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想的語氣柔柔軟軟,五分的虛弱中帶着三分懇求。
葉澤眨了眨眼,知道她是要自己給她獨處的時間,便轉身走出房間。
“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話,大聲叫我就行,我就在隔壁。”
“嗯。”
葉澤輕輕關上房門,就在門口不遠的地方把守起來。
他能猜到姚想這是要跟蘇懷雅攤牌了,而他剛才說那句話的潛台詞是什麽,也不必做過多的解釋。
一門之隔的房間内,姚想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深深閉上眼睛。
她在剛才已經完成了對目前情況的計算,算力的消耗沒有很多,因爲這就是個很簡單的将殺之局。
就像象棋中,還差一步就要被對手的卧槽馬将死,她在分析完情況後,隻能選擇走那唯一的一步棋才能活命。
“我知道您在我的腦子裏,尊後陛下。”
她一上來就用上了敬語,因爲經過計算,這會讓她的說服計劃提高百分之三的成功率。
“我也知道您還有三個小時就能恢複出第二滴源血來,一旦到了那個時候,您就再也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了,可以放開手做一些風險更高,收益也更高的事情,您覺得我說的可還對?”
然而,根本沒有人回答姚想,她就像是在對着空氣說話一樣,不,她本來就是在這麽幹。
乍一看她好像就是個神經病,但姚想知道,這都是必須要經曆的過程。
“無動于衷嗎?”
姚想呵呵笑了笑,以一副很無所謂的語氣道,“您要是繼續無動于衷的話,那我就隻能讓葉澤出手,用時間加速的能力将我徹底抹殺了。”
依舊毫無反應,姚想又道:“别懷疑我會這麽做,因爲再這麽下去,我百分之一百會被你占據身體,自我意識也将遭到抹除,你應該知道那種修仙劇的吧,裏面有一種叫做奪舍的概念,跟我現在的境地何其相似?”
“反正橫豎都是死,我不如拉您一起,共赴黃泉的時候,咱倆也算是有個伴,您說是吧?”
然而,盡管她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周圍依舊是沒什麽反應。
姚想搖搖頭,當即就準備叫葉澤進來,将她抹殺。
但她卻發現,自己竟是突然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了!
不讓我叫嗎,姚想心中冷笑,幹脆就下了床來,朝着房門的方向走去。
但立馬,她又發現自己不能控制雙腿了。
她‘撲通’一下摔在地上,但沒關系,隻要還有雙手可以動,她爬也要爬到門那邊去。
但下一秒,她的雙手也無法動彈了。
姚想心中瘋狂冷笑,你覺得這樣就能阻止我嗎?
隻見她突然像是僵屍一樣支起身體,然後渾身僵硬、像是小醜一樣動作滑稽地朝房門走去。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奇葩現象,是因爲她這是在用自己的能力跟蘇懷雅争奪她身體的控制權。
其結果是,她穩穩占據了上風。
畢竟她的能力可是軀體控制。
姚想就這麽踏着讓人看不懂的步伐,走到門邊,一把将把手握住。
可就在她要将房門打開的時候,她的手背上卻突然裂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從這口子中流出的鮮血像是活物一樣,還像是不受重力影響一樣,直接懸浮在姚想面前,數秒之内凝聚成一張人臉的模樣。
仔細一看,那正是蘇懷雅!
“你想怎麽樣?”
蘇懷雅發出的聲音幾乎微不可察,姚想微微一笑,知道她是害怕被葉澤聽見。
她回答的聲音同樣微不可察。
“很簡單,隻是想要求一個活路罷了。”
“我不會奪舍你,讓我在你的身體裏躲一會兒,我明天就離開。”鮮血人臉道。
姚想卻搖頭:“很遺憾,我還沒有蠢到會輕易相信你,現在就從我的身體裏離開,不然,我就跟你玉石俱焚。”
“那不可能。”蘇懷雅斷然拒絕。
不過姚想也算出了她會拒絕,一臉睿智的模樣,神色平靜地提議道:
“不如這樣吧,我定一個二十分鍾的鬧鍾,你可以讓我失去意識,然後趁着這二十分鍾逃走,但我不建議你去寄生葉澤身邊的任何人,因爲如果沒有我的策應,那麽做你百分之一百會死。”
蘇懷雅嗤笑一聲,道:“我會死?可笑!你怎麽能确定?”
