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部直三郎背着手,不安地在巨幅地圖前走動着。
參謀長繼續說道:
“很快就會天黑,航空兵無法出動,26師團和騎兵第一旅團的情況将不受我們掌握,騎兵集團的小島藏吉中将詢問怎麽辦?”
岡部直三郎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他在原地轉圈,兩分鍾後才道:
“告訴小島藏吉和固陽的守軍,晚上敵情不明,貿然前出支援很容易适得其反。
嚴守城池、加強警戒,提防中國人攻擊!”
“那水川伊夫中将、黑田重德中将和騎兵第一旅團怎麽辦?”
駐蒙軍第1次與江東交手就将損失三位重量級的将軍,這樣的情況是無論如何也不可接受的,參謀長有些慌了。
岡部直三郎看着老搭檔的眼睛搖了搖頭,
“我們曾分析過五原失守後河套地區的皇軍可能面臨的情況,現在看來局面很可能會朝我們之前判斷的方向發展,駐蒙軍的恥辱已經不可能改變了,當下最重要的是守住綏西!
這隻是甲号作戰的第1天,之後還有更大規模的作戰,我們必須考慮的更加長遠!
如若綏西丢失,你我都将剖腹以謝天皇,明白否?”
參謀長怔了怔,到此刻他才意識到江東比傳說中的更加強大。
“嗨依……”
……
包頭,騎兵集團司令部。
小島藏吉中将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躁、坐立不安。
騎兵集團總的隻有兩個騎兵旅團,一個月前的包頭戰役中已經損失了2/3個騎兵旅團,現在集團的主力就是第一旅團。
如果第一旅團被殲滅或者遭受到重大損失,那麽整個騎兵集團的戰鬥力将不複存在,小島藏吉也将成爲一個光杆司令。
岡部直三郎的命令必須遵從,小島藏吉十分擔心騎兵第一旅團的安危,他必須要派出援兵。
思慮許久後小島藏吉決定将無足輕重的安國軍派出去打探情況。
興安軍是僞滿洲國的正規部隊,總兵力在2萬人上下,在包頭縣城駐紮有一個團、2000人。
不管有用沒用,先把這一個團的興安軍派出去再說,小島藏吉不允許自己什麽也不做
興安軍的教官是正規軍校畢業出來的日本軍人,他們是參照日本關東軍訓練出來的部隊,戰鬥力比普通僞軍要強。
但是當聽到要去與第三十五軍和江東交戰時,僞軍士兵的心裏仍然出現了驚慌。
江東和傅作義名聲在外,兩人都不是僞軍能惹得起的。
可是日本人的督促也很嚴格,盡管不願,兩千僞軍士兵還是走出了包頭城。
這支部隊剛一出城就被獵人大隊盯上了,成正月準備跟他們來一場貓戲老鼠的遊戲。
……
“烏梁素海方向的戰鬥已經結束,近衛第一師全殲了來援的第26師團兩個步兵聯隊。”
呂卓然拿着電報激動地對江東說道:
“日軍遺屍無數,26師團師團長黑田重德被150毫米步兵炮炸碎了,戰士們打掃戰場時隻找到了一把殘破的軍刀。”
“嗯?”江東挑了挑眉,
“确定黑田重德死于炮擊,沒有逃脫?”
“是的,老鬼子肯定是死了,這一點周策勳可以100%的确定!”
“好!”江東滿意地點頭,
“一會讓人把這個好消息通報水川伊夫,讓老鬼子也高興高興。”
“哈哈……好的!”
“第三十五軍還在和日軍騎兵第一旅團激戰,戰況慘烈,但是總體上對我軍有利!”呂卓然繼續說道,
“馬上就要天黑,日軍騎兵旅團必定跑不了,可以開始下一步行動了!”
江東走到地圖前,眼神深邃,
“第二師可以出發,近衛第一師打掃完站上後向第35軍靠攏。
給晉城發報,讓後勤部盡快把槍彈等各類物資運到綏遠,補充戰鬥消耗!”
