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在冥思苦想如何破題答題時,雲默已經在試卷上收尾了。
本次科舉入取的人多,考試得人也多,皇上被蕭首輔等人如何出題吵得頭疼,索性随了心思,一共考九天,每一天一道題。
而不是似往年三天一道題。
考生們早早聽到每日一道題的消息特意練習快速答題寫文章,但是似雲默這樣快的考生隻有他一人。
雲薇對比雲默隔壁考棚的考生動向,莫名湧起一股的自豪,看看,題海戰術訓練出來的人就是快。
父親的苦沒白吃。
不到中午,雲默已經寫完了第一天的題目,此時快得考生才開動筆。
雲薇走上前,問道:“寫完了?您不需檢查嗎?”
雲默隻是習慣性點頭,眸光依舊直愣愣的。
隻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使然,毛筆放到筆架上,證明他已經寫完文章。
雲薇認真又仔細将試卷吹幹墨汁收好,同她一起監考的士兵眼睛不錯深盯着雲薇。
不僅是他,因爲雲默快到極緻的答題速度,雲默所處考棚前面的副主考也是從頭盯到尾。
副主考倒是不懷疑監考雲默的壯碩士兵徇私。
畢竟士兵同雲默的一舉一動都在副主考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是懷疑是不是考題洩漏了,雲默早就知道考題,在家裏想好文章,所以才寫得快。
可反過來想,雲默早知道考題,他還會回答這麽快?
這不是故意引起旁人的非議嗎?
副主考煩躁抓了抓胡須,想不通,怎麽想都有道理。
可一旦洩漏考題……他們就是一個死!
縱然他得了一些同僚上官的暗示不能讓雲薇的繼父順利考取功名,涉及到自己腦袋的大事,他不敢輕易判斷考題洩漏。
反而,他在心裏默默祈禱,雲默就是快!
做什麽都快,做文章更快!
雲薇收好試卷,直接走到副主考面前,“懇請大人親手封印試卷。”
副主考抿了抿嘴唇,着手封上試卷,輕聲詢問:“你看他文章做得如何?”
“回大人,雲中君寫得文章自是極好的,誰敢說他寫得不好呢。”
“……”
副主考心塞得要命,将封好的卷子放到一旁。
名聲顯赫了不起?
在當世還真是了不起!
套用後世一句話,雲默雲中君就是當世文壇的頂流,兼具實力的頂流。
雲默坐在考棚中,手指不安的顫着,突然他做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動作,拿起草稿紙繼續埋頭狂寫起來。
他分了不同角度破題,一下午功夫又寫了好幾篇文章出來。
雲薇嘴角抽了抽,副主考忍不住好奇走過去。
雲默的卷子封存,如今雲默寫的文章再好,也不能交兩次考卷。
正規考卷的紙張同草稿紙是不一樣的。
因此,副主考不會看了草稿紙上的文章在審卷時故意尋找雲默得卷子。
其實他還真想給雲中君的試卷上挑出一些毛病。
他拿起草稿紙,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看奮筆疾書埋頭做文章的雲默。
秋風徐徐吹幹他額頭的冷汗,太可怕了!
“有才華的人的确可以爲所欲爲啊。”
就草紙上的兩篇文章,高中不要太簡單了。
雲薇隐隐覺得草紙上的文章比雲默試卷上的文章更好。
雲默要求草稿紙時,雲薇果斷拒絕,隔着三步遠距離,說道:”明日還有考試,你該歇息了。”
草稿紙也是要收回的,副主考意猶未盡放下草稿紙,一步一搖頭,人同人差距着實太大。
雲默随意寫出的文章就是他碰不到的天花闆。
雲默聽到考試兩個字,木讷的眼睛緩緩合上,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
雲薇轉身去禀告在考場巡視的女侯。
女侯讓大夫去給雲默看一看,在考場中,最忙就是大夫了。
似雲默暈考場的考生并不少,不過大多比雲默正常點。
隻是緊張的拿不穩毛筆,有嘔吐症狀,大夫給兩顆安神的藥丸子,症狀有所緩解。
實在是無法考試的考生被架出考棚,擡到一旁歇息,等考試完畢後,他們同考生一起出貢院。
“你等一下,雲……雲默可答題完畢?”
