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名道士手中持有利刃,腳下按照方位有規則移動。
同道觀蘊藏的淩厲劍氣相輔相成,似能攪碎穆陽。
雲薇單獨一人時,旁人無法忽略她。
同穆陽一起現身,大多人都會去注意穆陽了,卷毛都比雲薇惹眼。
在屋舍内的人便将目光落到卷毛身上。
别問雲薇是怎麽知道的,問就是同卷毛特殊的溝通方式。
她好好一個女孩子同一隻狗有特殊的溝通,說出去沒人信,太丢人。
卷毛沖着屋舍吼着:“汪汪汪。”
穆陽不動聲色,不緊不慢牽着雲薇的手前行,對近在咫尺的刀鋒視若無睹。
雲薇手心冒汗,不願穆陽動手,擔心道觀中的人會把今日的事情傳出去。
穆陽借用笛子擒拿過武道高手,拿人的是他身邊的侍衛,皇上還能接受。
一旦皇上……
穆陽太惹眼了,年輕又有遠超大皇子等人的天賦。
哪怕穆陽是皇上義子沒有繼承權,無心皇位,可皇上未必會這麽想!
“我上山欣賞美景,順便同道觀主人說幾句話,不想傷到觀主衆多愛徒。”
穆陽率先開口:
“觀主打算試試本王深淺,再做決定嗎?觀主現身,川蜀必将血流成河。
阿爹得了川蜀,依舊會尊觀主,此山可爲觀主封地,阿爹對九品高手一直都很尊重,不聽話的九品……阿爹也不是沒殺過。
天下一統,川蜀歸于天穆,天命所歸,九品高手亦不可逆天而行,觀主不懼天雷?”
“違背靖王殿下會被雷劈吧。”蒼老的聲音從屋舍中飄出,“你,女子,一隻狗上山站在老道面前,倒也奇特。”
“王爺俊秀無匹,女子豔麗無雙,連養的狗都很特殊,王爺的确是天命之子。”
穆陽淡淡回道:“這話很沒意思,觀主所言縱然傳到阿爹耳中,又改變不了川蜀覆滅,本王不願川蜀不得太平,不想血洗道觀。”
“你們散去。”
“師傅。”
“散!”
“是。”
十八位道士收回寶劍,狠狠瞪了穆陽一眼,不甘心離開庭院。
穆陽抽出笛子放到唇邊,道觀屋中的人咳嗽幾聲,”靖王殿下收了神通,不必給他們一個教訓,咳咳咳。”
穆陽皺起眉頭,耳朵微微動了動,卷毛在雲薇腦裏投下的聲音同穆陽幾乎重合在一起。
“觀主受傷了?”
“非也,替徒弟們療傷時,耗費了一些,引動了舊傷。”
“何人敢侵擾觀主清修?”
莫名穆陽想到一人,三叔不停在他腦子蹦哒,阿陽,吃魚嗎?
觀主一邊咳嗽,一邊笑言:“昔日老友弟子已經入九品,貧道曾經對老友不服氣,認爲他收了一個慵懶不肯用功的徒弟,一身所學,宗門希望都要斷在唯一弟子身上。”
“二十年過後,貧道精心栽培的勤奮弟子不是他對手,終是輸給老友的眼力,不得不承認勤勉比不過天賦!”
哐當,緊閉的房門無風開啓,“靖王殿下,嗯,狗小友請進來論道。”
雲薇:她是不是可以下山了?
”天賦很重要,觀主不可說他不夠勤奮,隻是混日子,他……壞得很,暗中努力,人前慵懶罷了。”
三叔大老遠從京城跑到川蜀,爲他提前平定道觀,穆陽心裏有片刻的暖意。
可又覺得三叔多事,被阿爹發現了如何了得?
“你同卷毛進去,我先下山了。”
“……”
穆陽一把拽住拂袖而去的雲薇,想起觀主的話,穆陽連忙補救,“你不去,我也不去,我陪你一起下山。”
卷毛:“汪。”
觀主略帶幾分尴尬,走到門口邀請道:“靖王妃不嫌棄論道無趣,大可入内,老道并非無視王妃。
……隻是多年不曾見到女子,不知年輕女孩子喜好。一會兒同靖王論道,枯燥乏味,王妃會覺得無趣。
一旦論道,便不能停下,否則雙方必受重傷。”
“道長不是已經被同靖王有淵源的長輩說服了嗎?您還用同靖王論道?”
