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夫!
這個名字甫一自朱舜口中出來,頓時彷如晴空炸雷,驚得一幹人瞪大了眼睛。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位名号威震四方,似殺神一般存在的帝國元老,竟會如此突兀地出現在他們面前,讓他們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在衆人驚訝或激動的目光注視下,張屠夫笑着擺擺手,道:“老了老了,殺氣不要這麽重。”
說罷,整了整衣冠,理了理長須,沖衆人正色介紹道:“老夫張青松是也。”
衆人不禁莞爾。
“哈哈,老爺子,您怎麽來了?”牛大娃樂得咧嘴大笑,腰杆一下子挺得倍直,還揚起下巴挑釁地瞪了朱舜一眼。
“老爺子。”張小卒起身朝張屠夫施禮問好,神色間難掩久别重逢的高興。
張屠夫點了點頭,看向朱舜問道:“你還有事嗎?”
朱舜神色略顯陰沉,擡手指了一下牛大娃,道:“這小子嗜殺成性,心已入魔,天理難容。”
“天理難容,老夫容得。”張屠夫聲音平淡道,但是卻霸道至極,把他自己淩駕到了天理之上。
“你還有什麽事?”張屠夫再次問道。
“他在萬劍閣殺人,壞我劍閣規矩,必須嚴懲——”
“來,跟老夫說說,你萬劍閣都有什麽規矩?”張屠夫神色一沉,冷冷地打斷朱舜。
“哼!”朱舜重重地哼了聲,道:“張屠夫,老夫給你面子,才對你客客氣氣,你休要——”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爲張屠夫神色森然,邁步朝他走了過來。
擡腳,邁步,落腳。
咯吱一聲。
就像踩在什麽柔軟滑溜的物體上,擠壓出一道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朱舜忽然間像是被張屠夫這一腳踩到了尾巴一樣,渾身汗毛一瞬間根根乍起,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懼之色。
他感覺頭頂整個天空就要塌陷下來,把他壓扁,掩埋。
其他人全都驚恐地擡頭往上看去,天空蔚藍如洗,并無什麽變化,可是他們清楚地感覺到天空往下塌了一截。
咯吱——
咯吱——
張屠夫腳步未停,每往前邁一步就伴着一聲重物擠壓的響聲。
天空未有絲毫風吹草動,可張小卒等人明明感覺到天空正在往下塌陷,被張屠夫一腳一腳踩塌了。
他們的感覺沒有錯,天确實塌了。
隻不過塌的不是他們頭頂的天空,而是朱舜頭頂的天空。
面對張屠夫步步逼近的威壓,朱舜一張老臉已經脹成了豬肝色,他已經在拼命運轉星辰之力抵抗,可還是被壓迫得無法呼吸,感覺整個胸腔就要憋炸了。
豆大的冷汗自他頭上滑落,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啊——”
他張嘴咆哮,想要沖破張屠夫的氣勢壓迫,可盯着張屠夫森然的面龐,他即将拔劍的手頓住了。
他不敢。
他怕劍一拔出來,自己的腦袋就會被張屠夫擰下來。
短短幾息時間,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衣襟。
“聽好了。”張屠夫開口喝道:“老夫的面子不是你給的,也不是誰給的,而是老夫自己掙來的。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今後亦是如此。”
“張屠夫,萬劍閣的規矩乃我神劍城聖祖親定,難道你敢違抗聖人令,挑戰神劍城,挑戰劍聖老祖的權威不成?!”
不遠處,葉十三見朱舜被張屠夫吓得跟孫子一樣,心裏不禁憋屈窩火。
别人怕張屠夫,他葉十三可不怕。
當即一聲怒斥,搬出神劍城和劍聖葉滄安來壓張屠夫。
“葉滄安?”張屠夫擡頭望向東海神劍城方向,淡笑道:“有多久沒出神劍城了?也不知兩條老腿還邁不邁得動?老胳膊還拔不拔得動劍?”
“放肆!”葉十三聽見張屠夫羞辱葉滄安,不禁火冒三丈。
張屠夫轉頭掃了他一眼,捋着胡須漫不經心道:“聽說神劍城出了個絕世天才,有‘小劍仙’之美稱,想來就是你小子吧。不知道要是把兩條胳膊卸了,還仙不仙的起來?”
滄啷啷。
張屠夫話音還沒落下,牛大娃手裏就多了一把大刀,朝葉十三晃着明晃晃的刀刃,面色猙獰道:“老爺子,小子願意代勞。您壓住他,讓他别動彈,我刷刷兩刀,保證給他切得整整齊齊,美觀又大方。”
“好。”張屠夫竟點了點頭。
“——”葉十三本想不屑地哼一聲,可下一刻猛然色變,因爲一股磅礴威壓從天而降,壓得他一頭朝地上栽去。
砰的一聲,半個身子都陷進了地面,他拼命掙紮,卻連眨一下眼皮都做不到。
“好好好,這個姿勢好,容易下刀。”牛大娃拖着大刀就往葉十三走去。
“張屠夫,你敢?!”
