醫,希望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有,這個字。
軍醫慚愧的低下頭,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将軍的身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言下之意就是他束手無策,也沒有治療的必要了。
何況,即使他今日将将軍救回來了,你救得人,卻救不了一顆早已經死了的心。
将軍今日可以服毒,明日便可站在那裏不動,等着别人來殺。
敵人,你可以日日防着,但是,卻防不住一個早就不想活了的活死人。
墨白眺望着遠方,火紅的太陽,時不時被大風席卷起來的黃沙。
平靜的像是在叙說别人的事情,風輕雲淡道,“你不用爲難他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其實這樣挺好,嬌嬌從前就不喜歡我濫殺無辜,如今重傷過她,暗地裏對她下殺手的人,我都爲她一一讨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沈從文手緊緊的握住,無比痛恨自己此時的無能,這個鐵血漢子在戰場上曾經受過無數傷痛,都未曾紅過眼,此時眼圈卻微微泛紅。
他哽咽道,“将軍,您若是走了,墨家軍該怎麽辦?”
墨白勾了勾唇,“有你在,我不必擔憂。”
他從來都沒有過懷疑沈從文的能力,因此将墨家軍交由沈從文的手上,他很放心。
他知道這兩年自己已經走火入魔了,越到後來越喜歡嗜血的瘋狂。
他喜歡看到血色染紅地闆的感覺,他不是沒有想過控制,但控制不了。
如今終于得到了徹頭徹尾的解脫,他想,等他閉上眼後就能夠看到嬌嬌了吧?
卻不知嬌嬌想不想見到他?讓她死遁,嫁于自己,從未詢問過她的意見。
他知道,嬌嬌心裏曾怨過,他們進京後,嬌嬌總是喜歡打開窗子,望着窗外枝頭上叽叽喳喳的小鳥,目露向往。
這些他都知道,關于她的一切,每天都有人彙報給他聽,可哪怕明知道她過得一點也不開心,他仍舊不願放手。
有一句話,他一直沒有告訴過她。
他心儀她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