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
清晨的甯靜被雜亂的腳步聲與撞門聲打破。
穿着屎黃色軍服的鬼子在僞軍士兵和翻譯官的帶領下沖進了各家各戶，他們神色猙獰，明晃晃的刺刀已經捅進了四五個村民的肚子裏。
“鄉親們、老少爺們，皇軍需要人去幫架設浮橋，不要反抗、不要猶豫，快帶上你們的門闆床闆跟我走……”
村長的聲音在村子上空飄蕩，很多人這時才明白日本人的意圖。
好些日本士兵看村裏的婦女時神情猥瑣、甚至眼神中還有一些獸性的沖動，但他們都克制住了，一個勁的催促各家各戶的人拆門闆。
汾水周圍土地富饒，物産相對其他地區更加豐富，這片地區的人口密度很大，日軍的行動同時在十幾個村子進行。
1937年下半年到1939年，百姓們接受的都是日本人的統治。
除了要交的糧食比閻錫山當政的時候稍稍多一些外，老百姓的正常生活與過去區别不大。
日軍和僞軍有時會到村子裏爲非作歹，但是遭殃的總是少數人家。
大多數老百姓都是踏踏實實的種地，窮困且茫然的過着日子。
國軍部隊重新光複了汾河流域後，老百姓的日子甚至比在日本人統治下的時候更艱難。
大多數的國軍部隊雖與老百姓不親近，但也不會去迫害。
可是在龐大的隊伍裏卻總有一些老鼠屎，比如傅躍之流，244旅之前就駐紮在北方的平遙，平遙介休兩縣的百姓少有爲遭傅躍欺壓的。
各村各寨都有年輕男人被抓壯丁，老百姓的日子在這半年變得愈發艱難。
聽到日本人再次入侵的消息時，許多普通人家都爲選擇進山躲避或者南逃。
因爲在這些人看來，無論是日本人還是國軍都需要有人種地交糧，不可能把他們殺絕，不然汾河兩岸肥沃的土地就将荒涼，那些整日隻會歌舞升平的老爺們也就吃不上飯。
當日本人沖進村子的時候，很多人家根本未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國軍當政時被打壓的保長、村長之類的一下子從人群中冒了出來，他們充當日本人的急先鋒，鼓動村子裏少的可憐的男人去幫忙修建浮橋。
壯年人少之又少，根本達不到日軍的數量要求，他們很快把目标放在了十三四歲的小孩和年近五十歲的老人身上。
各家各戶想起了哀求與哭嚎之聲，但日軍不爲所動，如果有不從或者反抗者，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将之屠殺。
從清晨6點到上午9點，日本人從幾十個村子裏抓到了上千名男丁。
千餘人扛着門闆、木頭之類的東西在汾水河東岸彙聚。
第41師團的工程兵部隊已經做好了浮橋搭建的準備工作，千餘中國百姓帶着材料到達後，日軍開始指揮他們架設浮橋。
冬日的汾河水冰冷徹骨，日本人根本不把這些老人和小孩當做人，他們用手中的武器威脅，讓百姓們跳進冰冷的河水裏架橋。
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被冰冷的河水凍僵，身體失去控制後落入深水，在河水的裹挾中失去生命。
日本人把這1000多中國百姓當做是消耗品，那些被河水沖走的人他們毫不關心，反而強迫更多的百姓進入冰冷的河水裏。
“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将浮橋搭建好？”
山下太郎從裝甲車上跳下來，目光中少有生機，語氣也極爲冰冷。
237聯隊和工兵大隊都已經被抛棄了，但他們的軍官和士兵對此都是一無所知，他們真的以爲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将會拯救師團長閣下和整個41師團，因此幹得極爲賣力。
聽到參謀長閣下的問話後，工兵大隊長急忙回答：
“參謀長閣下，至少還需要6個小時的時間！
6個小時後我保證将能通裝甲車的浮橋修到對岸。”
山下太郎神态冰冷的點了點頭，然後他向身後的一個大佐軍官招了招手，
“水戶君，南北方向各布置一個大隊警戒，如果有中國軍隊接近，勇士們務必将其擋住！”
237聯隊的聯隊長水戶大佐躬身領命。
山下太郎看了看自己帶過來的裝甲車，略微思索後對兩人繼續說道：
“浮橋搭建好後，命令戰車中隊派三輛裝甲車過河建立警戒線。另外三輛裝甲車交于水戶君指揮，在師團主力未過河之前，南北兩向的防線絕不能失守！”
“嗨依！”
兩人高呼後奔向了各自的崗位。
在這幾日的戰鬥中，日軍戰車中隊的十幾輛裝甲車已經損失過半。
田邊盛武的真實意圖是向東線的茫茫群山撤退，保存師團有生力量。
戰車是大家夥，肯定沒辦法開進山裏，與其損毀在無意義的戰鬥中，倒不如用來增加誘餌的分量。
