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毀天滅地的炮火打擊後，一個師的蒙古族騎兵隻剩下400多人了。穆克登寶比劉繼廣更加想要逃命。
外蒙被蘇聯人占領，内蒙的絕大多數地區都被日本人控制，強盛無比的中國已經沒落，德王和穆克登寶等蒙古人和他們的祖先一樣，選擇了野蠻卻強大的一方。
他們歸根結底是一群投機主義者。
這樣的人是最惜命的，除了利益外，沒有什麽值得他們獻出生命。
骁勇善戰已經不在，他們現在最擅長的除了騎馬外就是奴顔婢膝。
1500人隻剩下400人，穆克登寶早已被江東的強大火力吓懵了。
“師長，前面有200多個漢人，他們身上穿的衣服與第三十五軍不一樣，應該就是從南方來的那一支。”副師長打馬來到穆克登寶邊上道。
穆克登寶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這200多人的後方還有沒有大部隊他不得而知。
“駕！”
他雙腳輕磕馬腹，驅動戰馬在四周跑了一圈。
西邊是五原縣城，南邊和北邊槍聲大作，東邊那200多個士兵正在手忙腳亂的找掩體、挖壕溝。
穆克登寶接下來的選擇将決定騎兵師最後400人的性命。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戰馬不停地打着響鼻，得十分焦躁不安。
馬背上的騎士也來回挪動屁股，嘴裏大口大口的喘氣。
太陽越升越高，四周一如既往的寒冷。
他們從停下來到此刻時間還未超過三分鍾，但所有人卻感覺像三個小時一樣漫長。
其他方向的危險看不見，隻能憑借聲音來判斷。
面前隻有200多個漢族士兵，裝備也不特别，看上去這裏似乎就是穆克登寶的生門。
又猶豫了10多秒鍾，穆克登寶終于下定了決心。
“成吉思汗的子孫們，沖啊！”
他高舉馬刀，用蒙古語對着身邊的士兵大喊。
“呼啊！！！”
“駕！”
士兵們高聲回應，雙腳猛磕馬腹，戰馬吃痛，腳下速度加快。
……
在穆克登寶前方1公裏的是2師6團的突擊連，這個連是全團的先鋒，六團的主力部隊在突擊連的後方呈三角形向前推進。
突擊連已經攻破了日軍的兩道防線，殺死日僞軍40餘人，己方隻陣亡了三人，傷五人！
全連士氣如虹，誓要做第一支突入五原的連隊。
當在曠野上突然遭遇兩倍于己的騎兵時，突擊連的軍官和士兵都沒有慌亂。
平日訓練内容中有一項就是在曠野上突然與大股騎兵遭遇。
戰士們按照訓練時的樣子快速尋找掩體，一部分人警戒，一部分人挖掘散兵坑。
穆克登寶猶豫了三分鍾，突擊連用這短暫的時間已經構建起了一道簡易防線。
第三十九軍團标準的編制是一個步兵師下轄三個步兵團一個炮兵團。
每個步兵團下轄三個步兵營、一個反坦克連和一個炮兵連。
營下有一個機槍連、三個步槍連。
突擊連屬于步槍連，全連的重武器主要是十一挺mg42機槍和三門50毫米輕型迫擊炮。
當下突擊連的防線就是以小組機槍爲主，迫擊炮在防線後方，步槍手在機槍小組旁協助。
整條防線像是一根放倒的荊棘木，十一挺機槍就像是樹幹上突出去的尖刺。
騎兵手上的馬刀在半空中胡亂地揮舞着，嘴裏發出各種各樣的怪叫聲。
穆克登寶在騎兵隊列的中後方，他控制着戰馬勻速向前奔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很期待看到前方漢族士兵狼狽奔逃的樣子。
雙方間的距離已經來到了800米，但穆克登寶期待的場面始終沒有發生，他眼皮狂跳。
對面這隻軍隊的沉穩遠遠地超出了他的預期。
600米，在起伏的戰馬上，穆克登寶看到了200多個人同時拉動槍栓，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上他的心頭。
不隻是他，沖在最前方的蒙古士兵也感覺到了危險，口中的怪叫聲不在，右手僵硬地握着馬刀，等待着未知的命運。
在洶湧沖鋒的騎兵隊列面前，200多人的防線就像是微末的浮萍。
可這浮萍雖小，散發出來的戰意卻遠遠超過了洶湧的騎兵，直沖天際。
600米，是訓練中要求的步兵對騎兵的最近開火距離。
一旦進了600米，騎兵的高速度就很可能對步兵防線造成沖擊。
此刻雙方間的距離已經過了600，可突擊連連長卻始終沒有下達開火的命令。
因爲連長看到了前方戰馬和士兵眼中的驚恐與畏縮。
500米，連長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嘴中大喊：
“打！！！”
mg42機槍和三門50毫米輕型迫擊炮同時開火。
炮彈在天空中呼嘯，子彈如狂風暴雨一般在百多米長的防線上肆虐。
