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守中走進指揮部的時候剛好看到安子良放下無線電報話機的話筒,他眼睛瞪得溜圓,偏着腦袋問道:
“安營長,這是什麽電台?爲什麽既能發報又可以直接對話?”
安子良對這些東西也不懂,加之他現在沒心情解釋,直接說道:
“這是我們軍工廠自己生産出來的東西,功能你也看到了,就這兩樣!”
鄧守中大步走到報話機邊上,貪婪地撫摸起來,
“直接通話的距離是多遠?”
“20公裏左右!”安子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後說道:“鄧團長,帶着你的弟兄護送傷員向靈石方向撤退吧,陣地交給我!”
鄧守中收回撫摸電台的手,聳了聳肩說道:
“安營長,你的手下都是娃娃兵,雖然他們很勇敢,但不得不說戰鬥經驗還很欠缺。
我剩下的都是百戰老兵,阻擊掩護之類的活他們幹過很多次了,經驗豐富。
你帶着弟兄們先行撤退吧,陣地本來就是我們團的,我來守!”
他看了一眼制作精良的報話機,舔舔嘴唇繼續說道:
“你們有好兵好裝備,活下去能殺更多的小鬼子!”
安子良認真的看着鄧守忠,眼前這人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其實心細如發。
“我的營留下來天黑後還可以撤退,如果是你們留下的話,那些幸存的弟兄恐怕都要沒了!
就這麽點人了,給你的團和新編27師留些種子吧。”
第三十九軍團果然名不虛傳!鄧守中在心中感歎。
斷後任務九死一生,要是擱其它部隊哪有謙讓之理,早就溜之大吉了。
兩人笑着看了對方一眼,同時伸出右手,緊緊相握。
這樣的場面還發生在其他幾個陣地上,近衛第一師近衛第一團主動承擔起了斷後任務。
……
“轟轟轟……”
太陽緩緩落下山坡,日軍的最後一波攻勢如約而至。
血紅色的軍旗漸漸成了這個小山包上唯一的紅色。
晚上7點,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陣地前方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寒風中輕輕搖曳着。
李康抱着槍斜靠在戰壕上,在如水的夜光下,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如星星一樣在發光。
“李康!”一連長拍了拍他的鋼盔,發出當的輕響,“一會兒我們的一連率先撤退,讓你把你的戰士做好準備。”
李康已不再像之前一樣毛躁,心境沉穩了許多,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全班包括他在内還剩下四個弟兄,他讓大家坐在一起,受傷的互相包紮傷口,然後嚼肉幹補充體力。
晚上7:30,近衛第一團和偵察營交替掩護撤離陣地。
田邊盛武一直讓人觀察着中國陣地上的動靜,近衛第一團和偵查營撤退後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收到了消息。
“中國人放棄了介休,他們是會繼續向南撤退?還是留在山區打阻擊?”
田邊盛武命令部隊全線出擊,追着中國人的屁股占領介休縣城。
“騎兵第4旅團現在的位置?”田邊盛武問道。
參謀長山下太郎去通訊參謀那邊詢問過之後才回答:
“師團長閣下,天黑前最後一次收到騎兵旅團的消息,茂木謙之助少将說他們已經轉向了南方。
現在應該在這個位置,距離攔截點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
山下太郎把參謀們推算出來的位置在地圖上标注出來。
“喲西……喲西……”田邊盛武看後滿意地點頭,
“中國人是步行撤退的,就算以最高的速度估計,他們也不可能趕在騎兵旅團之前!
部隊到達介休後稍作休整就繼續向南追擊,與騎兵旅團相互配合,争取将支、那部隊沖散!”
“師團長閣下,勇士們在戰前已經趕了半天的路,體力消耗極大。如果繼續追擊的話,士兵們很可能一天兩夜得不到休息。”
山下太郎有些擔憂的說道:
“士兵困倦、後勤補給跟不上,如果出現意外情況,我們恐怕來不及應對。”
田邊盛武想了想後還是堅決地要求部隊繼續追擊,
“山下君,兩年前的淞滬抗戰中國人投入了全部精銳,但最終他們還是敗了。帝國陸軍順利占領了敵國首都,爲天皇陛下和大和民族赢得了無限的榮耀。
衛俊如的部隊是雜牌軍拼湊起來的,派系林立、指揮混亂,隻要勇士們在堅持一晚上,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
山下太郎眨了眨眼睛,心想師團長閣下的腦袋難道出問題了,怎麽把帝國陸軍的頭号敵人給忘了?
“師團長閣下,江東和他的部隊怎麽辦?第三十九軍團的戰鬥力與皇軍相當,情報稱江東帶來了18,000人。我們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就3萬多人,在兵力上并無太大優勢,短時間内恐怕很難将江東的部隊殲滅。”
田邊盛武聽到江東的名字就感覺心煩,他揮了揮手說道:
“不能将之殲滅就圍困,大将閣下會給我們派出援兵的。
快去傳我的命令吧…”
“嗨依!”
