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皇族的血脈……頗有一種用前朝皇帝賜下的上方寶劍斬當朝官員的荒唐。”
穆陽橫抱着雲薇,任由心愛的妻子在自己膝上同懷裏撒嬌打滾,手指不自覺纏着她垂下的青絲。
一圈又一圈,纏住了他,也束住了他一整顆心。
“有當朝皇族血脈,嗯,又是滅了南朝的功勞的靖王殿下,我的丈夫有何感想?”
雲薇笑彎了眼睛,仰頭望進穆陽的眼中。
按照話本子,她同穆陽絕對是拿着虐戀情深,夾雜着國仇愛情劇本。
比當年的穆晨同姜蘇還要悲涼。
“把愛情夾在國仇家恨,家破人亡上,彼此的愛情顯得特别彌足珍貴,愛不得,恨不得,虐得人肝腸寸斷才是……”
穆陽低頭吻上雲薇喋喋不休的唇瓣,許久之後,雲薇推開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臉頰覆上一抹淺粉,眸子亮亮的。
穆陽眉間的冷冽少了許多,眉鋒噙含春暖花開般的柔情。
“我不喜歡虐戀,卷毛塞給我的故事,我看都沒看。”穆陽輕聲說道:“不需要我同你的事流傳後世,我親手擊潰南朝精銳,十萬精銳中,有一半血染長江,浮屍水上。
那一戰之後,南朝家家挂幡,戶戶披麻戴孝,我沒有坑殺俘虜,卻也不曾阻止過皇上洩憤。
若不是我趕到及時,南朝精銳已經斬殺陷入絕境的皇上了,被生生困了半個月,皇上當時被逼到極緻,皇上寶劍都架在脖子上……”
“所以皇上在自刎時,你帶兵趕到了?”雲薇睜着大眼睛,長長的眼睫虎如同扇子,“你不是故意的吧,哪有那麽巧合?”
穆陽嘴角彎起,鄭重說道:“我從不拿阿爹的性命做賭注,一直以來他縱好色,縱然有種種不好,能從草莽做到楊公麾下有權有勢的将領,薇薇,千萬别小看了他。
他是有稱帝的本事同實力的,我曾經把他當阿爹一般孝順……遇見你之後,我接受了父親,至于楊皇後,她對我的疼愛終比不上帝位。”
頓了頓,穆陽繼續道:“渡江之後,你危險不大,但是會有一些人在你耳邊說當年的事。”
“同我提起阿陽的戰功嗎?”雲薇伸長手臂,将食指同中指放在穆陽的嘴角上,向上推了推,“笑一笑嘛,剛及冠的少年将軍打得他們哭爹喊娘,南朝聞風喪膽。
李侍衛說,你帶兵入南朝都城時,吸引了滿城的百姓,我很想聽一聽那群你昔日的手下敗将,臣服于你的人怎麽誇你。”
雲薇撐起身,趴在穆陽耳邊,吹氣道:“我這身體裏面流的血,我無法選擇。
我的靈魂選擇了你,她唯一希望是孝順母親,姜夫人又生了一對雙胞胎,同雲大人夫妻和睦,我完成了她的執念。
而我的執念就是你,哪怕将來我娘因爲血脈原因站在另外一邊,我也會毫不猶豫站在你身後。
你比我娘更重要,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人,這世上沒人再能同你相比。”
對穆陽就得打直球,簡單直接,幹脆不拖沓。
雲薇本身受不了磨磨唧唧,猶猶豫豫,多少無緣無故的誤會都是因爲欲言又止?
她想要什麽,想愛誰,直接去争取,去表白。
失敗了?
那就失敗了呗。
“你看到卷毛,還不明白嗎?”雲薇咬了一下穆陽的耳朵,“我是我,一抹爲你而來的幽魂。”
穆陽瞬間眸子大亮,卷毛夾着尾巴颠颠的跑了出去,受不了,受不了,對單身狗的傷害是數以萬計的。
他一直擔心的事在雲薇眼裏什麽都不算,她又不是真正的南朝皇室血脈。
滅國之仇?
同她有何關系?!
南朝精銳喪命于穆陽手中,被穆陽屠殺……雲薇的确不喜歡殺人流血,可是在兩國交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雲薇還是希望風光大勝的人是穆陽!