“咴咴……”
“咻咻……”
“噗噗……”
最前方數匹戰馬的四蹄被密集的子彈整整齊齊地割斷，戰馬發出了凄厲的悲鳴。
最大的沖擊慣性将戰馬的身體和馬背上的騎士摔飛出去！
“轟轟轟……”
迫擊炮炮彈在沖鋒的騎兵隊列裏炸開，有些戰馬跑着跑着馬背上的騎士就消失不見了。
穆克登寶将身體死死地貼在馬背上，第39軍團步兵的火力和他們的炮兵一樣兇猛。
現在沒有時間去後悔，能做的就是蒙着腦袋撞上去，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
“哒哒哒……”
突擊連的連長像座小山一樣站在防線的最中央，巍然不動。
300米！
穆克登寶已經能夠看到奇怪的機槍和跳動的彈鏈了。
當然，他也看到了槍火叢中那個巍然不動的身影。
最後兩百米，隻要再有幾個呼吸他就能沖過去，沖過這道可怕的火力網，逃離五原，逃到包頭、逃到歸綏，逃去見德王！
穆克登寶在心中想，逃出生天後他一定要告訴德王，江東的力量比想象中的強大，成吉思汗的子孫必須重新選擇了，不能一味的跟着矮小的日本人走到底。
短短300米的距離，400騎兵隻剩下200多人。
剩下的騎兵悄悄的收起了馬刀，他們不願意與這支可怕的軍隊作戰，他們隻想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隻是穆克登寶和他的蒙古勇士注定要失望了。
隻剩下最後百多米的時候，防線的後方突然沖出來了三個鋼鐵巨獸。
穆克登寶和他手下的士兵們一眼就将鋼鐵巨獸認了出來，并且他們還知道這東西的漢語名字：
裝甲車！
在三年前，當這些鋼鐵巨獸第1次出現在草原上的時候，驕傲的成吉思汗子孫還想掙紮一下。
但最後卻碰了個頭破血流。
戰馬永遠無法和鋼鐵對抗，這是蒙古族士兵們說服自己對日本人奴顔婢色的一個理由。
看到鋼鐵巨獸的那一瞬穆克登寶就知道他的生門被永遠地關閉了。
他一下子失了心神、失了方向，雙手死死地拽着缰繩，沖鋒的戰馬被他硬生生勒停。
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偵察營營長終于趕到了戰場，看到前方騎兵的數量銳減了1/3，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嘴上大喊：
“所有人自由開火，揍死這幫狗娘養的！”
有什麽樣的軍官就會有什麽樣的士兵，偵查營的戰士們全部都是暴躁脾氣。
聽到命令後沒有任何人猶豫，機關炮、機槍、沖鋒槍同時開火！
方寸大亂的蒙古騎兵被鋪天蓋地的彈幕淹沒，有些人直接被吓傻，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就有魂歸長生天。
“壓上去，碾死他們，一個不準放跑！”
裝甲車對付騎兵小菜一碟，偵察營營長暴躁的心根本沒得到滿足。
在偵察營的後方是第一營直屬的機槍連，機槍連除了裝備有mg42機槍外，還有6門80毫米迫擊炮！
随着時間的推移，第6團各作戰單位先後抵達戰場，各種武器裝備不要錢的砸向可憐的蒙古士兵。
5分鍾前蒙古騎兵還是洶湧的浪潮，5分鍾過後他們卻變成了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正在狂風暴雨的撕扯下漸漸支離破碎。
……
“師……師長……我們……怎麽弄，要不……降了吧……”
目睹了蒙古人被江東的部隊砍瓜切菜一般消滅的一幹二淨，劉繼廣邊上的一個小軍官尿意泛濫，語帶驚恐地道。
其他的士兵臉上也是差不多的神色，胯下的戰馬不安地刨着四蹄。
劉繼廣的臉色蒼白如紙，他額前的頭發已經徹底被汗水打濕，斷腿處傳來鑽心的疼痛，牙關也在打顫。
他茫然的看向北方和南方，心中早已沒了戰心。
“師長，裝甲車朝我們沖過來了！”
有士兵驚恐的大喊。
劉繼廣擡頭，前方的戰場上隻剩下幾匹無主戰馬在漫無目的的遊蕩，驕傲的蒙古騎兵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輛裝甲車打頭，上千國軍士兵正在飛速向自己騎兵隊列所在的位置接近。
劉繼廣摸了摸斷腿，臉上神色變換。
他青年從軍，在東北軍裏先後擔任營長團長，九一八後跟随李守信一起投降了日本人。
這幾年他的官越當越大，惡事也做了不少。
投降江東多半是死路一條。
“唉……”他無力地歎息，手慢慢摸向腰間的馬刀和手槍，看着越來越近的國軍士兵，他狠狠心，将馬刀和手槍都扔到了地上。
“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