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俊如準備撤退的心思除了司令部裏幾個高級參謀知道外,其他人一無所知。
但東邊和南邊出現日軍部隊的消息根本瞞不住,最基層的戰士都知道了。
太原城裏的部隊,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顯得憂心忡忡。
今日負責總攻的是第五集團軍第八十軍。炊事班早早就把一天的夥食準備好了,一個粗糧饅頭再加一碗沒有任何油水的湯。
第80軍下轄165師和新編27師,他們将從4個方向向仍然在抵抗着幾千個小鬼子發動最後一擊。
仗已經打了半個多月了,兩個師的弟兄們都有些疲倦。
吃完早飯後,大家抱着槍在陣地上靜靜的等待着。
長官們說,在十幾天連續不斷的進攻下,小鬼子已經窮途末路了,隻要弟兄們不顧一切的沖上去,光複太原的首功就是第八十軍的。
普通士兵對這樣的話已經無感了,打了五六天天,小鬼子還是幾千人。
如果真要是那麽容易的話,戰鬥在幾天前就結束了,哪裏還輪得到他們。
“咻咻咻……”
炮彈呼嘯着從80軍弟兄們的頭頂上飛過。
很多人下意識的擡頭,目光跟随着炮彈飛行軌迹移動。
“轟隆隆……”
北城發生了連續不斷的爆炸,一輪炮擊過後,弟兄們的眼前就隻剩下鋪天蓋地的白色了。
那是碎石瓦礫再一次被擊碎,化作漫天的灰塵,在沖擊波裏翻滾旋轉。
那片區域這些天不知挨了多少發炮彈,建築早已經成了殘垣斷壁。但該死的,躲在殘垣斷壁裏的小鬼子始終沒有被完全炸死。
“這些狗娘養的到底躲在哪裏?”
這是很多戰士的疑惑,竟然能在如此猛烈的炮擊中存活下來,難不成他們把整個地下都挖空了?
……
……
陸九站在一座半殘廢的小樓裏眺望炮擊場面。
“炮擊的密度這麽大,有點不符合衛司令長官的作風呀?”
他邊上一個身穿長褂的男人皺着眉頭說道。
陸九的嘴角扯了扯,猜測着說道:
“恐怕這是最後一次炮擊了,成不成就看今天。”
長褂男瞪了一下眼睛,很快想明白了陸九的話,說道:
“我的人都已經撤出去了,你們走不走?”
陸九點點頭,
“還有一個行動小組沒回來,等他們回來後我們也準備撤了。”
話音剛落,三個身影一蹦一跳的從前方的廢墟中朝這裏跑來。
“你的人來啦!”長褂男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陸九收回視線,轉身走下樓梯。
陳三才直接沖進屋子,另外兩人在門外警戒。
“怎麽回事?還有兩個兄弟呢?”陸九皺着眉頭問道。
可能是因爲跑的太急,陳三才一直在大口喘氣,五六分鍾後才緩過來。
長褂男也背着手從樓梯上走下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陳三才自然認識長褂男,他也并未打算隐瞞對方,畢竟在短時間看來雙方還處于同一陣營。
他語氣急切的說道:
“我們本來是去觀察炮擊效果的,但無意中卻發現了一個大人物。”
“誰?”長褂男和陸九同時問道。
“梅津美治郎和他的參謀長栉淵鍹一!”
“你确定嗎?詳細說說!”陸九在長褂男之前開口說道,後者雙拳緊握,看上去很是激動。
“這兩人的樣子我一直記在腦子裏,保證沒有看錯。
是這樣的,日軍指揮部的位置至少落下了十幾個炮彈,我看到那片街區都被炸出了大窟窿。
然後有幾個日本人驚慌失措的跑到原第一軍司令部那裏,大概過了10分鍾,梅津美治郎和他的參謀長就在一衆小鬼子的保護下去了北城。”
聽陳三才這麽說,長褂男更加激動了,他推測着說道:
“應該是負責指揮作戰的日軍聯隊長出了意外,日本人群龍無,隻能把梅津美治郎推了出來。
肯定是這樣的,梅津美治郎雖然被卸去了指揮權,但他的身份擺在那裏,這個時候隻有他能夠統調日軍各部隊。
你看清楚他們的位置了嗎?”