雲薇挽住穆陽的手腕,并未糾正自己還不是靖王妃這種沒有太大意義的話:
“立教多年的觀主不怕死人,您隻管派兵平叛就是了,觀主有本事自會去京城同皇上讨個說法。
王爺幫了他,他未必感激您,因觀主私心而生靈塗炭的罪孽,落不到王爺身上。
您不是大皇子,操着大皇子的心,又沒人會感激您,一旦被老道傷到了根本,損了壽元,隻有我心疼王爺。
你說過陪我一起老去,莫不是哄我的?”
穆陽艱澀吞咽,喉結滾動,認真問道:“你想如何?”
“下山喽。”雲薇挑釁看了一眼老道,揚起眉稍,“老道嫌我礙事,我還不願意留下呢,山上的景色比道觀好得多。”
雲薇不曾把至親當作紙片人,将他們看作是活生生的人。
對普通百姓不甚在意,論無情,雲薇比穆陽更甚。
況且穆陽練武才多久?
又被廢過一回兒,好不容易從低谷爬上來,她絕不願意老道士再用論道傷到穆陽!
大可不必爲天下,穆陽不是皇帝。
“不用擔心,他傷不到我,隻論道的話,我可排天下第二。”
“隻是第二?”
“嗯,第一是天道。”
“……”
雲薇嘴角抽了抽,望着穆陽自信的樣子,輕笑道:“那你進去論道,我在道觀四處轉一轉。”
她擡起手指按住穆陽的嘴唇,搖頭道:“不必說陪我的話,你狠狠教訓他一頓就算給我出氣了,誰讓他眼裏沒有我?
哼,給他漲漲見識,我是沒有入武道的可能了,我能讓武道高手堵他的門,摧毀他的道統。”
觀主眸子閃爍,額頭莫名冒出幾顆汗水。
俏麗自信的少女同記憶中張揚驕傲的少女重合了。
他的道統招惹誰了?
接連有女子撂下狠話摧毀他的道統。
尋常人威脅他一笑而過,她們功夫不夠強,雲薇甚至都沒有邁入武道,他把她們的威脅當真了。
穆地主當日實力還低微,前幾日穆地主夜訪道觀,同他論道。
他苦修多年頗有一種修到狗身上去的感覺。
穆地主已同他平分秋色,最重要穆地主無心靈上的破綻,百尺竿頭跟進一步,九品宗師之上。
“楊家女公子還好吧。”他喃喃問出這句話。
“你不知道?”
雲薇詫異反問回去,“你隻苦修,不管事嗎?”
觀主搖頭道:“老道閉關多年,不是川蜀大亂,老道不會再開山門,你們上不來山。”
雲薇懷疑是穆地主敲開了山門,對于陸地神仙,世俗的人或事無關緊要。
唯一能讓他們記住在意不過是寥寥幾人罷了。
“老道受過川蜀王一分香火,總要爲其留下一條血脈。”
“可以。”
穆陽直接開口,說道:“姜蘇姑娘已是大哥的女人,大哥護着她護得很緊,等回京之後,大哥會爲她請封。
阿爹應該會同意,保留下川蜀王的血脈。”
觀主:“……”
“請觀主約束徒子徒孫,少去行刺大哥,姜蘇爲川蜀王嫡長女,她既是觀主要保留的人,就不該頻繁被刺客所傷。”
“……老道的意思是留下一個男丁,比如川蜀王幼子。”
觀主感覺到雲薇不贊同的目光,說道:“王爺就不必同老道裝糊塗了,男娃子才能繼承香火,女娃子不是不行,姜蘇不适合,川蜀絕不會接受她還活着。”
“川蜀百姓哪有心思去管川蜀王的女兒是否活着?觀主小看了她,唯有她能在回京後,在阿爹面前活下去。”
“高庸王已經殺了山城中督戰的川蜀王幼子,錦城被破時,大哥……川蜀家眷兒女大多自殺,嫡脈隻留下兩女,支脈大多也自盡或被斬殺,川蜀王一脈已絕嗣。
縱然跑出去幾個偏遠旁枝子弟,不會得到阿爹同川蜀百姓的認可。”
穆陽邁步走進屋舍,看到早已擺放好的棋盤,走過去坐了下去,一揮手門緊閉上。
“卷毛護着薇薇,給我一個時辰,我帶你去後山花海轉轉。”
卷毛:“汪。”收到,明白。
它颠颠搖着尾巴跑回雲薇身邊,關鍵時刻還是要靠人類的忠誠朋友,穆陽靠不住,扔下你一個人進去論道了。
雲薇狠狠按了按卷毛狗頭,“你信不信我把這話告訴穆陽,他會撥了你的皮?!”
