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米茲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懷特議員,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我們已經同意了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盡力了9月9日的勝利之後,盟軍的士氣有所提升。
如果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最多半個月,沖繩島上的戰鬥便可結束,數十萬盟軍士兵便能夠從地獄的噩夢中解脫出來。
可在這個時候,從華盛頓過來的國會議員卻告訴尼米茲和麥克阿瑟:
日本早有向合衆國投降的打算,他們隻有兩個條件!
既然早要投降,那麽過去這兩個月的拼死抵抗又爲的是什麽?
盟軍傷亡八九萬人的意義在哪裏?
尼米茲一時間有些恍惚,感覺非常滑稽。
麥克阿瑟沒有說話,他眼珠子不停的轉動,似乎在思考。
懷特議員認真地看了看兩位五星上将,解釋道:
“華盛頓并沒有同意日本人的條件,或者說是完全同意。”
“天皇制度可有可無,但是阻止華夏大軍登陸倭國,這一點卻很難。”
“麥克阿瑟将軍、尼米茲将軍,無論總統先生最終的選擇是什麽,都不會影響到你們在沖繩島上的戰鬥。”
“沖繩的戰略位置十分關鍵,不管是出于遏制中夏還是登陸日本的需求,我們都必須拿下沖繩群島,建立穩固的軍事基地!”
麥克阿瑟平淡點頭,問道:
“那議員先生來此是爲什麽呢?”
“總不至于是爲了犒賞三軍将士吧,呵呵…………”
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懷特議員看了看緊閉的休息室艙門,壓低聲音道:
“太平洋戰争爆發後,兩位将軍一直負責指揮遠東地區的盟軍部隊對日作戰。”
“你們了解本地區的形勢,在戰鬥的過程中和中夏人以及中夏軍隊都有過一定的接觸。”
“基于這些經驗,總統戰略分析室希望能夠聽到兩位将軍對日本人第二個條件的看法。”
‘原來如此!’麥克阿瑟露出恍然神色。
看來華盛頓方面對日本人的提議還是很有興趣的。
“具體的看法需要兩位将軍花些時間寫成書面文件,由我帶回華盛頓。”懷特議員補充道:
“現在你們可以談一些大緻的看法,時間緊迫,希望能夠對戰略決策有所幫助。”
尼米茲撓了撓自己的頭皮,首先說道:
“中夏方面已經在準備登陸日本本土了,他們的海陸空實力異常的強大。”
“如果要同意日本人的第二個條件,單憑嘴上談判肯定是不行的,必須做好武裝幹預的準備。”
“這裏是東方,是中夏人的主場,海軍沒有100%的把握能夠阻止着他們。”
麥克阿瑟接話道:
“另外還必須得考慮到歐洲戰場的形勢!”
“一旦撕破臉,中夏人肯定會将他們的軍隊調回東方,到時候西方的戰場形勢就會出現不可預測的改變。”
“整個戰争的進程也會随之改變!”
懷特議員擡起右手:
“這些問題我們都已經考慮過了,現在兩位将軍主要讨論阻止中夏登陸日本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麥克阿瑟和尼米茲對視一眼,開始了發表各自的意見。
單從軍人的角度上來說,兩人都希望能夠阻止中夏。
中夏一天比一天強大,兩人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現在動武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合衆國有大量的盟軍,可以彌補一些軍事裝備和戰略位置上的劣勢。
此次談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懷特議員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
9月16日,日本第32軍司令官牛島滿大将在編号爲89号的山洞裏,向東京大本營發出了最後的訣别電。
在中夏鑽地炸彈的幫助下,美軍以噴火坦克和噴火兵爲先鋒,不斷地向沖繩島的北方推進。
大量的地下工事和通道被鑽地炸彈破壞,萬餘日本士兵很難再像過去一樣給予美軍重創。
随着活動空間越來越少,美軍強大的海陸空火力優勢逐漸展露出來。
躲在地底的日本人先是被鑽地炸彈攻擊,随後又遭受美軍海陸空炮火的地毯式轟炸。
沖繩的北方地區被炸得滿目瘡痍,彈坑的密集程度接近人類軍事史上之最。
神風特工隊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美海陸兩軍再不受牽制。
此消彼長,牛島滿預感到他和手底下的勇士們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司令官閣下,電報已經發出去了!”
