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洄知道自己已無退路,他必須用最短的時間捉到賊人,因爲東青殿的皇子公主們就要扛不住了。
“殿下,且留步片刻。”蘇柔出聲叫住了蘇洄。
蘇洄聞言頓足,轉身問道:“不知長姐有何吩咐?”
蘇柔應聲道:“我聽說那幾個賊子雖然年紀不大,都隻有十八九、二十一二的樣子,可是個個武力超群,難對付的緊,殿下若是急于捉拿他們,不妨派幾位手段厲害的幹将。”
說着,她突然轉身朝侯在一旁的老太監封餘休盈盈一拜,言語恭敬道:“封公公,您老天天呆在皇宮裏,怕是早就悶壞了吧,您看今兒天氣多好,清風徐徐,風和日麗,讓太子領您去宮外走走,活動活動筋骨,定然好極了。”
蘇洄聞言眼睛嗖的明亮起來,忙開口附和道:“是了,是了,長姐說的極是,我這就備車。”
老太監修爲通天,深不可測,若能請他出馬,定然手到擒來。
蘇柔大概了解張小卒幾人的修爲,那是連九重天境都能斬殺的主,生怕蘇洄在幾人手裏吃癟,故而有意提醒蘇洄,并試圖幫他争取一位超級高手。
當然,她亦是幫張小卒幾人,因爲若蘇洄派出去的人和張小卒幾人實力相當,到時候打起來難免大傷和氣,萬一傷了誰,就更不好了。
所以若能請封餘休出手,既能助蘇洄馬到功成,又能避免大打出手傷和氣,可謂一箭雙雕之策。
老太監聽了姐弟倆的一唱一和,并未出聲,隻是站在那裏笑而不語。
他人老成精,蘇柔剛一開口就被他瞧透了心思。
他倒是想幫這個舉手之勞,但蘇翰林不開口,他怎敢擅自主張。
“哼!”
蘇翰林目光掃視姐弟二人,鼻孔裏發出一道輕蔑冷哼,道:“休在老子面前耍弄小聰明,抓人自己抓去,不準動用老子的人。莫說封老不給你用,便是六扇門的人也不準你用,用你自己的人。”
說着,蘇翰林突地站起身,邁步走到蘇洄面前,目光鋒芒銳利,似刀子一般直視蘇洄雙眼,開口一字一句道:“是時候露出你的鋒芒讓朕看看了,讓朕看看你的獠牙是否足夠鋒利,是否能吞得下這大好河山?”
每說一字蘇翰林的氣勢就暴漲一分,說到最後已然将王者之氣全然釋放出來,似猛虎下山,又如怒龍出海,令人顫畏,不敢窺視。
與之相反的是,蘇翰林的氣勢每漲一分,蘇洄的氣勢就弱小一分。
他低垂下頭,目光不敢和蘇翰林銳利逼人的目光碰觸,到最後頭低得就快埋進胸口裏了,豆大的冷汗自其額頭滑落,雙腿更是不争氣,抖得如篩子一般。
此刻他像極了那狂風駭浪裏的一葉扁舟,任由蘇翰林摔打蹂躏,可憐的讓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蘇翰林的氣勢壓迫有意避開了蘇柔,但未受壓迫的蘇柔并沒有開口替蘇洄說話,因爲蘇翰林對蘇洄說的話已然超出她能插言的層次。
房間裏隻剩下蘇洄逐漸加重的粗喘聲,蘇翰林的氣場實在太強,壓迫的他幾近喘不過氣來。
蘇翰林看着冷汗涔涔的蘇洄,禁不住苦笑搖頭,他的這位太子什麽都好,就是做事循規蹈矩,性子軟糯了點,缺少王者該有的霸氣和果決。
“怎麽?”蘇翰林出聲打破沉默,沖蘇洄冷笑問道:“難道你想讓朕似黃鷹哺鳥一般,把諾大的江山掰碎揉爛,一口一口喂到你嘴裏嗎?”
這句冷諷似乎刺痛了蘇洄的神經,隻見他身體猛地一顫,而後埋進胸口的腦袋用力擡起,目光迎上蘇翰林的雙眼,雖然仍含畏懼,卻多了許多勇氣和堅毅,甚至還添了一兩分狂傲之氣。
做了這許多年太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蘇翰林面前展露這般桀骜姿态。
此刻在他内心深處,有一個聲音正在大聲呐喊:“不要怕,他是你的父親,不會傷害你的。你是帝國未來的新王,當無所畏懼!”
然而這個聲音吼的雖大,可是和蘇翰林的氣勢一較量,就顯得聲若蚊蠅了。
以至于他半張着嘴,直至一張臉都脹成了豬肝色,也沒有把到嘴邊的話吐出來。
蘇翰林冷着臉看着蘇洄,一言不發,而他内心也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兒啊,說出來,吼出來,把你内心深藏着的狂傲釋放出來。你是帝國的新王啊,若無睥睨天下的霸氣和殺伐果斷的決絕,你如何震懾得了那些驕兵悍将,如何鬥得過朝堂上那群滿肚子花花腸子的文工大臣啊?”