“是!”
……
……
烏拉山下,黃河岸邊。
騎兵第一旅團在炮彈、地雷、子彈的多重打擊下哀嚎,口袋陣裏的所有日軍士兵再沒一人保持沉着鎮定的樣子。
待在公路上會遭到大口徑火炮的打擊,離開公路進入原野又會踩上令人驚恐萬分的地雷。
騎兵變成了步兵,失控的戰馬在槍林彈雨中悲鳴、奔跑。
太陽正在下墜,夕陽将天地染成了紅色。
片桐茂正在極力驅趕心中的慌亂和恐懼,圓盤一樣的血紅色太陽就好像倭國的國旗,少将閣下眯着眼睛看西方。
“旅團長閣下,司令部命令我們全力突圍,利用戰馬的機動優勢沖出包圍圈!”
通訊參謀拿着剛剛轉譯出來的司令部電報說道。
片桐茂收回視線,
“第26師團的情況如何?”
26師團也在增援五原的路上,他們是唯一一支可以給騎兵第一旅團提供支援的部隊。
通訊參謀神色黯然,
“第26師團已經和司令部失去了聯系,情況或許比我們更糟!”
“八嘎!八嘎!”
“噗噗噗……”
身邊不停傳來子彈擊中肉體和雪地的噗噗聲,醫療兵正在忙前忙後的搶救傷員。
“啊……”
一個正在專心緻志反擊的日軍士兵被失控的戰馬踩中了後背,馬蹄踩斷了脊柱神經,士兵的上半身像連線木偶一樣立了起來。
片桐茂被慘叫聲吸引,他剛轉頭便看到數顆機槍子彈穿透了死去士兵的身體,小紅花綻放。
戰馬本是騎兵最信任的、最親密的夥伴,可此刻它們卻成了敵人的幫兇,第一旅團至少有百餘名士兵葬身于失控的馬蹄之下。
片桐茂回首,發現此刻還有戰馬的騎兵最多隻有1500人了。
他眼中現出決絕之色,咬着後槽牙對通訊參謀說道:
“銷毀電台和密碼本,全軍沿來路突圍!”
“嗨依!”
……
“司令,小鬼子快要頂不住了!”
35軍參謀長放下望遠鏡,臉帶喜色地對傅作義說道。
傅作義的嘴角扯了扯,一個冷笑浮現,
“炮火如此之猛,小鬼子就算是鐵打的也扛不住。
傳令101師,讓他們做好準備。小鬼子就要突圍了,必須把他們給老子擋住!”
“是!”
“全團向4号區域炮擊,不要節省炮彈,給老子狠狠的打!”
賴曉川的亢奮情緒被調動了起來,他的腦袋對着炮隊鏡,下半身在瘋狂扭動。
新32師的陣地上,93團團長安春山正在向袁慶榮請命。
“師長,小鬼子馬上就不行了,讓我帶弟兄們沖下去吧,一定打他們個屁滾尿流!”
安春山揮舞着大刀,顯得急不可耐。
“你他娘的着什麽急?這才打了多久?有一個小時了嗎?讓小鬼子多吃點炮彈不好嗎?非要讓弟兄們去拼命!”
這一仗打的幹脆利落、打的痛快解氣,袁慶榮知道安春山的意思,無非就是擔心小鬼子死光了,弟兄們手上的大刀無用武之處麽,幼稚!
“再說了,要沖也是老門的騎兵第7師去沖,你的步兵團等着打掃戰場就好了!”
“哎,師長,這不公平,怎麽能把大魚都給騎兵師!”
袁慶榮擡腳虛踢,口中喝罵:
“滾!”