連戰車都派往了西線，江東和中國軍隊肯定會錯判第41師團的突圍方向。
田邊盛武對自己的這一謀劃頗感自豪，武力上的角逐他暫時是失敗了，但在智力和謀劃方面他必勝江東一籌。
作爲第41師團的師團長，爲了帝國、爲了天皇，山下太郎理應義無反顧地獻出他的生命。
但他每每想起在師團指揮部内與師團長閣下談話時的場景，心中就一陣絞痛。
被抛棄的感覺真是令人絕望啊！
他平日兢兢業業、絞盡腦汁的爲師團長閣下出謀劃策，但到了最爲危機之時，他卻是第一個被抛棄的人，可憐、可歎、可笑。
“也許隻有像師團長閣下這樣絕情的人才能引領帝國的強大吧！”
山下太郎在心中自我安慰。
他拿着望遠鏡眺望汾水西岸，對面靜悄悄的，沒有鳥獸、沒有人影，他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
搭建浮橋的聲勢十分浩大，中國人不可能察覺不到。
“你們都躲在哪裏呢？”
他喃喃自語。
……
……
“咚！”
一個搭建浮橋的小男孩腳下沒有站穩，腦袋朝下栽進了汾水裏。
西岸，一個枯草叢輕輕晃動了一下，好像是因北風的吹拂而點頭。
枯草叢裏響起一個帶着怒意的聲音，
“狗一樣的東西，再這樣下去這些鄉親都活不成了啊。”
枯草叢裏趴伏着一個全身僞裝的人，他的一隻眼睛死死盯着步槍上的四倍瞄準鏡，手指放到扳機的位置上後又移開，這個動作重複了四五次。
“千萬别沖動，情報已經傳回去了。”另一個聲音說道：
“開槍必須等待長官的命令，不然很可能會壞事！”
“媽的！難道我們就這樣看着？什麽也不做？”
“等待命令，難道你忘了之前教官們是如何教的，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日他姥姥！”
兩人的談話至此結束。
他們隸屬于第九十八軍，是在獵人大隊的幫助下訓練出的第一批狙擊手。
兩人手上拿着的、搭配有四倍鏡的狙擊步槍也是從小鬼子的手裏繳獲的。
汾河西岸有**他們這樣的小組，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觀察日軍動向。
他們在一個小時前就已将情報送了回去，不停的有老人和小孩跌進冰冷的河水裏，他們卻隻能幹看着，拳頭都已經捏得發白。
……
成果寺。
江東看到了第九十八軍傳過來的情報，他走到作戰地圖前看戰場上的敵我形勢，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第九十八軍重新占領汾陽的消息日軍肯定也收到了，但他們爲何還硬着腦袋往那邊紮？
難道真的有信心在短時間内将第九十八軍擊潰，繞道回太原？”
“田邊盛武打的應該就是這個心思。”呂卓然不敢把話說太滿，斟酌着發表自己的意見，
“他們或許是想用戰車中隊擔任前鋒，擊潰98軍之後越過鐵路，隻需一個晚上就能到達占領區。”
西邊是江東故意放出來的口子，田邊盛武真的這麽傻，江東有些不确定。
“獨立混成第七和第九旅團今日有何動靜？”
“據第一師彙報，這兩個旅團的攻勢不像前兩日那般猛烈，他們似乎并不着急救援第41師團，張勝清也有些困惑。”
江東原本動過圍點打援的心思，但他很快想到一兩個月後的光複作戰，晉城需要爲光複作戰儲備物資，如果在此之前就将儲備好的物資消耗一空，那麽光複作戰就很難打得起來。
因小失大太不劃算，圍點打援的想法他也就沒有再提起。
“以日軍當前的進度，日天黑前浮橋就能搭好。”呂卓然有些擔憂的說道，
“如果41師團真要退往汾河西岸，第九十八軍的壓力會很大。武士敏軍長讓軍團長早做決定，98軍聽您的命令打這一仗！”
“炮兵一團在哪裏？”
“他們還在平遙縣城，距離日軍的浮橋太遠，打不到。”
江東圍着作戰地圖轉了幾圈，搖搖頭說道：
“田邊盛武這個老鬼子肯定是打算今晚突圍。北線的獨立混成第七和第九旅團沒了動靜，那麽單憑41師團短時間内肯定是無法突破第1師的防線，因此平遙也不會是日軍的撤退方向。
南邊是我們的腹地，小鬼子不會自尋死路！
東邊是綿綿群山，山區作戰日軍沒有任何優勢。
這麽說來田邊盛武最有可能的突圍方向就是西邊。”
雖然心裏仍然感覺有些奇怪，但江東還是果斷的下命令。
“讓第九十八軍做好準備，如果日軍真的往汾河上退。叫他們按之前商議好的作戰計劃行動，最多放三千鬼子過河。然後炸毀浮橋，讓日軍東西不得呼應。
東岸的交給我們，西邊的就是第九十八軍的任務！
另外，前線的狙擊手可以開火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