房間裏再次陷入沉默。
緊張壓抑的氣氛讓蘇柔早已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暗暗替蘇洄着急,她想說兩句話緩解一下氣氛,可嘴巴張了幾次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轉頭向老太監封餘休,并投去求救的眼神,卻見後者已然垂頭閉目,顯然不願多言。
但就在她着急無措之時,一道幹澀沙啞,壓抑已久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恕兒臣鬥膽—”
蘇洄終是在沉默中爆發了,其雙目充血,目光直視蘇翰林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堅定剛毅,再無一點懼怕之意。
“兒臣的羽翼已經豐滿堅韌,足以在天空中振翅翺翔,無需父皇投喂。”
蘇洄一字一句,字字铿锵,聲聲如雷。
其孱弱的氣勢迅猛攀升,與蘇翰林的氣勢悍然對抗起來。
其畏縮的身體跟着伸展挺拔開來,在蘇翰林面前,雙腿從未挺的如此筆直過。
蘇洄愕然發現,他的個頭竟比父皇高出半頭,不禁疑惑自己什麽時侯又長高了,因爲他一直覺的自己比身形高大的父皇矮一節。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長高的不是他的身高,而是他的膽魄。
一直以來蘇翰林在他心裏就似一座聳天而立的高峰,攀也不敢攀,然而此刻,不敢說已經攀上封頂,但至少已經敢于攀登了。
蘇柔被蘇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句話吓得小臉煞白,因爲蘇洄這句話說的直白點就是:我已經有足夠的實力,你快點退位吧。
當着皇帝的面這麽說,還說得這般昂首挺胸,氣勢凜然,根本就是茅房裏點蠟燭—找死啊!然而蘇柔想象的蘇翰林大發雷霆的畫面并未上演。
蘇翰林神色嚴肅,威而不怒,沖蘇洄說道:“那就讓朕看看你的實力,就從這幾個攔路搶劫的毛賊開始吧。帝都是你的地盤,抓幾個毛賊三天時間應該足夠了吧?”
“禀父皇,無需三天,三個時辰足矣。”蘇洄傲然回道。
“三個時辰?”蘇翰林給了蘇洄一個玩味的眼神。
可惜蘇洄沒能捕捉到其中包含的信息,依然自信滿滿地确認道:“是的,隻需三個時辰,或許連三個時辰也用不着。”
“去吧,朕在這裏等你的好消息。”蘇翰林道。
“兒臣定不會讓父皇失望。”蘇洄應聲,而後執告退禮離去。
出了大院被刺目的陽光一耀,蘇洄突地眼前泛黑,腳下無力,身體踉跄往前撲倒。
他本就是心疲力竭之軀,又被蘇翰林一頓氣勢壓迫,此刻松緩下來,虛弱之感頓時席卷全身。
幸而貼身太監東榮一直侯在門前,見其踉跄撲倒,立刻箭步上前将其攙扶住,驚聲問道:“主子,您怎麽了?!”
蘇洄大喘了幾口氣,慢慢緩過勁來,擡手擺了擺,道:“别擔心,我沒事。快去備車,我要出宮一趟。快去!”
聽見蘇洄不容置疑的呵斥,小太監東榮雖不放心卻不得不松開蘇洄,急跑着去備馬車。
蘇洄雙手扶着膝蓋又緩了一會,這才撐住一口氣挺起腰杆站直身體,回頭望向禦書房的門,一時間隻覺心口通暢,心情從未如此快活過。
“兒臣牙口鋒利,吞的下這大好河山!”蘇洄緩緩勾起嘴角,心裏默道一聲,而後轉身大步離去。
禦書房裏蘇翰林開心大笑,邊笑邊道:“臭小子,非得逼着才肯往前走,蠢死了!”
蘇柔苦笑搖頭,這才知道蘇翰林是在錘煉蘇洄,剛才可真真把她吓壞了。
身上被吓出一身冷汗,蘇柔不舒服地擰了擰身子,并朝坐回龍案前蘇翰林抱怨道:“父皇,您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兒臣心髒都要被吓出來了。”
“哈哈,沒關系,朕讓禦膳房弄些好吃的,給你好好補補。”蘇翰林笑應道。
“父皇,您說太子能在三個時辰之内抓到張公子九人嗎?”蘇柔好奇問道。
“你覺得呢?”蘇翰林不答反問。
蘇柔搖搖頭,道:“恐怕難,這九人個個身懷絕學,戰力非凡,若極力抗捕,不易對付。”
蘇翰林笑了笑,道:“不是難,是肯定抓不到。”
“那您還—”蘇柔詫異問道。
蘇翰林道:“朕把他心裏藏的猛虎釋放了出來,但這頭猛虎太驕太傲,必須挫一挫棱角銳氣,不然難成大器。”
蘇柔點點頭,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過多讨論此方面問題,就不再多問,張口欲轉移話題,不料被門外傳來的禀報聲打斷。
“陛下,皇子公主們在東青殿打起來了。”門外的侍衛焦急禀報道。
“爲何?都要餓死了還有力氣打架?”蘇翰林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