“這顯而易見,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我勸你還是别再抱僥幸心理,葉澤之所以沒有對你出手,不過是舍不得殺死我罷了。”
姚想以冷酷的語氣接着道:“但他身邊的那些人可不會,郁晴、穆妍、路夢滢,還有柳美娴,如果殺死你的代價僅僅隻是我這條賤命,那她們可一點也不會介意。”
蘇懷雅陷入沉默。
她本想忽悠姚想放松警惕,隻要等到三個小時之後,她恢複出第二滴保命的源血,就可以放心奪舍這具身體,或者将其充作自己鮮血的養料。
雖然現在奪舍也沒問題,但那麽做的話她一定會暴露,一旦被葉澤發現,在時間能力之下,她隻有死這一個結局。
她打算先拖一下時間,不慌不忙的一方在談判中更容易掌握主動權,所以她就一直這麽裝作沉思的樣子。
不過姚想可不會讓她安心這麽做,提醒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的時間是有限的,每多浪費一分鍾,我跟你玉石俱焚的可能性就越大。”
蘇懷雅面沉如水,忽然發現這姚想還挺難搞。
但她并不想放棄這具上佳的身體。
“我怎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
姚想哼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你不笨,應該能看出來我并沒有在算計你,因爲我一點也不想拿我的生命開玩笑。”
姚想聳了聳肩,又低着聲音道:“其實我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跟你合作。”
蘇懷雅眼睛一瞪,又聽她語出驚人的道:
“仔細一想,我們兩個其實并沒有什麽利益沖突,相互合作的話,完全能夠實現共赢,畢竟我對滅殺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蘇懷雅皺眉道:“你身爲人類,竟然不擔心世界被喪屍所統治?”
“我一個弱女子,擔心這個有什麽用呢?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着。”
姚想說出之前的她完全不會說的話,做出之前的她完全不會做的表情。
她現在已然脫胎換骨。
“而且在我看來,像你們這種有智慧的喪屍,跟人類其實并沒有多大的區别,由你們統治世界,跟之前那個被政客和資本家統治的世界并不會有多大差别。”
蘇懷雅被這個想法逗笑了。
但她可不會專門去證明自己的血腥和殘暴。
“說說吧。”她露出一臉感興趣的表情,“你想跟我怎麽合作?”
“很簡單,我會幫助你隐瞞身份,讓你偷偷寄生葉澤身邊的其他女人,不被任何人發現,而作爲交換,你則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
蘇懷雅皺起眉頭,忽然有種内心被看穿的感覺。
這女人是怎麽知道她最想寄生誰的?
“什麽條件?”
“第一,你不能恢複出第二滴源血來,必須随時保持一滴血的極限狀态,第二,你不能輕舉妄動,不能露出任何的端倪,像剛才那樣猴急地控制我進食的舉動是絕對禁止的,要做任何行動之前,你都必須預先通知我,我會每天在絕對不會暴露的時候跟你聯絡。”
姚想的條件把蘇懷雅給逗笑了。
“你當我是傻子嗎,答應你這兩個條件,我豈不是幹什麽都要受制于你?”
“你也可以不答應我啊?”姚想滿不在乎地道,當然是裝的。
“還是剛才的提案,我會掩護你離開,不過你如果還想繼續待在葉澤身邊,讓他放下對你的仇恨,回心轉意,那可能就得認真考慮一下這件事了。”
蘇懷雅目光一閃,轉瞬之間就變得渴望起來。
“你能讓他放下對我的仇恨?”
“能。”
姚想對這件事充滿自信,現在的她,幾乎無所不能。
蘇懷雅不知道她的能力,冷嘲熱諷道:“哼,大話還真敢說啊,連本尊後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還真敢誇下海口!”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姚想平靜地看着她,“你難道就沒有發現,我已經變得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嗎?”
“嗯?這麽一說好像确實?”
姚想哼笑道:“那是因爲葉澤給我繼承了葛宇的能力,你應該知道葛宇吧?”
一聽見葛宇這個名字,蘇懷雅整個人都愣住了。
血液人臉,在床旁的半空中呆滞地懸停。
“原來你的能力是繼承别人的能力!?”
姚想哼笑一聲,道:“你可以這麽認爲,說起來我還真得謝謝你呢,尊後陛下,如果不是你讓我陷入如此絕境,葉澤哪肯放心讓我繼承這個逆天的能力,有了它,所有事情對我來說都不再是事。”
隻是一個個放在龍桌上等待她過目簽字的奏折罷了。
“天殺的!”
蘇懷雅不禁咬牙。
她萬萬沒想到,姚想竟然擁有這樣的能力!
