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省宜川縣秋林鎮。
把大半個山西都丢了的閻老西把他的第二戰區長官部設立在這裏。
副官面色難看的拿着一封電報走向閻錫山,正在悠哉遊哉品茶的閻錫山擡頭問道:
“誰發來的?”
“重慶!”副官幹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
閻錫山的眉頭微皺,他抿了抿小胡子後說道:
“又有什麽事?”
副官不答,直接将電報遞到閻錫山手中。
閻錫山飛快的掃了一眼,然後便把電文丢到了一旁。
“催催催……中央軍是國家的軍隊,我晉綏軍就不是嗎?再說了,晉東南還是老子的地盤,他蔣光頭着什麽急?”
“重慶那邊似乎有些不太滿意了,長官,咱們要不要意思一下?”副官詢問道。
“整個山西都在打仗,我哪裏抽得出來兵力去策應江東那個小子。”閻錫山沒好氣地說道。
“咱們的錢糧畢竟都還要靠重慶撥付,如果把那邊惹急了,可能會………”
閻錫山聞言微微冷靜了一點,軍隊和地盤都在與小鬼子的血戰中拼光了,他的實力大不如前,蔣光頭的臉色他也不得不看。
副官說的也是實情,他低着腦袋開始沉思起來。
江東雖然将晉東南從日軍的手中搶了回來,但是閻錫山對目前的局勢并不滿意。
整個山西到處都是共、産黨的遊擊隊,現在看來江東也将在晉、城方向站穩腳跟,發生這樣的事情讓閻錫山很是痛心,他甯願将整個山西交給日本人也不願給共、産黨和中央軍。
畢竟日本人隻有巴掌大的一點地方,早晚有被趕出去的那一天,到那時山西還是他晉綏軍的地盤,任何人别想插足。
可共、産黨和中央軍就不同了,一旦讓他們站穩了腳跟,自己安身立命的地盤就将會不保。
延、安那位和重、慶那位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閻錫山無所他求,隻想有一方屬于自己的天地。
因此,他雖然沒有在言語上明說,但他心中其實更希望日本人能将江東從晉、城趕出去。
聽說晉、城日漸繁盛,人口也比之前增加了一倍,閻錫山是聽在耳裏,急在心裏。
他派去晉、城打探消息的人都杳無音信了,這讓他對晉東南的情況更加憂心,也更加好奇起來。
“我記得晉、城好像一直駐紮有咱晉綏軍的一個團?”沉思過後閻錫山詢問道。
“是的,長官。”副官恭敬地回答,
“留守晉、城的是咱們的354團,團長叫顧全。”
“能不能與這個團取得聯系?”
副官輕輕搖頭,
“這個團原先留守晉、城本就是做做樣子,團部沒有配備電台,要想聯系的話隻能靠傳令兵!”
閻錫山明白副官話語裏的意思,等傳令兵跑到,江東恐怕都已經被小鬼子消滅了,但他仍堅持着說道:
“派傳令兵去,命令354團服從江東的命令,協防晉東南!”
“是!”副官隻是愣了一下便飛快點頭。
“再将我的這份命令以電文的形式回複重慶!”
閻錫山心想,你蔣光頭不是想讓我策應嗎,我直接派一個團去歸江東指揮,這樣總該挑不出什麽毛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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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條山防線,衛立煌司令部。
衛立煌也收到了和閻錫山相同的電報,此刻他的臉上滿是糾結與無奈。
同爲中央軍一脈,衛立煌自然願意給江東提供援手,隻是他有心無力。
最近日軍調動頻繁,整個山西都處于戰火連天之中,唯獨有中條山北邊的小鬼子毫無動靜。
這讓衛立煌心中疑窦叢生,小鬼子難不成在搞什麽驚天大陰謀?
中條山防線實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有失,關中平原不保,天府之國危矣!
這樣的局面是萬萬不可出現的!
因此他命令各部嚴防死守,提防小鬼子的偷襲。
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防守偌大的中條山防線已是捉襟見肘,委員長命令他策應之事自然是很難辦到。
“唉!”他歎了口氣,“委座是不懂前線将士的難處啊,我要是有力,不用等他的命令,早就已經行動了!”
“司令,那這封電報如何回複?”參謀問道。
“還是那套,照實說吧。”
“明白!”
衛立煌起身面向地圖,
“最近還有沒有去往晉、城的車隊從我們的防區經過?”
