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卒驚喜不已,忙從須彌芥子裏取出水囊遞過去。
周劍來接過水囊,昂起頭咕咚咕咚一陣猛灌,直把鼓鼓的水囊一口氣喝癟了才罷休,可見是真的渴極了。
“啊——”一口氣喝飽,周劍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向張小卒問道:“我這一覺似乎睡了很長時間?”
“那可真是太長了,今兒都已經是五月初八了。”張小卒啞然失笑道。
“啊,這麽久?”周劍來吓了一跳,驚訝地看着張小卒,他還以爲自己隻睡了一兩天。
張小卒苦笑點頭,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和大娃就準備幫你醒酒了。”
周劍來忽然修爲盡失,牛大娃不明情況,所以一直沒敢幹預他的身體狀态。
“這劍梅酒的後勁可真大。”周劍來晃了晃腦袋,接着忽然神色一愣,旋即啞然失笑道:“忘了忘了,眼下我已經修爲全失,與普通人無異,自然扛不住那麽烈的酒。”
張小卒連忙安慰道:“修爲散了也不怕,再修煉回來便是。缺什麽修煉資源你盡管說,包在我身上。”
“不急不急。”周劍來神态淡定地擺擺手,說道:“自我記事起就一直在沒日沒夜地修煉,這一路走來從未停過,走得太苦太急太遠,難得有機會折回起點,我想停下腳步休息一段時間。”
張小卒見周劍來能坦然面對修爲之失,不禁暗松一口氣,放下心中的擔憂。
可是想到周劍來身懷魏王劍和光明劍兩大絕世名劍,窺視觊觎者不知其數,甚至就連萬劍閣的星辰強者都垂涎三尺,并且随着光明劍出世的消息傳揚出去,會有越來越多的觊觎者紛湧而來。
可周劍來卻無自保之力,這是何等的危險?
張小卒又不禁擔心起來。
周劍來似乎瞧出了張小卒心中憂慮,問道:“光明劍這些時日沒少惹麻煩吧?”
“确有不少人觊觎搶奪。”張小卒倒也沒瞞着,他們兄弟之間無需報喜不報憂,說道:“有萬劍閣的星辰大能,神劍城的天才,秦太祖的秦氏後人,還有衆多不知名的高手。”
周劍來聞言冷笑道:“光明劍在萬劍閣的劍冢裏插着時,也不見他們着急蹦跳,如今到了我周劍來手裏,就立刻上蹿下跳起來,是覺得我好欺負,可以生殺予奪嗎?”
“那他們可打錯算盤了。”張小卒目光森然,殺氣凜冽道:“昨日我和大娃同他們在城南郊外幹了一架,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又巧遇張老爺子來京,驚從天降,一刀斬退萬劍閣的四執事朱舜,當衆給予我們庇護。想來短時間内不會再有人來奪劍,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周大哥平日裏還需小心些。”
周劍來道:“無需爲我擔心,我雖修爲盡失,但劍意仍在,劍道亦在,尋常人等傷不得我。另外在我修爲散去前,我借劍冢萬劍齊發之勢蓄了一招,藏在萬劍匣内,施展出來或可斬星辰。
這一招本來是準備用來對付萬劍閣那位也要拔光明劍的龍葵大人,卻沒料到與光明劍一戰,緻我修爲盡失,繼而扛不住劍梅酒酒勁,昏沉醉死了過去。”
回首劍冢之經曆,周劍來禁不住搖頭苦笑。
張小卒聞言不禁驚訝咋舌,一招或可斬星辰的劍法,那将是怎樣威力無窮的一記劍法?
也不知哪個倒黴催的有福氣領會這一招。
得知周劍來尚有自保手段,張小卒頓時放心不少,遂轉移話題驚歎道:“我聽大娃講,周大哥你以一己之威,壓得劍冢裏萬柄利劍不得出鞘,威猛地破了護冢劍陣,然後與光明劍對坐暢飲,最後攬劍入懷,醉卧一處,好不威風,好不潇灑。”
卻見周劍來臉色一變,喝罵道:“威風潇灑個屁!差點被萬劍吓得跪下喊爺爺不說,還被光明劍當孫子一樣揉虐,活生生剮了我一身修爲,搞得我郁悶地坐在那裏喝悶酒。好在最後稀裏糊塗拔出了光明劍,不然我哭都沒地方哭。”
“——”張小卒錯愕不已。
周劍來的悲怆凄涼同牛大娃的霸氣雲霄根本就是兩個截然相反的畫面,讓他無從想象那究竟是怎樣的情景。
周劍來忽然嘿嘿一笑,道:“劍冢是個十分有趣的所在,找時間帶你們下去玩玩。”
“甚是期待。”張小卒眼前不禁一亮,聽了牛大娃對萬劍閣萬劍冢的描述,他确實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識一番。
但眼下顯然去不得,去了定要被萬劍閣來個甕中捉鼈。
張小卒的心頭忽然有些發緊。
葉十三、年力夫、秦星劍、展傲天等等年輕高手的相繼出現,以及星辰強者的步步逼迫,讓他感覺到自身戰力還遠遠不足,心中抑不住着急起來。
可是一想到提升修爲境界他就有些頭大。
他的五道戰門五片氣海,眼下就好似五個無底洞,幾粒甚至十數粒元始金丹扔下去,連一丢丢聲響都聽不到。
元始金丹呈現的疲乏,讓他不得不把目光望向更高級的靈丹靈藥,乃至是靈脈。
在牧羊城傅家修煉福地吸食靈脈的那種暢爽感,讓他至今回味無窮,好想再找一條靈脈肆意吸食一番。
可靈脈極其罕見,豈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所以他隻得壓下不切實際的妄想。
從黑猿口中得到的煉體之法是他目前最想付諸現實的,尤其是眼下周劍來修爲盡失,重新修煉勢在必行,若能在修煉之前淬煉肉身,再修煉起來定然事半功倍。
故而他暗下決定,等過了後天的封賞大典,就着手收集煉體的靈藥。
他有龍涎果、聖血,以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神魂滋養之器物,全都可以用來換取煉體靈藥,想必集齊一份或幾份煉體靈藥,也不會太過困難。
“這是哪裏?”周劍來聽着窗外的朗朗書聲好奇問道。
張小卒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應道:“泰平學院。”
“老四開的?”周劍來瞪起眼珠子詫異問道。
“——”張小卒回給他一個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哈哈,開個玩笑。”周劍來哈哈一樂,隻不過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玩笑有點冷,故而笑聲有些幹硬。
或許是爲了掩飾尴尬,他起身下床,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恰逢課堂結束,一群孩童從學堂裏跑了出來。
他們站在學堂門口,擁簇在一起,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怯生生地往西廂房這邊張望,好奇卻不敢靠近。
不過當張小卒的面孔也出現在窗戶裏面時,他們的膽量頓時就大了起來,在小胖子台文彥的帶領下朝西廂房靠近過來。
“你就是周劍來?”隔窗相望,台文彥大着膽子沖周劍來問道。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拔光明劍的周劍來?”
