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時會感激穆陽救駕,過幾日他又會對穆陽疑心更重。
畢竟隻憑着一隻笛子就能制住高手的穆陽有點可怕了。
穆陽同雲薇不願意幫皇上去查近衛軍到底有多少人支持追随穆晨謀逆逼宮。
一旦穆陽去近衛軍後,所有将士都高呼靖王……消息傳入皇上耳中,以皇上的小心眼指不定又該戒備穆陽。
總所皆知穆陽失去了武道根基,再因爲救駕而又受到重創,也算對皇上有了個交代。
誰不誇一句穆陽是忠臣?!
皇上大驚失色,不顧自己還在咳血, 連忙吩咐道:“快去找太醫進來,給阿陽好好看看,萬一阿陽有個好歹,朕……朕也不活了。”
說不活是笑話,皇上還需要太醫或是武功高手在确定一下穆陽的傷勢。
能制住功夫高手的穆陽,同暗傷再身手無縛雞之力的穆陽是兩個人。
萬娘娘淚水滾落,哽咽道:“阿陽媳婦趕緊扶着阿陽去後面歇息,等……等我解了毒, 立刻去照看阿陽。
你們還年輕, 不知該怎麽調養,阿陽受傷後是要好好養着。
親家即将臨盆不好多操勞,我先住在靖王府照料阿陽。”
“……”
皇上剛想開口反對,哪有後宮妃嫔住在宮外的?
萬氏低聲說道:“就這麽定了,陛下就當疼疼阿陽,放我一條活路吧。”
“陛下,陛下,臣救駕來遲,還望贖罪。”
雲默狼狽沖了進來,見到皇上平安後,先是恨不得大哭一場,“陛下,臣還能見到您,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
此時,雲默早已經沒了往日的雅緻,渾身髒兮兮的,臉上殘留着一道餘痕, 跑得鞋都丢了一隻。
皇上有一瞬間感動, 問道:“穆晨沒有派人去你府上抓你?”
“有的,有的,派去了不少人,多虧了太後娘娘……”
雲默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趕忙說道:“主要還是去抓太後娘娘的人都是沒功夫的,太後娘娘多精明的一個人?操起掃帚敢揍人,那群侍衛不敢傷到她,到是讓太後娘娘把他們擋在了臣府門之外。
臣今日才知道,太後不僅能揍人,還能用兵法了,在太後娘娘指揮下,臣憑着家中的護衛,還有一些來恭賀臣嫁女的賓客抵擋住侍衛們再次闖進來。
不過,也隻能勉強維持着,還是處于劣勢,後來是穆陽,咳咳咳, 靖王派了一些人支援, 才打退了圍着臣府猛攻的人。
臣這才帶着護院同賓客趕過來救駕,臣已經打聽清楚了,京城九門都已經封鎖,聽說城外也有一些亂臣賊子在活動。
陛下需要趕緊派人去平叛,一旦他們攻城,或是沖入京郊幾個縣城大肆屠戮,對陛下的名聲……”
“名聲?朕還有名聲嗎?”
皇上苦笑,指着已經死去的穆晨,“朕的名聲都被這個孽子敗壞幹淨了,不過,你說得對,早日讓近衛軍安心比什麽都重要,朕不希望再鬧出攻城的戲碼。
可是阿陽……罷了,朕派……”
皇上巡視一圈,武将功勳他信不過,文臣更不可信。
兩個兒子……魏王同趙王已經疼暈過去了,尚不清楚兩個兒子的傷勢。
看他們狀态一時用不上。
小五……秦王還在被狗救過的呆滞狀态下。
可這是他唯一能用的兒子了。
傻點就傻點吧,好用且放心,不會像穆晨太多的心思,最終無法控制。
“秦王,你去,你拿着朕的诏令去安撫住近衛軍,配合懸廷司查清楚誰參與了叛亂,你帶人先圍了金太傅的府,把他們一個不留關押進懸廷司。”
秦王:“父皇,我不去,我陪着阿娘照顧四哥。”
皇上:“……”
“您愛派誰去都行,橫豎我是不去的,四哥傷得這麽重,我擔心四哥。”秦王說到最後已經帶了幾分哭腔,“四哥太可憐了,征戰多年,一身的傷,又被不做人的楊少主坑了一把,這次又填上暗傷,四哥以後生不出兒子,怎麽辦?