“您去問副主考,我是個粗人,不認識幾個字,不懂讀書人的事。”
壯碩男人大餅子臉上帶着憨厚,躬身向女侯鞠躬,“我得到的命令看着雲先生考試,不讓旁人有機會陷害他。
其餘事——王爺說不必多說多做,雲先生文采斐然,憑實力必中。”
女侯承認雲默的才學,但她想不明白雲薇爲啥混進考場當監考?
“你回去好好看着,不許同雲默所說一句話,本官也讓人看着你了。”
察覺說話太嚴厲,女侯多加了一句,“派人看着你,也是爲你,爲靖王殿下好。”
“多謝主考大人,我不曾誤會您的公正,王爺同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不分好賴的白眼狼。”
雲薇拽着大夫跑回去幫雲默把脈了。
女侯很不是滋味,白眼狼說得是江氏母女——她都羞于提起了。
她教導多年,江氏母女依舊走上了一條讓她蒙羞的道路。
她投入在那對母女身上的精力,銀子,甚至感情都成了笑話,她引以爲傲的節操徹底被江氏摔成了粉末。
爲江氏舍棄親生女兒的女侯已經不是全京城的笑柄了,千百年後她都是笑柄,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女侯不敢強調女子貞潔自尊了。
“這——”大夫擦了擦額頭的汗,“我再給雲中君仔細把脈,再悄悄,再仔細看看。”
又過了一會,大夫一臉不可思議,“雲中君——他答完了試卷?”
副主考主動說道:“不僅答完試卷,草紙上的文章不是一篇兩篇,整整四篇,每一篇文章都是從不同角度闡述題目,可以當範文傳閱。”
“天才,果然是天才!”
大夫連連感歎,“雲中君能在——身體不适時,寫了這麽多文章着實是天才,倘若換一個人,精神萎靡困頓眩暈之下,怕是提筆都困難。”
副主考高聲道:“什麽?你說雲中君有病?”
“大人說錯了,雲先生是帶病赴考場。”雲薇聲音渾厚,又強調一遍,“他是帶病考試!帶病答題,一心向學,不負聖恩。”
“對,對。”
副主考連連點頭,看向雲默目光敬佩極了,對雲默心服口服。
大夫說道:“我治不了雲中君,勞煩你提醒雲中君吃飯飲水,他若方便的話,你們扶着他去吧。”
雲薇默默給大夫點贊,果然上道,大夫的診斷将隐患排除大半。
“謹遵醫祝囑,我不僅監視考生,不許考生作弊,還要體會皇上愛才之心,給考生提供一些正規合理的便利。
考生們能否高中取決于文章,而不是被吃喝拉撒等小事分心。”
大夫嘴唇抿了抿,說道:“我建議你——你讀幾年書,也能考出個秀功名。”
副主考張了張嘴,“不用考秀才,你多花點銀子挪動官職,最好在皇上面前露個臉,本官看你是做官的好材料,是可塑之才。”
時刻不忘拍皇上馬屁,又說得這麽正氣凜然的人可是不多見,尤其是個當兵莽夫。
文官體系競争激烈,再加上懂得拍馬屁能說會道的當兵莽夫,官場越來越不好混了。
還是說,靖王麾下都是人才?
雲薇笑着拱了拱手,在副主考同大夫面前,給雲默喂了水,并且翻看雲默的考箱,找出幾顆丸子,塞進雲默口中。
随後雲薇就去監視隔壁考棚的考生了,副主考看了看被随意放到雲默,又看了看認真工作的雲薇。
他有點拿不準,這人到底是不是靖王派來照看雲默的人。
大夫又被出了狀況的考生叫走了,副主考得了女侯得命令,盯着雲默考試就是他的任務。
女侯巡視考場時會盡量避開雲默,縱然路過時,女侯也會故意離開考棚很遠距離,
女侯身邊簇擁着不少人,他們眼睛不瞎都知道女侯無法關照雲默。
傍晚敲鑼收卷後,考生有不少垂頭喪氣,也有高喊再給我第一點時間——旁人一天寫一篇文章都費勁。
雲默一天寫了六篇文章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考場。
考官們驚訝,考生們暗罵一聲,欺負人!牲畜!