張小卒和周劍來的關系他們已有聽說,故而剛才上課的時候透過窗戶看見張小卒背着一個斷臂的人進來,他們立馬猜測這就是周劍來。
周劍來點頭答道:“沒錯,我就是周劍來,拔光明劍的周劍來。”
“那個——能把光明劍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台文彥神色希冀地問道。
可他心裏并沒有抱太大希望,甚至話說出口前,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他心知光明劍乃絕世名劍,秦皇大帝的佩劍,周劍來斷不可能拿出來給他們一群小屁孩看。
若不是張小卒站在周劍來身邊,讓他有了一些膽量,不然他斷不敢開這個口。
然而讓台文彥驚喜萬分的是,周劍來竟然笑着沖他點了點頭。
周劍來大手一揮,沖張小卒吩咐道:“三當家,去把本大王的佩劍拿來,給大家夥觀賞觀賞。”
“——”張小卒無語地斜了他一眼,不過還是轉身到床邊,把放在床頭的萬劍匣拿到了窗前。
周劍來伸手握住劍柄,不無得意地沖台文彥等孩童吆喝道:“都瞪大眼睛瞧好了,鼎鼎大名的絕世名劍就要出世了。”
萬劍匣裏,山巒疊嶂,綿延萬裏。
一座座山峰高高聳立,似一柄柄孤傲的劍。
它們正靜靜地等待它們的主人。
然而萬裏高空之上,有一柄劍絕世獨立,它未曾落座于群峰之上,似乎這萬座雄峰沒有一座配得上它的。
它即是光明劍。
劍長四尺一寸,寬兩寸四分。
劍身昏黃,隐有流光,流光之下似包裹着氤氲霧氣,霧氣當中似有日月星辰、蒼穹宇宙。
劍有雙刃,一刃聖潔如雪,一刃漆黑如夜。
以聖潔護佑天下蒼生,以漆黑吞噬世間陰暗邪惡。
铮!
周劍來猛地将光明劍自萬劍匣内拔出,長劍在他手中顫鳴不止,似要飛走一般。
張小卒心頭突然一顫,他感覺到心門沙灘上的紫劍似乎感應到了光明劍的存在,那插在沙灘上從未動過的劍身竟然輕顫了一下,可他還沒來及反應,紫劍就再次歸于甯靜。
“哇!”
“光明劍!”
“啊,我看到了星星,在劍身裏面,太漂亮了!”
“哪裏是星星,分明是太陽!”
“不對,是大海!”
“胡說,分明是蒼山綠水!”
“呃,我怎麽看到一桌山珍海味?”台文彥撓着頭小聲嘟囔道。
他小小的臉蛋不禁臊紅,别人看到的不是山川大海,就是日月星辰,可他卻看到一桌美味佳肴,心想難不成自己是飯桶不成?
張小卒臉色蒼白。
他看見了南境。
江河倒灌,山嶽崩塌,大地開裂,目光所及極盡凄慘。
忽然,光明劍停下震顫,在周劍來手裏安靜下來。
“你看到了什麽?”周劍來開口問張小卒。
“末日!”張小卒臉色蒼白,喉頭發幹道。
“我看到了英雄。”周劍來看着張小卒。
“英雄?誰?我嗎?”張小卒詫異道。
周劍來當即瞪眼道:“想屁呢你,是老子!”
“幹!”張小卒氣罵。
卻沒注意到到周劍來眼底深處的一抹愁容和憂慮。
周劍來确實看到了英雄。
一位爲天下蒼生舍棄生命的英雄。
此刻,他正站在他的身邊。
“張小卒,你這兩天缺了好幾節課,下午放學後留堂補習。”蘇錦自學堂裏走出,沖張小卒喊道。
“大叔,先生生氣了,你慘了!”台文彥幸災樂禍道。
周劍來一臉茫然,看向張小卒問道:“什麽情況?”
“——”張小卒臉頰臊紅,留堂補習,這也太丢人了。
蘇錦腳步未停,徑直朝院門口走去,邊走邊道:“下午是武教課,我有事出去一趟。張小卒,即日起你爲武教委員,今兒下午代我授課。”
聲落人已去,獨留張小卒兀自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