四哥以後短命,怎麽辦?
啊,四哥已經不能走了,癱瘓了,怎麽辦?”
秦王越想越害怕,恐懼般顫抖了身子,撲到雲薇面前,“四嫂,你可千萬别不要四哥,你放心,你多年生不出孩子,我同阿娘也不會怪你,大不了以後我多生幾個,挑最好最孝順的過繼給四哥……”
雲薇:“……”
秦王一番話,雲薇已經忘記流淚了。
爲何秦王如此‘優秀’,精明内斂的萬娘娘到底怎麽生出傻白甜的秦王?
萬娘娘無法正視自己的蠢兒子了,開口道:“小五的确不适合爲皇上辦差,您還是另尋旁人,雲大人是不是找到大夫,幫我們解了這藥?”
雲默深深看了一眼秦王,别人都覺得秦王傻白甜,其實最有福氣的就是秦王了。
皇上的所有兒子中,秦王将會是活得最自在最長命的兒子。
幫着皇上平亂固然有巨大的好處,好處往往伴随着危險,皇上極有可能推秦王出去,同楊皇後打對台。
隻要秦王一直在意靖王,楊皇後也不會冒着惹惱靖王的危險去過分針對秦王。
“皇上覺得臣妾是否和适合?”楊皇後突然開口,“本宮從沒受過這麽重的傷,定是要讨回來。”
“你,你還是同朕一起回宮将養傷勢的好,朕同你都不年輕了,受不住折騰。”
皇上怎麽可能給楊皇後去查手近衛軍的機會?那不等同于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嗎?
雲薇招呼人擡起穆陽,她着實沒精力再去看戲了,打算先回新房歇息。
雲默低遞了眼神過去,雲薇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不過她臉色蒼白,并不怎麽好看。
門口再次沖進來一人,老太後腳下如同踩着風火輪,嚷嚷道:“地主,地主,我的兒,你看别有事啊。”
皇上頓時頭大如鬥,莫名也有幾分心酸。
母親還是最疼老三,哪怕他做了皇上,給母親太後尊榮,在母親心中仍然不如穆地主。
“不羨,找人熬藥,朕……既然小五不肯去,那就……讓闵王去……”
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襲來,皇上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楊皇後怒視姜蘇,“是不是你?你又對皇上用藥?來人把她壓下去,仔細審問,等候皇上發落。”
姜蘇一臉冤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曾……”
楊皇後豈會給她再開口的機會,直接兩個嘴巴子扇過去,姜蘇臉蛋腫得很高,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
在穆晨失敗時,她的結局已經注定,她許是會被皇上千刀萬剮,再也無法幫父親讨回公道。
“先别讓她死,留着她,畢竟她肚子裏可是穆晨唯一的血脈。”
楊皇後冷笑一聲,捆綁住姜蘇的侍衛卸掉了姜蘇的下巴。
姜蘇整個人都動彈不了,楊皇後上前捏起姜蘇的下颚,逼她擡頭,說道:“你方才不是很了不得嗎?逼着穆北玄二選一?
沒有穆晨,你什麽都不算,本宮會讓你明白,去地獄都比留在人間更好的道路。”
楊皇後絕不會讓姜蘇輕易去死,而且皇上現在惱恨穆晨,未必就不想留下姜蘇肚子裏胎兒。
穆晨傷了魏王同趙王,不管他們到底有沒有傷到命根子,那兩位王爺對留有穆晨血脈的孩子都不會好。
“保住你的孩子,你還有一線生機,保不住孩子……皇上必将你祖墳都給刨了,把你的父兄從棺材裏拖出來鞭屍。
因爲他會認爲穆晨走上歪路是受你影響,他的兒子沒有錯,錯得都是他兒子身邊的人。”
楊皇後一甩袍袖,隐隐聽到城門口傳來攻城的聲音,“給本宮換上盔甲,本宮親自去迎敵,衆臣子随本宮保衛皇城。”
雲默抿了抿嘴角,皇上暈了,魏王趙王算是半廢,秦王圍着靖王轉悠,除了皇後之外,無一人有資格統領群臣。
他瞄着穆地主,親家,該你出場了。
不過,雲默看到太後娘娘将穆地主按在自己懷裏。
不讓寶貝小兒子動彈分豪,穆地主狀似掙紮不出來太後的‘保護’。
他的大冤種親家往日演得太真,太後怕寶貝小兒子被楊皇後宰了洩憤。
雲默拱手說道:“臣願陪着皇後娘娘上城頭督戰,以皇上之名。”
楊皇後美目微凜,眼底藏着酷烈,“好,本宮準了。”
意味深長看了雲默一眼,楊皇後披上甲胄,率先離開靖王府,趕往城門口,雲默同已經服過解藥的勳貴們站在一起。
彼此小聲交流。
“最不想京城生靈塗炭就是楊家女公子,當年蠻夷南下攻城,圍困京城整整四十九天,楊家女眷齊齊上城頭守城……這座城刻下不少楊家的烙印,是北方唯一一座不曾被北蠻攻破的城池。”
攻城的聲音喚醒了歡天喜地等着放煙火的百姓們,有膽子大的沖出家門,看到楊皇後領着将士直奔城頭。
盔甲明亮且英姿飒爽的楊皇後喚醒不少老人的記憶,曾經京城最驕傲的楊家女公子又站出來保護他們了。
不少出門的百姓跪在道路兩側,真摯信服向楊皇後磕頭。
雲默看着面前的情景,默默歎了一口氣,這不是天命,是民意,往往民意沸騰能影響天命!
