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8:30左右，一艘日軍炮艇悄無聲息地行駛在長江江面上。

他們躲過了幕府山下的江防陣地，距離下關碼頭已經很接近了，但仍然沒任何人發現這艘炮艇。

這一艘炮艇的指揮官是酒井大尉，這是一個熱衷于冒險的家夥。

他知道在長江沿岸中國、軍隊還有許多江防陣地，但是他仍然來了，并且還順利的躲過了所有江防火力。

整艘炮艇内外一片漆黑，酒井大尉進行了燈光管制，炮艇外沒有開燈，炮艇内部也無一絲光亮，駕駛員眼睛瞪得老大，借着微弱月光的反射看方向。

這艘炮艇就如幽靈一般在江面上緩慢行駛。

“大尉閣下，我們應該已經到達下關碼頭了！”駕駛員小聲地說道，生怕聲音太大了讓江邊的人聽到。

酒井用外套遮着腦袋，打開微弱的手電光查看地圖。

經過一番認真的對照後，他發現離下關隻有幾百米了。

這個小鬼子的心裏開始激動起來。陸軍已經快要占領南京全城了，而南京軍民的唯一逃跑通道就是下關碼頭，隻要自己這個炮艇能夠卡在這裏，便斷了中國守軍的退路。

一旦計劃成功，自己将立下巨大的功勞，調到軍艦上去當艦長也不是不可能。

“喲西，準備戰鬥！”酒井壓下心裏的激動。

20多個小鬼子輕手輕腳的在炮艇裏面歸位，所有人都臉露期待。

“讓陸軍那幫人看看，我們海軍才是天下第一！”

聽到大尉閣下的這句話，炮艇裏的小鬼子都十分得意，誓要闖出一番作爲。

小鬼子海軍和陸軍矛盾由來已久，都相互看不上眼，甚至互相拆台也不少見。

炮艇行駛到了地圖上标注的下關碼頭位置，酒井大尉攥緊拳頭下命令：

“準備…開燈！”

炮艇明亮的探照燈瞬間照亮江面，隻是燈光下的場景和小鬼子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在慘白的燈光下，整個下關碼頭不見一人，甚至連一艘船也沒有。

酒井慌忙地左右張望，視野裏還是空無一物。他打開了炮艇裏面的燈，在地圖上又看了一遍。

“納尼，這裏就是下關啊？”

小鬼子百思不得其解，數十萬的中國人跑哪裏去了？

酒井不可能會知道，碼頭上的渡船都早被當官的開跑了，至于普通老百姓和士兵，現在也正在他想象不到的地方有條不紊的過江。

下關碼頭已經被抛棄了。

“八嘎，不要慌，好好找找！”酒井強制命令自己鎮定。

炮艇開始轉動探照燈，在寬闊的長江江面上搜尋着，但最終仍然一無所獲。

酒井雖然敢于冒險，但并不代表他的腦子不好使。下關碼頭空無一人，他判斷肯定發生了其他情況，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甚至可能連日軍大本營也不知道。

“關燈！”他當即下命令，“往上遊看看，我就不信知那人能憑空消失。”

炮艇内外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隻是這一次所有人的心中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霾，好像在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正盯着自己。

。。

小鬼子在下關一番搜尋，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找到，反而卻将他們完全暴露了出來。

劉大貴設置在長江兩岸的機關炮陣地率先發現小鬼子炮艇，他們迅速地将此事報告給了營長。劉大貴又報告給了江東。

“小鬼子的炮艇在哪裏？”望遠鏡裏江面一片漆黑，似乎什麽都沒有。

“團長，小鬼子機靈着呢，發現下關沒人之後他們就立馬關掉了燈。”

說話的是機炮班班長金大勇，“團長，營長，你們聽。”

江東放下望遠鏡側耳仔細傾聽，果然江面上傳來若有若無的發動機聲音。

“他姥姥的，小鬼子還真是膽大，大晚上的關燈開船！”劉大貴有些佩服地道。

江東瞥了劉大貴一眼，對金大勇說道：

“這什麽也看不見，你們是怎麽判斷小鬼子還有多遠的？”

“團長請放心，小鬼子的炮艇速度不快，又是在晚上，兄弟們跑着都能追上。”金大勇繼續道，“我們有三個弟兄在江邊輪流跟着他們，小鬼子是别想從我們眼皮底下溜走的。”

