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有一處讓無數修者魂牽夢繞,但又忌憚萬分的所在,那便是萬劍閣。
萬劍閣乃東洲神劍城劍聖葉滄安所創,創時曾言:“誰能讓劍閣内萬劍臣服,吾即收之爲親傳弟子。”
然而萬劍閣建立至今已有三百六十四年之久,卻僅有一人做到過。
那一日葉滄安自東洲橫跨虛空親臨帝都,将此人收入門下,羨煞萬千武修。
隻可惜,此人雖然驚才絕絕,可窮其一生終究沒能踏過天塹,斬道成聖,最終止步星辰,抱憾而終。
如今,劍閣大門依然四季常開,靜待下一位執劍人。
萬劍閣自外面看極其普通,不過是街邊的一幢二層小樓,同四周一棟棟富麗堂皇的商鋪相比,實在太不起眼。
然而卻沒人敢瞧不上它,因爲劍閣雖小,卻内有乾坤。
周劍來和牛大娃慕名而至,望着房門匾額上“萬劍閣”三個漆黑大字,駐足觀察。
來之前有人告訴他們,匾額上的三個字乃是劍聖葉滄安的親筆,其中蘊含着深奧的劍意,若能有幸參透一二,必然大受裨益。
牛大娃凝神觀察許久,卻一無所獲,不禁失望地搖了搖頭。
他側目看向一旁的周劍來,見其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匾額,似乎已經參透其中劍意,當即忍不住好奇問道:
“周大哥,快給我講講,這三個字當中究竟藏着怎樣的奧妙,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旁邊有一紫袍男子,也在駐足參悟劍意,耳邊聽見牛大娃的話,頓時被其吸引了注意力,忙悄悄地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周劍來搖頭笑道:“劍聖前輩的劍意深奧,恕我資質愚鈍,未能窺得真意。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什麽有趣的事,快講來聽聽,讓我也樂呵樂呵。”牛大娃好奇道。
“我發現,嗯,這位劍聖前輩的字真的好醜。”周劍來笑道。
旁邊的紫袍男子聞言吓了一跳,立刻挪步同周劍來拉開距離,生怕被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狂妄言論牽連。
當街嘲笑劍聖葉滄安的字醜,并且還是在萬劍閣門口,在紫袍男人看來,這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啊。
牛大娃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望着匾額打量了一會,然後砸吧砸吧嘴,評價道:“我覺得還行,比我寫的好看。”
“哈哈——”
周劍來被牛大娃一臉認真的表情逗樂了,忍俊不禁道:“你總共寫不出二十個大字,橫豎撇捺都寫不周正,想找個字寫得比你難看的可不容易。葉滄安的字得你此般評價,我覺得他應該高興不起來,甚至可能會惱羞成怒揍你一頓。”
牛大娃聽了,自己也禁不住樂了起來,目光自匾額上收回,看向萬劍閣敞開的大門,說道:“既然無緣窺探劍聖前輩的劍意,那咱就别在這裏幹站着了,趕緊進裏面品嘗美酒吧。”
周劍來點頭道:“我腹中酒蟲早已迫不及待。”
說完二人并肩朝萬劍閣敞開的門走去。
萬劍閣裏不隻有劍,還有帝都最烈最美的酒,來之前他二人都打聽清楚了。
自門外往裏看去,劍閣裏的布置極其簡單,
幾張圓桌擺在大堂裏,外加一張簡陋的櫃台。
怪異的是,整間大堂空空蕩蕩,竟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讓周劍來和牛大娃不禁疑惑,心想來之前明明聽說萬劍閣日日群雄彙聚,熱鬧非凡,怎的今日這般冷清蕭條?
懷着不甚疑惑,二人邁步跨過朱紅門檻,突然眼前視野一晃,緊接着古樹青松、翠竹蒼柏、亭台樓閣,等等景物,赫然闖進視野。
猛然間的場景變幻,讓二人大吃一驚,當即急急止步,想要退回去,可回頭看去,隻見山巒疊嶂,雲霧缭繞,哪還瞧得見萬劍閣的大門。
不過二人并沒有過于驚慌,短暫的震驚過後很快就鎮定下來,同時眼睛裏閃過一道恍然之色。
他們來的路上打聽萬劍閣時,那位熱心的路人給他們大概介紹完萬劍閣後,又很是神秘地告訴他們,萬劍閣進門就有大驚喜,絕對能讓他們兩個大開眼界,故而二人短暫的震驚過後就反應過來,那人說的進門大驚喜應該指的就是眼前這個了。
“聖人手筆,當真非同凡響!誰能想到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後面,竟藏着一方世界,太不可思議了!”牛大娃環顧四周的景色,發現自己二人竟然憑空到了一座山巅之上,抑不住驚歎連連。
周劍來亦是驚歎不已,訝然道:“傳言聖人有開天辟地之神通,今日得見,當真是大開眼界。好香的酒啊!”