……
……
周策勳、呂卓然帶領近衛第1師另外兩個團在靈石以北約10公裏的山區構建阻擊陣地,天黑後不久江東、衛俊如就從介休縣城撤了出來,并退到了阻擊陣地後方的靈石縣城。
南原村在近衛第1師阻擊陣地西北約2公裏的位置,村子的西面有一條從孝義過來的公路。
說是公路其實并不準确,因爲這條道隻比普通的馬路寬一點,37年的時候偶爾有車會走,但日本人占領山西後這條道就荒廢了。
雖然已經荒廢,但它也是一條道,爲了防止意外情況,江東将失去火炮的炮兵團布置在了南原村。
炮兵團現在有兩門105毫米榴彈炮、三門20毫米高射炮和大量的炮彈。
日軍轟炸機襲擊列車的時候火炮沒能搬下來,但炮彈戰士們幾乎每人扛了一箱。
炮兵團有士兵2500人,其中隻有800人裝備有步槍。
江東認爲日軍從西邊來的可能性不大,将他們放在南原村隻是爲了多一道保險。
村子裏的百姓早已經被槍炮聲吓得躲到山裏去了,炮兵團的弟兄們住進了老百姓家裏,11月的夜晚寒風呼呼的吹個不停,戰士們以班爲單位聚在房間裏,看上去都很沮喪。
“團長,你說這仗結束後師長會不會給我們補充火炮?”炮兵團的副團長是個話唠,火炮被毀後他就一直在念叨這個事。
“應該會的吧……咱們是近衛第1師,天子親軍!”一營長有些不确定的說道。
“我看未必……”重炮營營長搖了搖腦袋,
“咱們總的也沒幾個炮兵團,每一門火炮都極爲寶貴。師長是一定會給我們補充火炮,但不一定是105和150榴彈炮。我覺得很可能是鬼子的山炮、野炮、步兵炮……”
“不會吧……”
幾個主官頓時唉聲歎氣起來。
摸慣了105和150榴彈炮,炮兵團的衆人都已經看不上小鬼子的火炮了。
聽着衆人唉聲歎氣,團長賴曉川覺得一陣心煩,他拍拍桌子準備大聲訓斥。
“團長,有情況!有情況!”
坐在衆人身後的電報員突然大聲的說道。
賴曉川等幾個主要軍官全都噤聲,慢慢的向電報員靠近。
電報員歪着腦在認真的聽着報話機耳機裏的聲音,一邊聽一邊記錄重要信息。
半分鍾後他摘下耳機快速說道:
“哨兵彙報,日軍大股騎兵正沿道路向我們這裏沖過來!馬蹄聲很淩亂,初步估計騎兵人數至少1500!”
賴曉川和幾個軍官不約而同的慌了一下,1500名騎兵,己方隻有800個拿槍的戰士,如果硬碰硬的話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所有人都在看着賴曉川,呼吸都減緩了許多。
賴曉川是高權的徒弟,他們這一門有一個一脈相傳的傳統:
平放高射炮打步兵!
賴曉川現在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三門高射炮,他語氣飛快的問道:
“日軍騎兵多久到達?”
“剛才說是三分鍾,現在恐怕隻有兩分半了!”電報員邏輯清晰的回答道。
“立刻組織戰士們把高射炮搬到路口,記住,三門炮放成三角形,給我封死的村子下面的道路!”
“是!!!”
“你馬上将情報上報師長,請求援兵!”
“是!”
……
日軍騎兵第4旅團連續作戰的時間已經超過了24個小時,士兵有爲天皇陛下獻身的執念在支撐着,戰馬沒有這麽瘋狂的念頭,體力已經快耗幹了。
突襲的路上倒下去了不下100匹戰馬,那些戰馬倒下去後就再也沒能起來。
距離預定作戰地點隻剩下最後3公裏了,騎兵第四旅團的旅團長茂木謙之助強撐身體對身邊的人命令道:
“讓勇士們放緩馬速,喝水吃幹糧補充體力,準備進入最後的沖刺階段!”
原先預計是在8:30左右到達作戰位置,但現在已經過了9點。
茂木謙之助認爲中國的撤退部隊的肯定會在自己之前到達,接下來必定有一場遭遇戰,他必須讓戰馬和士兵都盡可能的恢複體力。
連續不斷的作戰後,騎兵第四旅團減員嚴重,目前隻有2000餘人了。
2000人在狹窄的道路上拉出了600米長的隊列,清冷的夜空下,清冷的夜空下,這支隊列就像是一條黑色長蛇。
遠遠看上去十分壯觀,但近瞧就會發現長蛇的每一寸肌膚都已潰爛,隻要稍稍施加一點外力,黑色長蛇就會斷成無數節。
…
“來了!”
黑暗中響起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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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票票不要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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