“不過呢,阿陽。”
雲薇軟軟趴在穆陽肩頭,雙手撫摸過穆陽緊繃的後背肌肉,溫柔的愛撫令穆陽的肌肉松弛,“南邊百姓歸于朝廷,是天穆的子民,我支持你誅殺鼓動百姓造反的人。
其餘百姓不過是求碎銀幾兩,三餐有肉,靖王殿下可不能再大動幹戈了哦。”
穆陽點頭道:“嗯,我知道分寸。”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百姓們感受到比南朝更好,讓他們生活富足,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隻要能做到這些,再有人蠱惑百姓時,百姓們主動殺了破壞他們幸福生活的人。
阿陽記得在京時嗎?北地百姓不僅僅是因爲皇上的命令而舉報可疑的南朝探子。株連隻能起到震懾,真正讓百姓歸心是如今的安穩生活,楊皇後的根基就是百姓對楊家的認同。
興許再過個十幾年,這股認同轉移到皇上身上,所以楊皇後等不了,隻能趁着民心還在楊家,奮力一搏。”
雲薇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我建議你,若是不怕皇上疑心的話,從新丈量土地,沒收一些大地主同開國勳貴的田産分給百姓耕種,再配合徐青同我娘交給我的店鋪生意,把江南經濟命脈等牢牢掌握在手中。
我不求那個你去争帝位,但是有皇上時,你是靖王,以後楊皇後赢了,我也不希望阿陽因爲血緣而被厚待。
你同我的命運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上,我們可以撇下一切揚帆出海,那是因爲我想去看看世界精彩,絕不是非走不可。
何況,追随阿陽的人,同阿陽志同道合之人,他們總是需要阿陽關照,我信不過皇上,我也信不過楊皇後。”
“皇位上坐久了,人都會變的,稱孤道寡的帝王很難再有尋常人的情感,楊皇後會不會是例外?
我覺得不會!我敬佩她,希望她能成功,但是我從來沒指望過她看在血脈的份上,對阿陽同我一直特别下去。”
史書上能做女皇的人親兒子沒少殺!
雲薇從不會高估楊皇後身上慈母的分量。
爲人父母爲兒女計之深遠……她是楊家女公子時,的确爲穆陽安排了一條光明大道,給穆陽展現才華天賦的機會。
但是,雲薇又忍不住懷疑,因爲穆陽足夠優秀出色,她把穆陽引回楊家的真實意圖。
單純因穆陽是她的兒子嗎?
穆陽被楊少主毀去根基,從雲端跌落時,她曾大發雷霆,狠狠揍了楊少主一頓。
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遲來的補償比草芥更輕。
何況雲薇沒聽說她或是楊家給了穆陽補償。
反倒是皇上憑此得了不少的好處!
倘若,是她的兒子被人這麽對待,哪怕是她親人,她也會把掠奪者搶走的東西拿回來!
無法重新還給穆陽,她也不會便宜了旁人!
什麽大局,什麽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純純放屁!
爲人母在親生兒子遭受痛苦折磨時,最不需要就是大局,同理智了!
可着當娘的性子來,哪管她是不是把天捅破了?!
雲薇狠狠抱緊穆陽,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越發心疼起穆陽了,哪怕他根本不需要人疼惜。
如今,穆陽什麽都有了,雲薇還是心疼他的遭遇。
穆地主也是個不着調的,攤上這樣的父母還真不如穆陽就是天生天養的孤兒呢。
穆陽享受雲薇的依戀同愛撫,心中軟軟的,暖暖的,甚至舒服的眯起好看的眸子。
他整個人似被雲薇輕輕捧在手心裏一般,疼着哄着。
雲薇手心中隻有他一個人。
他無需同任何人去分享這份‘寵愛‘。
突然覺察到肩膀有點濕,水珠滲入衣服,帶了一層灼熱的滾燙,穆陽想要雲薇疼,可不希望雲薇落淚。
女孩子心思細膩,穆陽日日觀察,夜夜深思偶爾都把握不住雲薇的心思。
畢竟雲薇同尋常女子又有幾分的不同。
穆陽連忙扶正雲薇,果然,雲薇眼睛已經紅了,“怎麽哭了?”
