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蘇洄眼睛一亮,急切問道。
展傲天摸了摸鼻尖,笑道:“學生可以領殿下前去捉拿此賊,不過希望殿下能答應學生一件事。”
“何事?”蘇洄微微皺眉。
“小事。”展傲天轉頭看向姜漢,“學生想向姜漢師兄讨教一二,希望殿下準許。”
蘇洄聞言不由失笑,道:“竟是這般小事,哪裏需要征詢本王的同意,隻要你願意,可随時去武衛營找姜漢切磋便是。”
“多謝殿下恩允。”展傲天拱手稱謝,而後看向姜漢,眼神裏戰意盎然:“懇請姜師兄指點微末。”
姜漢沒有回應展傲天的盎然戰意,隻是點了下頭淡淡說道:“有時間來武衛營玩。”
展傲天感覺自己被姜漢小瞧了,不過他并沒有生氣,因爲他覺得就該如此,登頂武聖塔的男人就該有傲視一切的脾氣。
唯有如此,他戰勝之後才更加有成就感。
“不知這個張小卒藏在哪裏?”蘇洄問道,并做出往外走的架勢,委婉地催促展傲天快點帶路拿人。
展傲天會意,邊往外走邊答道:“他藏在雲竹小院裏。”
“哪裏?!”蘇洄猛地頓住腳步。
“雲竹小院。”展傲天複答道。
“學院裏有幾個雲竹小院?”蘇洄急問道。
“一個。”展傲天道。
“該死!”蘇洄咒罵一聲往外跑去。
南鳳天知道蘇洄因何着急驚慌,連忙說道:“殿下無需驚慌,這少年郎對四姑娘恭敬非常,沒有做任何冒犯之舉。”
蘇洄駐足回頭,一股威勢自他體内猛然爆發出來,刹那間彷如雷雲罩頂,狂風撲面,壓的人無法呼吸。
他神色冷然,沖南鳳天一字一句道:“最好如此!”
說罷,轉身繼續朝雲竹小院的方向走去,腳步仍然急促。
身後三人隻覺雷雲散去,狂風停歇,呼吸重新順暢起來。
姜漢挺了挺腰背,嘴角抑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他和蘇洄相識至今,這是他第一次從蘇洄身上感受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無比确信,這是王者的氣息。
大蘇的新王,正在覺醒。
展傲天暗暗咋舌,萬沒想到大蘇這位溫文爾雅的太子,發起怒來竟是這般可怕。
想到坊間皆傳太子蘇洄雖善良仁德,但性格軟弱,沒有王者之威,不适合接掌皇位,展傲天不禁搖頭暗笑,覺得所有人都被蘇洄敦厚的外表欺騙了。
南鳳天輕捋長須,非但沒有在意蘇洄的冒犯,反倒望着蘇洄的背影微笑點頭,似乎對這位大蘇皇位繼承人比較滿意。
蘇洄疾步走在最前面,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
這是他任太子以來,第一次如此“放肆”,盡管隻有短短一刹那,但依然感覺很爽。
……
張小卒抱着軟軟的枕頭,趴在竹林小院西廂房的平闆硬床上,認真地聽着蘇錦娓娓動聽的教書聲,一字一字逐個牢記,然後——
他睡着了。
這一睡,睡得極死,鼾聲如雷,都傳進了教室,引得學子們哄堂大笑。
蘇錦無奈苦笑,她還是第一次在别人的鼾聲中講課授學。
不過她并沒有去叫醒張小卒,反而微微放低了講課的聲音,怕驚擾了張小卒的美夢。
張小卒确實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一個女人不停地呼喚他的名字,他遁聲望去,卻被霭霭霧氣阻擋了視線,隻能看見一個朦朦胧胧的身影。
女人的呼喚聲既溫柔又親切,張小卒忍不住順着聲音尋去,想知道是誰在呼喚他。
他在霭霭霧氣中走啊走,不停地向女人靠近,然而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走了許久也未能走到女人面前。
耐不住心中急切,他邁開步子跑了起來,再然後拼盡力氣狂奔,可女人的身影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任他如何狂奔,始終不能靠近到女人面前。
但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他累得氣喘籲籲,将要放棄時,女人的身影突然在他視野裏清晰起來。
他先是看到女人沖他招喚的手,修長的手指,白淨的皮膚,甚是漂亮好看。
視野一點點拉近,他的目光離開女人的手,順着手臂向上看去,最後停留在女人的臉上。
視線逐漸清晰,眼看女人的五官面龐就要呈現在眼前,驟然間一聲怒喝,在張小卒耳邊炸響,把他從夢境中驚醒。
“張小卒,給本王滾出來!”
張小卒睜開眼,怔了一會兒。
睡得太沉,夢境陷得太深,讓他恍惚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張小卒,滾出來!”
又是一聲怒喝傳來,張小卒猛然驚醒,晃了晃腦袋,起身下床。
院子裏,是蘇洄四人找了過來。
蘇錦寒着臉,擋在蘇洄四人面前,不準他們往西廂房靠近,并不留一點情面地喝斥道:“蘇洄,我再次警告你,雲竹小院不歡迎你,還有你們三位,請你們立刻馬上離開!”