皇上本來是天命最高之人,可他未必能對付得了民意加身的楊皇後。
畢竟楊家幾代人的犧牲,用鮮血鑄就的民意,足以對抗天命之子!
别說太後短視,正因爲太後知道民意的可怕,才不讓穆地主參合進去。
否則一旦皇上清醒過來,看到穆地主能同楊皇後分庭抗禮,未必會很放心穆地主。
尤其在皇上幾個成年的皇子都折損的情況下,兄弟往往比媳婦更有威脅。
雲默隻能盡量同勳貴武将們商量如何宣揚皇上命楊皇後守城。
皇上居中調度,皇上并不是龜縮在皇宮不敢冒頭……
總之,楊皇後吃肉,皇上怎麽也得撈到一口湯喝。
武勳們面帶爲難,雲默說道:“你們得分清輕重,皇上才是萬民之主,楊皇後嫁給皇上後,就不是楊家女公子了,她是皇上的禦妻,皇上信任她,她能去城頭領兵。
皇上隻是昏厥,龍體并無大礙,咱們領得是皇上的俸祿,忠于皇上,并不是做得皇後的官,更不是楊家的舊臣!
你們都比我更早追随皇上,同皇上熬過了爲難之時,更應該清楚皇上的脾氣秉性,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忠誠這兩字。”
“雲大人說得對,我們一定爲皇上守住京城!”
“區區叛亂,不用楊皇後出手,由我們就夠了。”
武勳們在雲默的明示加暗示之下,明白屁股不能歪,被楊皇後震懾住的心冷靜下來。
他們是天穆的臣子,一旦楊皇後篡位,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在達到城頭之後,武勳們不等楊皇後開口,主動攬下‘重任。’帶着将士們守城。
楊皇後雖有楊家舊部的支持,皇上豈能準許楊皇後染指兵權?
皇上可是從未放松過對楊皇後的看管,别看皇上想同楊皇後生兒子!
情分是情分,權利是權利,這兩者皇上分得可清楚了。
楊皇後除了在城門口做個吉祥物之外,其餘守城的事,她根本無法插手。
雲默裏裏外外忙碌着,給差點被皇上養廢的武勳們鼓勁,一邊寫着诏書赦免追随穆晨叛亂的底層士兵。
其實攻城的将士不過是搏命一擊,知道穆晨已經伏法後,他們都沒了繼續攻城的勇氣。
再加上有雲默代替皇上寫的赦免诏書,他們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漸漸的不再拼命攻打京城了。
不少人扔掉兵器,跪在京城城牆之下,俯首請罪。
從攻城支援穆晨到請罪,不過短短一個時辰而已。
雲默長出了一口氣,高喊一聲:“皇上仁慈,寬恕爾等,你們當記得皇上恩情,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管城下請罪的人,還是城上守城的将士,齊齊高喊萬歲。
一道冰冷的聲音飄進雲默耳中,“你爲穆北玄盡忠職守,就不怕他醒來後對你擅拟诏書而動怒。
你這麽做,問過你夫人嗎?問過你薇丫頭嗎?你難道不清楚,支持本宮,她們才能過得更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