他話音剛落，邊上草叢就是一陣簌簌簌響動，一個紮着草帽的弟兄從草叢裏面冒出頭，“班長，小鬼子距離還有1公裏。”

江東覺得兄弟們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何時何地都能想到最佳的解決辦法。

沒過多久又一個兄弟來報告，小鬼子距離已經隻有500米了。

“讓對面的陣地一起開火，咱們用兩門機關炮解決掉它！”劉大貴說道。

金大勇點點頭，一個弟兄便拿手電筒對着對岸閃了兩下，很快江北也閃了兩下回複，一次戰鬥的溝通便完成了。

沒交代時間，也沒有交代地點，但老兵也都知道在什麽位置打最恰當，考驗的是兄弟之間的默契。

最後一個盯梢的弟兄也回來了。

江東和小豆子便站到了一旁，不去影響機關炮小組的操作。

江面上傳過來的隆隆發動機聲音已經清晰可聞，但是長江的江面有幾百米，江東借助望遠鏡也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黑影在移動。

炮艇在黑暗中小心地行駛，酒井大尉愈發坐立不安了。

危險并不可怕，未知的危險才是最緻命的。

黑暗的船艙中彌漫着壓抑和恐懼，透過偶爾射進來的月光，酒井看到了士兵們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黑暗像一隻龐大的巨獸，正将他們這艘小小的炮艇一點點吞噬。

“别擔心，支、那人是沒什麽重火力的！”酒井開口安慰手下的士兵。

普通的中國軍隊的确沒什麽重火力，以至于讓他們這種無任何裝甲防護的炮艇也敢闖進來。

步槍，輕機槍，重機槍，這些武器對于炮艇來說都沒有什麽威脅。

但是，不需要武器的口徑有多大，隻需要比重機槍稍稍強那麽一點，薄弱的鋼闆就将被輕易擊穿。

酒井假裝随意地看向瞭望口，他想以身作則減輕士兵們的壓力。

他剛剛擡起腦袋，眼珠便捕捉到了北岸上一閃而逝的火花。

一秒鍾後，炮艇的鋼闆被打穿，架在前方的一挺13毫米重機槍被打成了爛鐵。

幾乎同時，另一發炮彈從左側打進駕駛艙，炸爛了炮手觀察員的身子。所有人都感覺到臉上黏糊糊的，那是飛濺而來的鮮血。

“攻擊，我們遭到了支、那人的攻擊！”駕駛員慌張的大喊。

“開炮，開炮，我要還擊！”

酒井大尉歇斯底裏的大叫，中國人實在太可惡了，竟然搞偷襲。

他這一下子好像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炮艇裝載的小口徑火炮開始轉動炮口，但觀察員已經成了一堆碎肉，炮口胡亂轉動，像是沒了腦袋的蚯蚓，遲遲沒有開火。

金大勇看到了小鬼子轉動的炮口，旋轉操縱杆瞄準了炮座。

“轟轟……”

兩發20毫米的炮彈打過去，炮艇的主炮就被炸飛，咚的一聲沉到了江底。

小鬼子現在已經沒了任何反擊手段，隻得乖乖受死了。

兩門機關炮的火力像三角形的兩個邊，準确地彙聚在炮艇這個頂點上。這樣既避免了誤傷對岸兄弟的可能，又讓小鬼子炮艇沒有任何逃脫的空間。

“打吃水線，讓它沉下去！”江東大喊着提醒。

幾發炮彈打在炮艇的下沿，鑽出了一個又一個花瓣一樣的大洞。

酒井是幸運的，炮彈沒有打中他的彈藥庫，整艘炮艇還在囫囵着。

岸上的中國人已經沒有再開炮了，酒井既高興又疑惑。

直到他感覺水面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才明白中國人的狠招：

讓自己慢慢沉在長江裏。

“快出去！”他大喊。

幾個幸運未死的小鬼子開始無力掙紮，炮艇身上的洞太多了，沒等他們逃出去，冰冷的江水就灌滿了他們的肺部。

炮艇如幽靈一般的來，又如幽靈一般的沉在長江底。也許在幾十年後，新的冒險家會發現他們的殘骸。

炮艇沉沒了之後，江東和弟兄們又等了一會兒，保證沒有小鬼子從江底冒出腦袋，大家才高興的聚在一起歡呼。

江防的第一炮，順利幹掉了小鬼子一艘炮艇。

這是一個好的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