……
口袋陣的末端,101師正在緊張的進行紮口袋的工作。
302團團長郭景雲帶着千餘名戰士在200多米長的公路上埋設炸藥包,他們面對的是日軍最精銳的騎兵第一旅團,如若沒有充足的準備,單憑步兵是沒法擋住騎兵在絕望中的攻擊。
101師的其餘各團在公路兩側的有利位置構築陣地,師部所屬的一個工兵連正在右側的烏拉山上打洞。
“快快快……接線……接線……”
炸藥包已經快埋好,郭景雲跑到半山腰上對戰士們大聲的喊。
前方不到兩公裏的位置就是主戰場,那邊正炮火連天,日軍随時會退下來。
“郭團長,郭團長……”
年輕的師部通訊兵氣喘籲籲的沖到郭景雲邊上,
“師部剛剛得到消息,日軍的騎兵已經往這邊沖過來了,師長命令302團的弟兄撤回陣地!”
“這麽快!”
郭景雲快速舉起望遠鏡看向公路的前方。
最先出現在望遠鏡視野裏的是日軍的膏藥,緊接着便是如泥石流一樣奔騰的騎兵。
“草特麽!”郭景雲放下望遠鏡,
“鬼子騎兵來了,所有人撤到山上!”
大部分弟兄在炸藥包埋好後就撤離了,現在還在公路上的隻有一個排的接線人員。
“都走,都走,剩下的線老子來接!”少尉排長手上動作不停。
士兵們略微猶豫後收拾家當撤向山坡。
“踏踏踏……”
戰馬的腳步聲是雜亂的,氣勢是磅礴的。
……
1500個騎兵高舉馬刀,口中咿咿呀呀的喊着口号。
退路上也有中國的阻截部隊,這是他們早就知道的。
但要想活命隻有這條路,刀山火海也必須沖過去。
趕了一天的路,戰馬的體力消耗巨大,日軍騎兵直到最後500米時才開始驅動戰馬提速。
穿着灰色軍服的中國士兵正狼狽地向路旁的山坡上爬去,騎兵的臉上露出獰笑,
他們依舊是這片草原上無敵的存在。
片桐茂在隊伍的中後段,他的眉心跳的厲害,進入包圍圈後他心中的危機感一直沒有消除,此刻甚至愈演愈烈。
人在馬上,箭在弦上,已無退路。
前排騎兵高舉的馬刀漸漸放平,戰馬的速度已經達到了頂點。
前方的公路上有四五個中國士兵還在低頭忙碌,騎兵将借着馬速帶來的力量,砍下中國士兵的腦袋。
引爆器在郭景雲面前,他的手心已經開始微微冒汗。
大地都在騎兵的高速沖鋒中顫抖,但公路上的最後幾個弟兄仍然在不慌不忙的接線,他們背對騎兵,無所畏懼。
郭景雲看到下方的少尉排長完成了最後一項工作,他挺起腰,松了一口氣。
少尉似乎才剛剛聽到身後傳來的轟隆隆馬蹄聲,他皺着眉頭回頭。
“轟!”
高速沖鋒的騎兵撞進了炸藥的埋設區,排長和最後幾個弟兄如海兄的蜉蝣一樣被驚濤駭浪吞沒,沖鋒的騎兵隊列未受到任何的阻礙,仍然一往無前。
郭景雲的心狠狠的絞痛了一下,他将引爆器死死攥在手裏,等待最佳時機。
片桐茂的身體在高速奔跑的戰馬上起伏着,他于夕陽中看清楚了山坡上無數中國士兵仇恨的眼神。
他遍體生寒。
“咔嚓!”
郭景雲摁下了起爆器。
電流通過線路快速蔓延向公路,在遇上雷管時産生火花,雷管爆炸的同時也将炸藥包引爆。
“轟轟轟……”
巨大的能量像氣泡一樣從地底蔓延,掙脫大地的束縛後在空氣中肆無忌憚的擴散。
高速沖鋒的鬼子騎兵跑着跑着就飛了起來!
沒有慘叫,沒有嘶鳴。
人馬的耳朵在那個瞬間全部失聰。
溫熱的血雨淅瀝瀝地下,落到雪地上後将積雪也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