大多數考生不會受雲默打擊影響,他們從未想過同雲默競争。
他們不求狀元榜眼探花,隻求皇榜上有自己的名聲。
真正被雲默吓到的人是名二公子等有心中謀奪狀元的人。
名二公子本覺得自己答得很好,文章四平八穩,寫得很紮實又兼具出色的文采,是女侯等考官所喜歡的文風。
他吃餅子時聽到雲默不做人的事迹後,頓時覺得餅子不香了。
禮部尚書欣賞雲默才華,幾乎把雲默看作入室子弟。
名二公子耗費無數心思讓禮部尚書觸怒皇上,最有希望做主考的禮部侍郎的兒子娶得就是名家女兒!
他一步步已經安排妥當,有把握在科舉上強壓雲默一頭。
然而在考試之前,雲薇禦書房陳詞,将他的計劃砸成了稀巴爛。
讓他隻能憑着才華同雲默一較高下,名二公子眸光落寞,他憑着才華戰勝雲默,還需要盤外招?
整座貢院中誰敢說才華比得上雲默?!
雲默的才華上壓十年,下壓十年,比雲默大十歲或是小十歲的讀書人被雲默壓得喘不過氣去。
早已經功成名就的大儒都不敢輕易同雲默展開辯論。
最近兩年雲默隐藏鋒芒已經很少主動同有名望有學識的人辯論了。
名二公子狠狠咬着餅子,如同啃噬雲默一樣。
他不能被雲默亂了心境,狀元給雲默,他争取榜眼!
一連九天考試,雲默每天做六篇文章,雲默的‘牲畜’行徑已經引不起考生們的思緒波動了。
累了,倦了,趕緊的,趕緊毀滅……不,趕緊開貢院門。
考生們受夠了高強度的考試,更受夠了一連九天隻能在一米之内的考棚。
雲默同考生們完全不一樣,越是後面,他精神狀态越好。
九天考試結束後,雲默眼裏恢複了幾分神采,面色紅潤,氣宇軒昂。
當然,他身上衣服是髒的,比起其餘考生,他精神狀态大好。
一直監視雲默的副主考頂着一對黑眼圈,同雲薇嘟囔,“他不是人!真的不是人,哪有人文章越寫越好的?”
雲薇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貢院們打開後,外面已經擠滿了考生的親人們,考生此時也努力打起精神來,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出貢院,同親人們團聚。
在一衆臉如菜色飽受折磨的考生中雲默頗爲顯眼。
相熟的考生上前詢問雲默如何破題等問題。
雲默總能對答如流,角度之新穎讓考生們歎服。
“我在試卷上的文章,不如我寫在草紙上的好,又恰好身上不适,本科考試未進全力,同窗好友有打敗我的機會。”
隻要出了考場雲默就是曠古爍今的大才子!
所有激情,所有的光環都回來了。
考場時,他是一隻貓,病貓!
考試後,他是一條龍,騰龍!
考生們:“……”
有聰明人悄悄退了,不去找刺激,凡人同文曲星能是一個物種嗎?
“夫人,我考完了。”
“嗯。”
姜氏笑着點頭。
雲默一把把姜氏抱在懷裏,狠狠吸了幾下,姜氏身上的香氣讓他心安。
姜氏柔柔的抱了抱雲默後,笑着推開了他,捂着鼻子道:“身上馊了,我接你回家,我讓人準了熱水,有不羨喜歡的花瓣。”
“……”
雲默拉着姜氏上了馬車,泡湯愛放一些花瓣香料是他的小嗜好。
雲默死活非要靠近姜氏,并讓姜氏保證,同他一起洗。
“我是一直做題,但腦子也是清醒的,除了在考場之外,一切得事我都記得。我知夫人的不易,我被你姑娘弄得更慘,将來想起這段日子會做噩夢。”
雲默靠着姜氏,兩人十指相扣,軟下細數雲薇“暴行”:“你得補償我,直到我滿意爲止。”
“期限是不是有點長,你不滿意我一直陪着你…..”
姜氏并不介意雲默靠近,臭點怎麽了?那也是她的男人,何況雲默依舊俊美。
雲默吻上姜氏,雖然不忍心讓香香的妻子沾染自己身上的不好味道。
他忍不住了,從考試地獄爬上來的雲默極需要證明,他活過來了,往後他能保護姜氏,作雲薇的靠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