關谷少将朝牛島滿微微鞠躬,臉色十分蒼白。
他們現在什麽都缺,缺武器彈藥、缺糧食飲水,所有人的身體都面臨崩潰,隻憑借強大的意志在支撐。
牛島滿招了招手,等關谷少将來到自己的身旁後,他指着作戰地圖說道:
“繼續呆在坑道裏隻會成爲敵人鑽地炸彈的活靶子,我決定在摩文仁地區發動最後一次反擊!”
“無論反擊的結果如何,我們都已經完成了天皇陛下和大本營交代的任務!”
“可仰着頭去見同僚們了!”
關谷少将的心中浮現一絲悲涼,但是他沒有讓這種負面情緒表現出來,說道:
“能夠用于反擊的勇士最多隻有6千,其他人都跑不起來了。”
“大将閣下,如果您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請下達命令吧,我與勇士們會永遠與您在一起!”
牛島滿點了點頭,主動向關谷少将鞠躬:
“關谷君,能與你并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關谷少将将腰深深地彎了下去,大聲道:
“一切爲了天皇陛下,爲了大日本帝國!”
“喲西!”
…………
裕仁天皇看着手上的訣别電報,小眼睛微微泛紅。
在大日本帝國日薄西山的時候,牛島滿大将能夠以一軍之力苦戰沖繩三個月,拖住敵人而數十萬大軍,實屬難得。
牛島滿大将是大日本帝國真正的勇士,是自己的愛将。
愛将已經發來了訣别電報,意味着沖繩的戰事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裕仁惋惜牛島滿,同時也在擔憂失去沖繩之後他和日本該何去何從?
合衆國方面遲遲沒有回複,最後一絲希望也将消失。
此時此刻的裕仁有些後悔從神壇上走下來接手國家的實權。
如果自己仍然隻是一個傀儡天皇,就算是日本戰敗,皇族也有保全下去的可能。
可現在自己卻成了最大的戰犯,必将随日本的滅亡而消亡。
多種情緒浮上心頭,隻會紙上談兵的裕仁天皇眼眶一紅,竟然流出淚來。
豐田副武和南雲忠一等海軍官兵也知道了第32軍發來訣别電報的消息。
南雲忠一一貫剛愎自用,有着迷之自信。
若非包括三本五十六、古賀峰一在内的大量聯合艦隊高級将領先後在戰場上陣亡,他也不可能坐上海軍大将的位置。
沖繩島丢失之後,日本再無屏障,将直接面對中夏和盟國大軍。
南雲忠一希望派出大和号,在中夏或是盟軍登陸的時候,以決死的姿态攻擊敵人登陸艦隊。
大和号是聯合艦隊最後的旗艦!
大和号在,聯合艦隊就還在。
如果大和号像武藏号一樣有去無回,那麽聯合艦隊也就此滅亡了。
最後一任聯合艦隊司令豐田副武舍不得讓大和号去冒險,駁回了南雲忠一的請求。
土肥原賢二、闆垣征四郎等人和南雲忠一一樣,心中無奈恐懼,但仍然在謀劃着最後的決死抵抗。
…………
9月18日,10多萬盟軍齊頭并進,向沖繩北端推進。
距離北方的海岸線隻剩下最後10公裏了,以當前的推進速度,盟軍有把握在三天内結束這地獄般的戰鬥。
沖繩之戰,對每一個參與的士兵來說,都是他們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魇。
勝利在望,盟軍卻不敢放松警惕,每前進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噴火坦克走在最前面,将燃燒的凝固汽油噴進坍塌的山洞和碉堡中。
跟進的大兵們能夠聽到山洞和碉堡裏發出非人般的慘嚎。
那是日軍的傷員,他們沒有能力反擊,也沒有機會逃命,被凝固汽油附身,于最痛苦之中死去。
摩文仁地區是日本第三十二軍最後的防線,這條防線依托十幾個小山包建成,有着完善的地下通道和綿延的碉堡。
但是在鑽地炸彈和大口徑艦炮的打擊下,摩文仁地區的地理形态和地圖上展現出的截然不同。
地理已經被重塑,小山包成了垮塌的石山。
當美軍推進到摩文仁時,沒有看到日本士兵的影子。
在戰争的廢墟上坐滿了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當地平民。
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女人,空洞的眼神中蘊含着一些特别的東西。
推進的大兵停下了腳步,一時間不知是該繼續前進還是後退。
被洗腦的平民也蘊藏着巨大的危險,大兵們沒有輕易靠近。
當前線的情況傳到尼米茲和麥克阿瑟這裏時,早已經不耐煩的麥克阿瑟命令道:
“繼續向前推進,若遇反抗,不管對方是軍人還是平民,殺無赦!”
