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震驚和恐懼之色已經不再，隻是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驚悸。
明豔的太陽被東京城區升騰而起的濃濃黑煙遮蔽，陽光奮力穿過黑煙，在大地上灑下一片片橘黃。
沒有了尖銳急促且難聽的防空警報聲音，皇宮外面隐隐傳來人群的呼喊以及救火車輛疾駛的聲音。
空氣中充斥着木材燃燒的味道，煙灰在微風的吹拂下落到了裕仁的頭上和衣服上。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着，神情略微有些麻木。
幾分鍾後，現任和前任内閣首相小矶國昭、東條英機來到了高台之下。
兩人同時向頭頂的天皇問好，動作神态戰戰兢兢。
裕仁招了招手，示意兩位首相走上高台，來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
兩人沒有耽擱，快步來到裕仁側後。
“兩位愛卿，弄清楚打擊東京的是什麽武器了嗎？”
小矶國昭是現任首相，理應首先回答天皇的問話。
“回陛下，從各地報告的情況上看，内閣推測，打擊東京的應是華夏的秘密導彈。”
裕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繼續看着前方問道：
“哪些城市遭到了打擊？”
“各地的傷亡情況如何？”
小矶國昭看了邊上老神在在的東條英機一眼。硬着頭皮回答道：
“長崎，廣島，福山，神戶，東京，劄幌，6個主要城市被導彈攻擊，其中東京的損失最重。”
“内閣剛剛得到相關方面的報告，有8000多人直接死于爆炸中。”
“另外還有6000多人被爆炸後的大火吞沒，2000人失蹤，15,000人受傷。”
“3000多棟房屋遭到損毀，火勢還沒有得到完全的控制，損失可能還會加大！”
“最嚴重的是日比谷公園。死于公園中和公園附近的人最多。”
小矶國昭說完之後慚愧地低下了腦袋。
裕仁看着城市的方向，久久無語。
東條英機兩人不再說話，陪天皇一起看着燃燒的城市。
如此高調地爲山本五十六舉行國葬，目的是爲了凝聚軍心和民心。
但是隆重的國葬最後成了一場逃命大賽，數萬人傷亡。
凝聚軍心與民心的目的肯定是達不到了，還将起到反作用。
大和民族急需一場勝利來自認明自己的勇武，證明這個國家是不可戰勝、永不會滅亡的。
但現在連保持原狀都很難做到，去哪裏獲取勝利呢？
裕仁突然有了接受盟軍對日公告的想法。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小矶國昭和東條英機都注意到了天皇的異常，前者開口問道：
“陛下，您受傷了嗎？”
裕仁搖了搖頭，示意兩位首相不要糾結這個問題，問道：
“山本愛卿的靈柩還好嗎？後續的出殡就勞煩兩位愛卿了。朕實在是看不得百姓受苦的樣子。”
小矶國昭和東條英機的臉色瞬間變得古怪異常。
猶猶豫豫之後，現任首相決定實話實說。
“陛下，山本元帥的靈柩……不……不見了。”
裕仁猛地轉頭，那眼神讓兩位首相心痛不已。
慢慢的，他的腦袋又轉了回去，自言自語道：
“是啊，日比谷公園是敵人重點打擊的目标。”
“在那樣驚天動地的爆炸之下，小小的靈柩怎可能幸存呢。”
“唉……朕對不起爲國盡忠的山本愛卿和他的家人啊。”
說着說着眼淚就要流出來。
東條英機兩人急忙出言寬慰，顯得手忙腳亂。
裕仁同時叫來了小矶國昭和東條英機，用意很明顯也很簡單，那就是讓他們彼此施加壓力。
兩人自然也是知道天皇意思的。
失落和悲傷的情緒稍稍緩和後，裕仁說道：
“兩位愛卿，從華夏的軍事實力上看，他們完全有能力登陸帝國本土，但爲何沒有這麽做呢？”
“還有，華夏利用導彈打擊帝國多座城市，除了摧毀我民衆的抵抗意志之外，還有什麽目的呢？”
談正事的時候，小矶國昭的腦瓜子還是很靈光的，他道：
“陛下，華夏之所以沒有登陸帝國本土，我認爲有兩個原因。”
“第一，盟軍内部的政治鬥争激烈，他國不會坐視華夏控制我國。”
“第二，我國民衆萬衆一心，絕不會向敵人屈服，表現出了保家衛國的英勇無畏的氣概。一億玉碎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爲了保持民族的獨立性，昭和男兒真的能夠做到。”
“華夏無法承擔登陸帝國本土的代價！”
東條英機接着說道：
“用導彈遠程打擊帝國城市，除了摧毀民族之抵抗意志外，華夏人還想借此震懾陛下和政府。”
“妄圖逼迫我們接受盟軍大言不慚的對日公告！”
“種種迹象表明，華夏不敢登陸帝國本土，他們仍在畏懼我大和民族！
畏懼我們抵抗到底，反擊侵略的決心！”
小矶國昭在一旁頻頻點頭。
裕仁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兩個首相，眼中的驚疑慢慢消失。
他似乎也認同了兩人的說法。
三人以這個話題爲切入點，開始談論本土的防禦方略。
小矶國昭再次表達了自己邊打邊談，争取有條件停戰的想法。
裕仁鼓勵了幾句新任首相，臉上疲态盡顯。
在談話結束之前，他擔憂地道：
“華夏科技進展神速，遠程導彈就是最好的證明。”
“兩位愛卿，兩三年後，華夏會不會擁有一種不用登陸帝國本土就能将民族毀滅的能力。”
“這………”小矶國昭不知如何作答。
從華夏如今發展的速度上來看，這樣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東條英機反應更快，他安撫天皇道：
“帝國有北海道、本州、四國、九州幾個主要部分構成，幅員雖然沒有神州遼闊，但也不可能說毀滅就毀滅。”
“陛下請放心，那樣的武器是絕不會出現的。”
“兩三年後，世界形勢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帝國一定能夠重新站立起來！”
裕仁甩了甩腦袋，仿佛要把那個可怕的念頭甩走。
“火勢小後繼續出殡，替朕安慰一下山本愛卿的家人。”
說完他離開了高台，走向深宮。
“咳咳咳……”
“咳咳咳………”
小矶國昭和東條英機同時咳嗽起來。
空氣中滿是燃燒的灰塵，他們很很早就想要咳嗽了，但不敢在天皇面前失态。
兩人在裕仁面前說的信誓旦旦，但是實際上他們根本不知道國家的未來在哪裏。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嗓子舒服後，他們最後看了一眼燃燒着的東京城區，前後腳離開皇宮，返回内閣。
還有很多的事情等待處理，每一件都令人頭疼。
“唉，隻能給山本君建一個衣冠冢了。”
“希望他能保佑帝國度過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