卷毛尾巴搖得更快了,做讨好狀,随後咬住雲薇的衣擺,卷毛帶着雲薇蹲在屋舍窗戶下。
他的尾巴一甩,在牆壁上戳出一個洞,又一甩,又戳出一個洞。
然後卷毛讓開位置,示意雲薇可以偷窺。
雲薇:“我若想看,直接進去看不好嗎?”
卷毛:“汪汪汪。”
你在穆陽不能專心對付老道士,偷看更有情調,穆陽就是一隻男孔雀,展現實力迷住你。
雲薇:“……”
屋子中傳來觀主低沉笑聲,雖然觀主聽不懂卷毛的吼叫,也沒有雲薇同卷毛思維交流的特殊渠道。
他聽明白了。
畢竟,他也曾年輕過,也曾在心儀的女孩子面前顯聖。
觀主看向對面的穆陽,“你三叔已來過,老道能看出靖王殿下的實力,你現在還不是老道的對手。
老道已替川蜀王求過情,既然他兒子已經死絕,老道不會再幫任何人。
往後老道的徒子徒孫再被靖王逮到,你盡管殺了便是。”
觀主捏起棋子拍在棋盤上,冷冽絕情一閃而逝,“不聽勸,不知天命在靖王的人,不配做老道弟子。”
“我想親自試試自己境界。”穆陽橫笛在唇邊,眸子深邃又明亮,“我不是來同觀主下棋。
三叔從來不肯認真同我比試,旁人又不适合,前人并未開辟這條路,我隻能自己探索向前走。”
觀主心說又被靖王在心上人面前裝到了!
聽着像是靖王向他請教,謙虛之言。
實際上,他縱然身爲九品宗師,繼承師門道統罷了。
而靖王是自己開路自己走,比他逼格高得多。
更重要靖王年過二十,他的歲數都過百了。
“王爺請。”觀主坐直身體,不去管棋盤,身上浮現淡淡的金光,“老道正想領教王爺獨特武道。”
雲薇不看了,拽着卷毛的尾巴離開,“我知道穆陽足夠厲害就好了。”
一個時辰後,屋舍門開啓,穆陽腳步略顯虛浮走了出來。
雲薇飛快跑過去,仔細打量穆陽,圍着他轉了幾圈,“還好,他沒傷到你吧。”
穆陽臉色比方才蒼白了幾分,氣息也有幾分微弱,眸子明亮極了,拽住雲薇的手,低聲道:“我突破了一個小瓶頸,并且找到了前路,再入宗師指日可待。”
雲薇替穆陽高興,轉移到穆陽身後,輕輕躍起趴到他背上,懶洋洋說道:“我不想走了,你背我下山。”
她一輩子入不了宗師,卻能讓宗師爲她所用,讓宗師狗卷毛乖乖聽話,試問還會誰?
穆陽唇邊沁笑,雙手扶住雲薇小腿,邁開大步離開道關。
卷毛屁颠屁颠前前後後跑着,歡快極了。
觀主目送他們離開後,揮了揮手,徹底封閉了道觀大門,開啓守山大陣,自己的徒子徒孫沒一個是穆陽的對手,他們下山去送人頭嗎?
至于封閉山門,關在山門外的徒子徒孫,聰明點的能留住性命,蠢笨非要摻和世俗王朝更疊的人死了就死了。
别想他下山給他們報仇。
殺了小的,引來老的,隻存在于話本子上。
武道無情,修煉至宗師鏡的人很少再動情了。
穆陽走得很慢,很是平穩,雲薇趴在他肩頭,嗅着他身上獨特的味道,緩緩閉上了眼睛。
卷毛得到穆陽的暗示,乖巧聰明閉上了狗嘴,奔跑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卷毛佩服雲薇,竟能睡着了?!
穆陽嘴角翹得高高的,雲薇方才爲自己擔心,精神緊繃耗費心力,知道他無事又更進一步,雲薇放松後體力不支,很容易睡過去。
何況這些日子,雲薇本就沒歇息好,一直牽挂他攻伐山城。
穆陽運起内勁緩緩在雲薇身上蓋上一層薄膜,讓她睡得更安穩香甜。
雲薇夢中身穿大紅嫁衣同穆陽拜堂成親,洞房時,她騎在穆陽身上,撕扯着穆陽的喜服,來啊,快活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