“沒什麽。”
雲薇不好意思将自己想到的事說給穆陽聽,無論她是不是把楊皇後想得太絕情,對穆陽都是不是好事。
扭了半邊身體,雲薇不讓穆陽給自己擦拭眼淚,不然她怕淚水都止不住,帶了幾分扭捏,“女孩子,嗯,總會突然來了一陣的感傷,别問我感傷什麽,突然間想哭。
可能看到一片雲彩,也可能想到一副畫,在阿陽看來很尋常,我感傷了,然後就哭了。
阿陽也不必哄我,一會兒就好,所以說,多愁善感絕大多數指女子。”
穆陽沉默了一會兒,一下一下拍着雲薇,不知她爲何哭,他不能不去哄。
否則等雲薇不哭了,想到自己無所作爲,可能會生氣。
卷毛所說每個女人在月經期喜怒不定,脾氣暴躁,他接受了,可還沒到雲薇來小日子的日子。
不對,好像遲到了好幾天了吧。
莫不是?!
穆陽有點慌,對坐在自己膝頭上的雲薇更慎重上幾分,真有些怕輕輕一碰吧唧碎了!
得想點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然他總會瞄着雲薇的肚子。
這不好,會給雲薇很大的壓力。
天地良心,他真沒想過這麽快要子嗣。
他想着親親熱熱同雲薇過上幾年。
何況他沒同雲薇說實話,年少征戰,爬冰卧雪,又被楊少主毀了根基,他可能無法讓雲薇很快懷孕。
不是他不行,也不是雲薇不好。
他查古籍上的記載,似他這樣的人留下子嗣比較苦難,尤其是他的妻子隻是尋常人的身體。
穆陽以前贊同雲薇說得來個蜜月寶寶,他也盡心盡力播種了,将忐忑不安深深埋在心裏。
過上兩三年還沒動靜的話,穆陽就會放出靖王身體有隐疾,不利女子懷孕的話。
若有人質疑雲薇,穆陽不介意親自找遍神醫,光明正大看男人的病。
橫豎,無子的名頭不能讓雲薇承擔。
萬阿娘當年因爲無子受得委屈,穆陽再清楚不過了。
隻要一想到雲薇被人嫌棄,他恨不得殺了那些多嘴多舌的人。
穆陽定了定神,疏懶随意說道:“我在江南做得越多,皇上越是高興,聽京城傳來的消息,他正同楊皇後鬧得厲害,沒空理會我。
你說得重新分配土地良田,打擊江南本地豪族這事,出京前,皇上同我提過,我嫌麻煩事多,就沒答應他。”
雲薇驚訝說道:“皇上也有這方面打算?這事……既得罪人,又能收攬民心,不過辦不好怕是沒個好結果,隻有太子能扛得住,皇上舍得交給你?”
“薇薇,别把皇上想得太過短視,他早就想辦,隻是手握大片土地的人有幾個是他老兄弟,他雖然斬殺過一批開國勳貴,但是一個個算下來,殺得開國勳貴都不冤。
留下的人才是皇上真正當兄弟的一批人,他們也很有眼色,可能是被皇上殺功臣的無情吓到了,他們的貪欲龜縮了許多,輕易不敢惹出天怒人怨的事。”
穆陽眼底清明,見雲薇不再落淚,接着說道:“穆晨當太子時,皇上知他做不成這事,如今儲位空玄,魏王趙王各有隐秘的不足,小五秦王無心政務,剩下的皇子剛剛會走路。
皇上想征服楊皇後,也想讓江山傳承下去,其餘的事都淡了。”
“他依舊疑心穆地主,疑心你。”雲薇承認皇上身上也有可取之處,像個當皇帝的樣子。
好色從來不是當皇帝的缺點。
相反,臣子們不放心皇上太專一癡情。
穆陽說道:“疑心是疑心,皇上不會疑心我同父親就不讓我們辦正事,比如父親去了西涼,他依舊有疑慮,已經開始往西涼送去糧饷銀子了。怎麽說呢,皇上想要相信,祖母他們才能演下去。
比起父親,皇上對我更放心一些,我可以在南邊鬧出大動靜,對朝廷有好處,他就不會阻止我,不過,正因爲猜忌,他也不會給我很大的支持。”
雲薇撇嘴,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辦不好,引起公憤,皇上拿你問罪,平息豪族的怨氣喽?”
“嗯,沒錯。”穆陽點頭道:“皇上端水的水平一向不怎樣,我多給他寫幾封書信,他會稍稍偏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