蘇洄臉色吃癟,尴尬非常。
他完全沒料到當他說明來意後,蘇錦竟然會袒護張小卒,并且反應如此激烈。
瞧着蘇錦勃然大怒的模樣,他絲毫不懷疑,隻要他再喊一聲“張小卒滾出來”,蘇錦會直接對他動手。
蘇洄不得不向南鳳天投去求助的眼神,乞望這位掌院大人幫他勸解蘇錦幾句。
卻見南鳳天正悄摸地挪步與他拉開距離,然後笑眯眯地捋着他的長須,擺出一副看戲的姿态。
上行下效,展傲天也退到了一旁,一副我和他們兩個不是一夥的表情。
找不到幫腔,蘇洄隻得苦着臉向蘇錦繼續解釋:“四妹,不是本王想抓他,而是本王不得不抓他,若不抓他回去——”
“與我何幹?”蘇錦聽都不聽,直接打斷蘇洄。
蘇洄怒氣橫生,喝道:“九妹和十五弟已經餓暈,性命危在旦夕,也和你無關嗎?!”
蘇錦一字不讓,神色凄厲道:“當年我在這雲竹小院餓得吃土果腹的時候,他們誰來關心過我?”
“——”蘇洄呼吸猛地一窒,心髒猶如被人紮了一刀,生疼。
他張口想要說點什麽,卻又怕觸碰到蘇錦心裏的痛處,最終隻能默默哀歎一聲。
沉默了一會,蘇洄才開口道:“不管如何,今天我必須把張小卒帶走。”
聲音到最後,已然不是商量的口氣,而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但蘇錦并無一絲畏懼,冷然道:“沒問題,隻要你殺了我,想帶誰走就帶誰走,否則你誰也帶不走。”
“何至于此?!”蘇洄臉色鐵青。
“啊——”張小卒打着哈欠自西廂房走了出來,說道:“先生勿要動怒,我随他們去便是,且寬心,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的。”
張小卒本以爲是被他揍的教習,糾集了幫手找他尋仇來了,但聽見蘇錦和蘇洄的激烈對話後才知道不是,原來是追兵到了。
“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張小卒不滿地嘟囔了聲,怪其打斷了自己的夢境。
讓他抑不住驚訝的是,真真切切的夢境,此時醒來竟然眨眼間就模糊起來,連那女人的聲音是什麽樣的都想不起來了。
這一覺雖然睡得很沉,可睡夢裏他兩條腿都要跑斷了,故而一覺醒來反而覺得渾身疲憊,好想倒頭再補一覺。
出門時他擡手抹掉了眼角的一抹濕潤,也不知是睡覺時流出來的眼屎,還是滴落的淚水。
他打着哈欠,聲音慵懶,故作輕松,好不讓蘇錦爲他擔心。
可蘇錦剛一聽見他的聲音,就猛然轉頭呵斥道:“閉嘴!誰讓你出來的?回屋裏去!”
“——”張小卒冷不丁下了一跳,急忙停下腳步,尴尬地摸摸鼻尖,猶豫着要不要退回屋裏去。
“站住!”蘇洄大喝一聲,沖張小卒憤怒質問道:“大膽賊囚,快說你對四公主施了什麽妖法,竟讓她對你百般袒護?”
他實在想不通,一直生人勿近的蘇錦,今日怎麽會一反常态,對張小卒這個外地來的陌生人如此袒護?
若是他知道都天祿不久前來過,然後被張小卒打跑了,他一下就明白了。
隻怪他來的路上走得太急,南鳳天沒找着機會給他講這件事。
“我不是賊囚,更不會妖法。”張小卒回道。
“放肆!”蘇洄怒不可遏,喝道:“你們一夥九人青天白日搶奪皇子公主的飯菜,還吃霸王餐,打砸酒樓,街上數十上百的百姓全都看見了,你還想抵賴不成?!”
“——”張小卒一時啞口無言。
卻聽蘇錦臉不紅心不跳地幫他說道:“太子殿下定是認錯人了,他是我的學生,今天一直呆在雲竹小院沒出去過,我可以作證。”
“嗯嗯嗯”張小卒連忙點頭如雞啄米,同時自蘇錦口中得知,眼前這位豐神俊朗的男人竟然是當朝太子,不由地暗暗咋舌,心說:“看來事情鬧得挺大,竟讓太子親自拿人來了。”
“蘇錦!”蘇洄臉色鐵青,着實被蘇錦氣到了,他怎麽也想不到蘇錦竟會不顧自身身份,公然說謊替張小卒作僞證。
他連忙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的怒火,怕被蘇錦氣吐血,而後擡手指着張小卒,沖蘇錦氣笑道:“他一個将近二十歲的人,跑到你這咿呀學語的啓蒙課堂來學字?簡直一派胡言!還有,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上課的時候跌倒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