長褂男是軍統的人,雙方在太原暫時是合作關系。
“我留了兩個弟兄在那裏守着,必須把情報傳遞出去,讓衛長官用重炮轟擊。”
陸九想了想,點頭說道:
“反正我們也要撤退了,直接去找長官說吧。”
……
……
炮擊持續了40分鍾,之後第八十軍兩個師開始向躲在地堡或者廢墟裏的鬼子進攻。
上午10點,長褂男和陸九來到了衛俊如的指揮部。
聽完兩人的彙報後,衛俊如氣的直拍大腿。
40分鍾的炮擊已經把炮兵團僅存的炮彈打光了,此刻炮兵一團應該已經在撤往南方的路上了。
梅津美治郎,日本人的中将司令官,就算被卸了指揮權他也還是個中将。
如果能将此人殺死或者活捉,委員長肯定不會再怪罪自己。
懊悔了半分鍾後,魏俊如又突然想到。
如果梅津美治郎死在炮擊中,日本人肯定會秘而不宣,這樣就達不到他想要的目的。
而現在對方還活蹦亂跳,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參謀長,給我接80軍!”
……
……
盡管炮擊了40分鍾,但第80軍的進攻仍然不順利,日本人就像老鼠一樣,怎麽清理也清不幹淨。
“他娘的,不是讓你們找汽油往裏灌嗎?就這巴掌大點的地方怎麽就打不下來?”
新編27師的師長王竣對着電話怒吼,
“什麽?沒有汽油?那就給老子放火!
聽好了,老子不要傷亡數字,今天不能把小鬼子消滅幹淨,你們就都别回來了!”
“哐!”
他說完憤怒的挂斷了電話。
“來,喝口水。”參謀長給他遞上一杯涼白開,
“第十七軍和第十五軍打了這麽多天都沒什麽進展,别太着急。你能想到的辦法之前的人都用過了,弟兄們打得很辛苦,給他們點時間。”
王竣正想發幾句牢騷,邊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老子是王竣,有屁快放!”
在參謀長唉聲歎氣的注視下,王竣的神情和态度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
“是,請軍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您把十萬塊大洋早早準備好吧!”
挂斷電話後,參謀長湊上前來問道:
“什麽任務?什麽大洋?”
“哈哈……”王竣拍手大笑,
“這次輪到咱們新27師發大财。
司令部找到了梅津美治郎的藏身之處,軍長命令我們組織敢死隊把日本人的指揮部端了。梅津美治郎,活的給10萬,死的給5萬!”
“有這等好事?怕不是那麽容易的吧?”
“情報肯定是真的,一會司令部會派人來給我們帶路。
命令弟兄們暫時撤回來,一會兒要統一行動。”
……
……
和陳三才一起來到新27師的還有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央日報社記者。
衛俊如的打算是,能抓到活的最好,抓不到活的,死的拍一張照片也行。
等撤退的時候把軍旗插到太原的最高處。
梅津美治郎的照片和軍旗照同時登上中央日報,應該可以給委員長和全國民衆一個交代了。
日軍中将司令官都被擊斃了,誰還能說中國軍隊沒有占領太原。
戴眼鏡的記者雙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相機,生怕出現一點意外,看上去很緊張。
陳三才坐在一旁靜靜的擦拭自己的匕首和手槍,加入軍情處後,他幾乎沒有機會痛痛快快的殺小鬼子。
看到記者緊張兮兮的模樣,他從27師師部參謀的手中要來一把盒子炮,丢進了記者的懷裏。
“萬一碰到小鬼子,你那玩意兒可不能保命。”
記着看看相機,又看看手槍,最終把兩樣東西都抱在懷裏。
王竣從手下部隊裏抽出一個營作爲敢死隊,同時還給每一個敢死隊員配發了充足的彈藥,外加一把大刀、一頂鋼盔。
敢死營的營長名叫鄧守中,山西本地人。
對于王竣許諾的每人10塊大洋他并不在意,他隻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讓師部把每一個弟兄的籍貫都記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人回不來,那就把撫恤和大洋寄到弟兄家裏去。
王竣無一不允。
衆人聚在一起喊了幾句慷慨激昂的口号,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戰場。
165師和新27師的其餘部隊再次向日軍陣地發起進攻。隻是這一次的進攻目的俨然與之前不同了。
……
在陳三才的帶領下,敢死營300多個弟兄在各處戰場間穿插。
遇到大隊鬼子就躲開,落單的直接上刺刀解決。
殘存的日軍大多都躲在地底下,爲了避免被提前發現,敢死營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陳三才之前留下來監視的兩名戰士還在原地,他心頭一喜,看來小鬼子還沒有轉換地方。
敢死營所有戰士都做好了戰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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