這讓她十分的眼紅,如果不是因爲這能力無法通過奪舍來掠奪,她可能立馬就會将姚想奪舍。
可惜的是,這特殊能力是跟靈魂綁定的,她能奪舍的隻是身體而已,更操蛋的是,因爲姚想擁有從葉澤那裏複制來的被動天賦——免疫體質,所以根本無法被她的病毒感染。
這樣的話,她就算奪舍來這具身體,也沒辦法使用她的某些病毒能力,比如制造一具擁有姚想部分特殊能力的分身。
是的沒錯,她好歹也是覺醒了系統的魔屍尊後,通過系統擁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病毒能力并不奇怪。
但她作爲魔屍尊後的力量,會被免疫體質給排斥。
“難怪你敢跟我說這些事,原來是因爲你早已計算好了一切.”
蘇懷雅擡起頭,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但你千算萬算,也沒辦法算出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吧?”
姚想露出一臉淡然的神情,像是毫不在意似地道:“你是要跟我玉石俱焚嗎,就因爲受不了什麽都被我算計的恥辱?就要跟我同歸于盡?我沒意見的。”
“你!?你真當我不敢!!?”
蘇懷雅臉上氣血一陣翻騰,就像是煮沸的血水一樣,冒出陣陣氣泡。
同時從這些血水中,突然伸出好幾支利箭形狀的血刺,像槍尖一樣指向姚想身體的所有要害。
“我當然知道你敢。”
要害被指,姚想臉上的态度也軟下來一分,剛好把握到蘇懷雅狂怒的心尖上,給她拿捏得死死的。
最妙到颠毫的張弛有度,在如今的姚想這裏不過隻是家常便飯。
她一臉平靜地道:“但你真的舍得嗎,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還是那句話,我們之間并沒有什麽利益沖突,相反,如果我們合作,反而還能達到共赢的效果,何樂而不爲呢?”
蘇懷雅不爲所動,伸出的血刺劇烈地抖動幾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姚想洞穿。
而姚想,則緩緩閉上了雙眼,像是最頑固的烈女一樣,做出一副要殺便殺的樣子。
不就是同歸于盡嗎,我完全不虛的。
而蘇懷雅伸出的血刺,在劇烈抖動幾下之後,緩緩收了回去。
因爲她已經想通了,自己不可能跟姚想同歸于盡。
殺死姚想,葉澤第一時間就能得知,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她就算速度比光電還快也根本逃不掉。
而如果選擇不殺姚想直接逃走,那麽她必定會被姚想使用解決者的能力追殺,再加上葉澤團隊的力量,她活下來的幾率不說幾乎爲零,也可以說十分渺茫了。
“你說的沒錯,我們确實應該合作,但你剛才說的那兩個條件,我覺得還應該再好好修改修改。”
姚想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個平淡至極的笑容。
不過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發自内心的愉悅。
“完全沒有問題,尊後陛下。”
半小時後,郁晴所在的房間。
此時,她正坐在書桌前,提筆扶案,明亮的台燈下是幾張白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潦草的符号和文字。
仔細一看,可以發現這上面的内容是葉澤可能會遇見的情況,如果蘇懷雅将姚想殺死,該如何解決,怎麽分辨姚想到底有沒有被蘇懷雅占據身體,姚想的能力到底能不能被繼承.
上面林林總總寫了一大堆的可能性,潦草的符号娟秀的字迹,透着一股心煩意亂的味道。
不知道爲什麽,她總感覺有什麽很糟糕的事情就要發生。
爲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
在她和葉澤真正确定關系的日子?
蘇懷雅,你爲什麽就不能好好去死呢!?
不行,不能這樣,抱怨是沒有用的,這是上天給我的最後一道考驗,隻要跨過去我跟葉澤的事就成了!
我必須振作起來,以最佳狀态去面對這一關。
郁晴深呼吸幾口,打算平複自己這糟糕的心态。
然而,突然之間,她發現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耳朵裏鑽了進去。
黏黏的,濕濕的,從耳朵裏毫不講理地進入,然後融入自己的毛細血管壁,透過血腦屏障直接進入自己的大腦。
“嗯!?”
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麽了,霎那之間,絕望般的恐懼朝她籠罩過來。
她正要大喊出聲,但腦子在瞬間變得空白,激動的意識像是被切斷的電源一樣,直接斷掉了。
噗通一聲。
郁晴摔倒在了書桌旁。
然後,又若無其事地重新站起來坐下,一臉絞盡腦汁的樣子,繼續在白紙上潦草地書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