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空氣中飄來的濃郁酒香所吸引,頓時兩眼放光地朝酒香飄來的方向看去,那垂涎欲滴、急不可耐的模樣,像極了一個酒鬼。
隻見不遠處的斷崖邊,亭台樓閣錯落有緻,許多男男女女坐在亭中,或談笑或飲酒或高談闊論,好一副熱鬧場景。
這時,一位身穿白紗裙,身材曼妙的年輕女子,來到周劍來和牛大娃面前,微笑着朝二人盈盈一拜,脆聲道:“奴婢恭迎二位公子大駕,給二位公子請安。請問二位公子是要上閣樓雅間,還是在外面亭子裏入座?”
在她白淨光潔的右邊額頭上,一個拇指大小的朱紅色刺青極爲醒目。
刺青圖案是一柄無鞘的利劍,此乃萬劍閣的專屬印記。
額頭上刺此印記的人,皆爲萬劍閣的劍奴。她是萬劍閣數百劍奴中的一員,職責是負責接待服侍客人。
劍奴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号,劍三六一是她的代号。
“房間裏悶得慌,不如亭子裏通透敞亮。”牛大娃應聲道,然後看向周劍來,詢問他的意思。
周劍來無所謂道:“随便哪裏,有酒就行。”
“二位公子這邊請。”劍奴得到答案,朝二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半側着身子走在前面引路,舉止動作甚是恭敬。
亭台樓閣皆臨崖而建,二十步一亭台,五十步一樓閣,中間以長廊相連,沿着懸崖邊一路綿延,遠遠望去,好似一條長龍盤踞在懸崖上。
客人很多,近處的亭子裏都坐了人,二人跟着劍奴走了很遠才找到一座空亭。
待周劍來和牛大娃在亭子裏的石桌旁落座,劍奴服侍一旁,開口問道:“二位公子可要點些酒菜?”
周劍來腹中酒蟲早就在嗷嗷叫喚,聞言忙不疊點頭道:“弄幾個你們的招牌菜,再上一壺你們這裏最好的酒。不,一壺太少,來一壇。”
他點的很随意,按理說很好滿足,可劍奴聽了後卻神色一怔,露出爲難的表情。
周劍來察覺到了劍奴的表情變化,當即問道:“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劍奴忙朝周劍來歉意施禮,但剛要張口答話,卻被旁邊亭子裏一道爽朗笑聲打斷。
隻聽有人朝這邊大笑道:“哈哈,她是被小兄弟你的酒量吓到了。”
周劍來和牛大娃順聲望去,發現大笑之人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漢子。
此人身着青衣勁裝,身形結實勻稱,氣息悠長,一把銀鞘長劍擔在桌邊,看樣子應該是一位修爲不俗的劍修。
其方口大耳,眉眼帶笑,面容和善,配上他爽朗有力的笑聲,非常具有親和力,給人極好的第一印象。
他見周劍來和牛大娃望了過來,當即笑着朝二人拱手作禮。
周劍來颔首緻意,而後看向劍奴笑道:“我兄弟二人酒量好,一壇酒不在話下。姑娘無需爲我二人擔憂,隻管上酒便是。”
劍奴微笑點頭,可笑容裏難掩尴尬之情,她哪裏是擔心周劍來和牛大娃的酒量,她實則是擔心這二人付不起酒錢。
确切點說不是擔心,而是确定周劍來和牛大娃付不起酒錢。
可她又不能明說,那樣實在太失禮數,搞不好還會激怒客人,故而難爲和尴尬。
幸而青衣漢子是個熱心腸,看出了她的尴尬,并再次開口替她解圍,向周劍來和牛大娃笑道:“二位小兄弟怕是第一次來萬劍閣,未曾品嘗過萬劍閣佳釀的勁道。”
周劍來微皺眉頭,覺得青衣漢子的話忒多,耽誤他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