“有的,兩個月内一般會有三次。”
“嗯嗯。”衛立煌目光嚴肅,
“如果再有車隊經過,讓咱們的部隊護送一程。”
“江東在前方與小鬼子血戰,我雖然抽不出力量去幫助他,但是幫他保證後方安穩這點還是可以做到的!同爲中、國軍人,獨立旅如果被日軍殲滅,對我們也無任何益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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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不管周圍的勢力如何各懷鬼胎,獨立旅和小鬼子的血戰仍在進行着。
這一日日軍的炮火比過去的每一天都要兇猛,陣地上的戰士們抱着槍躲在防炮洞裏,所有人面色嚴肅、不發一言。
大地的不斷震顫已經在告訴所有人,一場血戰、死戰正在前方等着他們。
幾天的對峙終于迎來了決戰的時刻,今天到底能不能活着走下陣地,很多人有些緊張地想着。
與外面的炮聲同樣響亮的是年輕戰士們的心跳聲,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動好像如戰鼓被擊響,戰士們全身的血液都在飛快地流動着。
在這樣的時候,任何的動員與口号都是多餘的,死亡的利劍就懸在衆人的頭頂,要想活,要想陣地不丢,那就隻有殺敵,讓敵人的鮮血去滋養死亡的利劍。
楊富貴和呂卓然并肩坐在一起,自從參加獨立旅以後,呂卓然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他如此之近,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一顆又一顆的雞皮疙瘩不停的凸顯。
楊富貴好似感受到了呂卓然的緊張,他輕輕将手搭在後者的肩膀上,布滿硝煙和灰塵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且難看的笑容。
呂卓然鄭重地向他點頭,他不會在戰士們面前掉鏈子,不會給旅長和一連丢臉。
楊富貴也點頭回應。
這些天的戰鬥一連的傷亡并不大,楊富貴粗略統計過,死在他們陣地前的小鬼子沒有300也有200,僞軍更是不計其數。
而一連自身隻有30多名戰士犧牲,重傷20餘人,輕傷不下火線的近百,這樣的傷亡比例在英雄營之前的戰鬥中也很少出現。
他很驕傲,自己手下的戰士比之日軍來說絲毫不弱,小鬼子想要攻破陣地,那就必須用命來填,還必須是兩倍三倍的命。
大地的不停震顫總讓戰士們感受不清楚時間的流速,也許過了半個小時,也許是一個小時,炮聲停了,震顫停了。
“所有人進入陣地!”
楊富貴第一個鑽出防炮洞向周圍大喊。
“呼!!!”
戰士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二連三的從隐蔽位置跑出來。
他們中有的人抱着步槍,有的則三三兩兩的扛着輕重機槍和迫擊炮,不需要任何人強調,戰士們用最快的速度進入了各自的防守位置。
各類武器剛剛架設起來,進攻的鬼子便已沖到了陣地前300米左右的位置。
在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刻,任何一方隻要慢上那麽一兩分鍾,戰場的局勢便将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陣地前方的斜坡上,密密麻麻的鬼子如浪潮一般向山頭湧來。
戰士們能夠看得到鬼子士兵手中那刺眼的膏藥旗和明晃晃的刺刀,他們邁着小短腿在陣地前輾轉騰挪,不停接近。
鬼子投入進攻的兵力是前兩天的數倍,越過正在爬山的人群,戰士們能夠隐約看到公路上第二波第三波準備進攻的敵人。
看到如此衆多的鬼子,呂卓然心中有些緊張,但是他仍然不忘記自己的工作,扯着嗓子給戰士們打氣:
“弟兄們,今天小鬼子是來找我們拼命來了,你們怕不怕!”
“不怕……”回來的聲音很少,也不整齊。
“呵呵……”呂卓然自己笑了起來,
“旅長就在後面看着大家呢,我們是百戰百勝,永無畏懼的英雄營。在我們的前面,無數戰友犧牲了,但他們都是英雄,使他們塑造了我們英雄營鋼鐵般的意志。今天,我們要繼承前輩英雄遺志,殺鬼子,保家國!”
“我知道大家心中有些害怕,不要覺得丢臉,因爲我的手現在也在顫抖。”
“人這一輩子隻有一條命,生死之時誰能不害怕呢?”
“可是害怕我們就能逃跑嗎?答案當然是不能!”
“今天我們從陣地上跑了,可能跑到高平去,可小鬼子也會打到高平去。”
“到那時再跑就到晉、城了,我們有很多戰士的家人都在晉、城,我們這些握槍的人跑了他們怎麽辦?”
“又會有多少如喜兒一樣的姑娘遭到小鬼子的毒手!”
“一步退,步步退,中、國雖大,但也有退無可退的那一天!”
“男兒立志保家國,如果家與國都沒了,退到天涯海角又有何意義?”
“弟兄們,你們會讓小鬼子從我們的面前跨過去嗎?”
“不會!不會!不會!”
這一次聲音更加嘹亮和整齊。
“保家衛國,殺鬼子!”
“殺!殺!殺!”
呂卓然最後喊出三個字,“獨立旅!”
“必勝!!!”
戰士們面紅耳赤,雙拳緊握。
“咔嚓!”
子彈推進槍膛,手榴彈的弦已經繃直。
如此危機之時刻,爲何指導員的幾句口号便能調動起戰士們的戰心!
其實重點不在于指導員,而在于戰士們自己。
一個陣地不是靠一個人就能守住的,進攻的小鬼子雖然多,但是隻要讓戰士們意識到,他身邊的同袍和戰友更多,心中那種害怕和緊張的情緒便會緩和。
通過喊幾聲看似無意義的口号,得讓戰士們感覺到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無數生死可相托的弟兄。
一個人也許隻是一塊磚,但是當全連聚集在一起時,他們就會變成一堵牆,一堵侵略者無法逾越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