“嗚嗚嗚…………”
麥克阿瑟的命令還沒有傳到前線部隊,摩文仁地區的上空卻突然響起了嗚嗚的号角聲。
聽到這奇異号角聲的平民攙扶着起身,組成一道挪動的人牆,緩緩向大兵們逼過來。
伽蘭德半自動步槍已經壓滿了子彈,但是卻不敢扣動扳機。
大兵們互相對視,不知該如何辦。
猶豫中,大量的平民已經來到了百米之内。
“手雷!”
“手雷!”
“手雷!”
視力較好的大兵突然看到平民手中若隐若現的手雷狀東西,大喊大叫起來。
隻聽一陣陣嘩啦啦之聲,大兵們齊齊舉槍。
奇異的号角聲突然急促起來,瘦到風一吹就會跌倒的平民眼中忽然射出精光。
他們想要跑動,但是由于長時間缺乏食物和飲水,努力邁開雙腿後身體不受控制,前排的衆人齊刷刷地倒了下去。
手雷完全暴露了出來,大兵再不留情,砰砰砰開火。
跌倒的民衆已經喪失了理智,他們大腦裏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拉弦、丢雷。
距離很遠,手雷在人堆裏爆炸,血雨漫天。
大兵驚慌失措地趴在地上,一邊胡亂射擊,一邊哇哇大叫。
攥着手榴彈的平民不斷倒下,血水和人體組織滿天飛舞。
自诩從自由國度而來的大兵們何曾見過這樣的血腥恐怖形象,很多人先是震驚,繼而心理狀态出現問題,發瘋了。
什麽樣的洗腦能夠讓一個人在紛飛的彈片和血雨中拖着疲憊饑餓的身體向敵人攻擊?
沒有一枚手榴彈扔到了美軍的隊列裏。
地獄般的景象剛剛平複,最後的六千日本士兵從血雨腥風中殺了出來。
“闆載!”
“闆載!”
士兵們擡踩着民衆的屍體,趟過汩汩流淌的鮮血,吼叫着将刺刀紮入美軍大兵的胸膛。
牛島滿知道此次反擊之後,自己便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當民衆們拉響手雷的時候,牛島滿坐在編号89号的山洞坑道裏。
他已經脫下了軍裝,換上了一身武士服。
面前的小桌上擺着一壺清酒和五六個酒杯。
關谷少将和其他幾個高級将領與牛島滿喝了最後一杯酒。
牛島滿用禦賜的大将軍刀剖腹自殺,參謀長關谷少将親自削下了他的腦袋。
其他軍官紛紛随牛島滿而去,八十九号山洞裏很快被血腥味填滿。
等關谷少将處理好大将閣下的屍體,整個山洞中便隻剩下他一個活着的人了。
外面的槍炮聲和喊殺聲達到了最高潮。
滿地的屍骸視而不見,關谷少将抓起桌上的清酒,嘩啦啦灌下肚。
他提着帶血的指揮刀,走出了第89号山洞。
其他的坑道和山洞裏還有輕傷員在埋伏着,他們胸前挂着手榴彈,身邊擺着炸藥。
隻要有敵人靠近,這些傷員會毫不猶豫地與之同歸于盡。
來到後方的一個山洞裏,關谷少将看到了數千名重傷員。
重傷員正在痛苦地呻吟着,很多人的神志已經不清。
看到參謀長閣下的模樣,大佐軍醫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脫掉軍帽,問道:
“參謀長閣下,我想給這些傷員注射嗎啡,讓他們能夠走得安詳一些。”
32軍從戰場上繳獲了大量的嗎啡,其他藥品急缺,嗎啡确是很充足。
關谷少将知道軍醫的意思,點了點頭,
“我來幫你吧!”
當下他們開始給重傷員注射大量的嗎啡。
山洞裏痛苦的呻吟聲越來越少,直至沒有。
做完這一切之後,日本第三十二軍參謀長關島少将丢掉了自己的指揮刀,服毒自盡。
坑道外的槍炮聲漸漸平息,沖繩似乎要迎來甯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