“他可是聖祖的親耳孫,廢了他必然招來聖祖大人的焚天怒火。”
“你拿什麽承受聖祖怒火?!”
朱舜終于突破張屠夫的威壓,怒吼出來。
他急眼了,因爲葉十三若在帝都出事,他必受牽連。
“哦,聖人一怒,血屠萬裏。”張屠夫捋了捋胡須,若有所思道:“砍這小子兩條胳膊,然後就要被葉滄安殺死,這買賣不劃算啊。那個,牛娃子,别砍胳膊了,砍腦袋,以命換命,這樣就不吃虧了。”
“哈哈,好!”牛大娃樂得哈哈大笑,感覺老屠夫這脾氣簡直帥爆了,當下兩三步跨到葉十三面前,先拿刀刃瞄了瞄他的脖子,然後虎目一瞪,舉刀就砍。
“——”葉十三亡魂皆冒。
“豎子,住手!”朱舜萬沒想到牛大娃真敢砍,慌忙怒喝一聲,擡手朝牛大娃拍去。
“哼!”
張屠夫怒哼一聲,向前猛踏一步,右手一招,張小卒手中的骨刀脫手飛了過去。
“小子,看好了!”他一把握住骨刀,輕喝一聲,旋即揮刀朝朱舜劈了過去。
張小卒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收攝心神,不敢漏看任何一個細微動作。
他知道,這是老人家不滿他先前使的《殺人刀》,要重新教他一遍。
“啊呀!”朱舜臉色大變,被迫拔劍反抗。
當!
刀劍相撞,朱舜被撞出百步之遠,可張屠夫一刀之威遠未結束,隻見那橫亘虛空的刀影兀自變幻,朝朱舜繼續劈去。
當!當!當!
一刀、兩刀、三刀——
朱舜越退越遠,直退出千餘步,這才将張屠夫的刀氣化解。
一共十刀。
可張屠夫隻揮了一刀。
朱舜立在空中,遠遠望着橫刀而立的張屠夫,心中萬般驚懼。
這才知道自己與張屠夫的差距竟然如此懸殊,差點連他一刀都沒接住。
張小卒等人心中的震撼已然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同爲星辰大能的朱舜,竟然會被張屠夫一刀逼退千餘步。
隻能感歎一聲:“這就是張屠夫!太強了!”
“啊,不好意思,把你給忘了。”牛大娃自震驚中醒來,連忙向趴在地上的葉十三道歉,道:“别着急,這就砍,這就砍。”
說着,他又把刀刃在葉十三脖子上瞄了瞄,似乎不瞄這一下就砍不準一樣。
葉十三被牛大娃瞄得尾椎骨直冒寒氣,忽然想到法場上洗幹淨脖子等着受戮的犯人,若是被劊子手多瞄這麽幾下,會不會生生吓死?
嗚——
突然平地起旋風,把牛大娃吹飛了出去。
旋即一道大笑聲有南方天際傳來:
“老屠夫,黃土都已經埋到脖子梗了,竟然還這麽大火氣。”
“老夫代小輩們給你賠禮道歉,望老大哥消消氣。”
“美酒佳肴已經備好,隻等老大哥來與我開懷暢飲。”
隻聽其聲,未見其人。
“哈哈,好說好說。”
張屠夫捋須大笑,揚手一抛,将骨刀扔還給張小卒。
“自己玩吧。”
扔下一句話,踏空而去。
自己玩?
怎麽玩?
接着打?
剩下一幹人面面相觑。
“老人家,您的殺人刀賣不賣?價錢好商量。”年力夫忽然想起他自己的大事,忙吆喝着追了上去。
“告辭!”
那使槍的半步大能朝張小卒幾人拱了拱手,然後逃也似的走了。
他的貼身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濕,心中無無比慶幸自己收了那一下槍,若不然他敢肯定自己現在已經是死屍一具了。
朱舜被張屠夫一刀劈退千餘步,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哪還有臉在張小卒等小輩面前逞威風,當即不吭聲地回帝都去了。
牛大娃退回到張小卒和周劍來身旁,問道:“你的傷如何?”
“沒事,皮外傷。”張小卒搖了搖頭,問道:“周大哥怎麽了?”
“幹!這孫子還醉着呢!”牛大娃苦着臉道。
“借酒消愁?”張小卒皺眉問道,還以爲周劍來修爲盡失,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
“什麽借酒消愁?”牛大娃翻白眼道,“這厮在萬劍閣一口氣喝了一壇百年份的劍梅酒,拔了光明劍後就一醉沒醒。”
“——”張小卒啞然失笑。
然後緊了緊手裏的骨刀,看向從地上爬起來,臉色鐵青的葉十三,以及吐了一口血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像是癡傻了一樣的秦星劍,問道:“二位還要奪光明劍嗎?”
不知是被張小卒喚醒了,還是心裏的疙瘩理順了,秦星劍灰白色的眸子裏突然恢複了光彩,他猛地轉身看向葉十三,喝道:“葉十三,我要與你一戰,可敢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