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後悔,但實際上當他感覺到懷裏的人兒呼吸一點點的微弱下去時,悔恨…宛如一張大網鋪天蓋地的朝他席卷而來,他被瞬間捆住了,無處可逃…
他知道,他這一生都隻能生活在黑暗中了!
在軟嬌嬌生命結束的這一天起,他就再也得不到救贖了…
她那般善良美好,定能上天堂,而他死了後,注定隻能下地獄…
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最大的區别!
他撫摸着軟嬌嬌的面頰,動作輕柔的不可思議,仿佛生怕會弄疼了她。
喃喃道,“嬌嬌,你放心,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你的人!”
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歇斯底裏,就是寂靜無聲的抱着軟嬌嬌。
一如既往的矜貴優雅,仿佛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軟嬌嬌這個人的出現!
婚宴辦了還不到兩個月,将軍府牌匾上就挂上了刺眼的白布。
将軍府辦喪事。
穆林彥等心腹手下,自是需要到場的,沈從文還好,他與軟嬌嬌本就沒什麽交集,他更擔心将軍。
穆林彥整個人像是魂遊天外,恍恍惚惚的看着棺内緊閉雙眼,雙手擱置在腹部的女子。
眉眼依舊精美如畫,表情很安然,好似隻是在睡覺!
忽然崩潰了,接受不了的朝府外沖去。
此後,日日抱着酒壇子,又哭又笑,嘴裏面還念叨着軟嬌嬌的名字。
整個人如同廢人。
不,應該說,自從在将軍府中看到躺在棺材裏一身素白女裝的軟嬌嬌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等同于廢人了。
番外篇。
京中衆人都驚訝不已,畢竟才成親不久,新婦就逝去了,這種情況實在少見。
雖然他們之前就隐隐地聽到了一些音信,這一個月裏,太醫院的太醫經常出入将軍府,但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麽快…
這才多久?
兩個月而已,墨将軍的這位嬌妻就香消玉殒了…
不少朝臣都在私底下暗暗揣測着,是不是因爲墨将軍身上煞氣太重,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冤魂纏身。
墨将軍渾身煞氣,衆冤魂近不了身。
墨将軍的嬌妻,作爲他的枕邊人,冤魂若是要索命,首當其沖會選擇她。
沒一會,墨白克妻的名聲就傳了出來。
墨白并不在意京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語,還有下人們仿若看到了惡鬼般的恐懼眼神。
他向龍椅上的那位遞了一道折子。
皇帝陛下第一次毫不猶豫的蓋下了他的印章,他許是打着墨白剛喪妻,這段時間必然是心情大受打擊之時,此時出戰,說不定一個恍惚之下,連命都一起丢在漠北。
如此輕而易舉就能夠消滅他的心腹大患,夜秦皇帝有什麽理由不答應?
殲滅大金的理由,沈從文似乎隐隐約約的能夠摸到一點,重傷夫人的…正是如今已經接手皇位了的藍月初。
将軍此次出戰,似乎是想直搗大金皇城!
自從被封爲了将軍,創建了墨家軍,将軍就很少上戰場上厮殺過了。
将軍眼底的寒意驚人,沈從文跟了墨白這麽多年,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他的心沉沉的墜落了下去,墜入了谷底。
他在葬禮上看到的将軍那般風輕雲淡,便被他的表象給迷惑了,他以爲将軍并沒有因爲軟嬌嬌的逝去而怎麽傷心。
可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将軍并不是不傷心,相反的将軍就是太傷心,他将所有的痛苦都刻入了骨子裏。
他不允許自己失态,不允許自己在别人的面前聲嘶力竭,放聲痛哭。
對自己的要求太嚴苛,所有的痛都被他強制性的壓在了心裏的某處。
看到将軍在戰場上仿佛入魔了般,身上的煞氣不再掩蓋,殺紅了眼的模樣,沈從文心仿佛是浸泡在了冰中,寒意刺骨。
是他淡看了将軍對軟嬌嬌的心。
是他估算錯了,這一役,将軍勢必會要将大金拿下。
墨白拿下大金的那一天,他心裏面并沒有多麽暢快。
将成了他階下囚的藍月初,好好折磨了一番,砍下了他的四肢,沒多久,将他擱置在了一個剛好的酒壇子裏,隻剩下一個頭顱在外。
沈從文皺了皺眉,擡頭,看了看周圍那些一直跟随着将軍的将領們此時目露出了一抹不贊同。
“外面那些降将全部斬殺。”墨白目光涼涼,嘴角揚起一抹殘忍,妖魔化的弧度,“一日不忠,一生不用。”
“像這種随意投降的酒囊飯袋,不用也罷。”
他的心頓時咯噔了一聲。
“将軍,你如今的做法,夫人若是在世,她絕對不會贊同。”
沈從文是一個三觀極正,心懷正義的人。
他尊重每一個對手,哪怕兩人立場不同,效忠的國家不同。
他仍舊不會用這般殘忍的手段去折磨對方,尤其是像…藍月初這般願意主動遣散城中所有的心腹手下,爲他們博得一條出路,主動讓他們離開。
但凡他自私一點,便會不顧士兵和手下的性命,哪怕明知道是雞蛋碰石頭,依然會讓他們死守着皇宮。
可他主動的将皇宮大門打開了,讓他的手下和士兵們放下了武器,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
如此願意爲手下人着想的帝皇,哪怕他們不在同一個陣容,沈從文由衷的欽佩他。
如今的将軍,再也不是他最開始想要跟随的那個人了,他入了魔,心中不再是天下爲重,心懷大義,他輕視生命,以折磨對方爲樂。
将軍若再這麽下去,怕是要失了軍心,一個殘酷無情的将領,能夠讓對手惶恐不安,但同時也會讓跟随着他的将軍士兵們越來越忐忑。
墨白宛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的眸子,漠然的擡起,直直的朝他看過去。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屬下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話,正是因爲知道,才不能眼睜睜看着将軍您一錯再錯!”沈從文把心一橫,冒死勸谏道,“将軍,末将跟随你這麽多年,我的這條命也是你從戰場上救回來的,你要收回去,我無話可說,那麽我想拼了這條命,今日也要冒死進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