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篝火燒得正旺,幹燥的木柴不斷發出爆裂聲。
跳躍的火光下,人們隻覺眼前一抹寒光一閃而逝,好似看見了什麽,但又好似什麽也沒看見。
“好——好快的刀!”慕家護衛雙手捂着脖子,目光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叫張猛的少年,喉嚨裏費力地擠出一句話。
他後悔了。
看什麽不好,非要看他的刀?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即便有,他也沒時間去買。
鮮血從他指縫裏滋了出來,任他兩隻手如何用力,也捂不住。
嘭!
他一頭栽倒在面前地上,身體抽搐幾下沒了動靜。
臨死前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裏閃過:花命看的刀,真的好快!
倉啷啷——
慕家護衛紛紛拔刀。
“你——你好大的膽子!”護衛隊長陽佟進指着張猛氣急敗壞地喝斥道,他怎麽也沒想到張猛竟然拔刀就殺人。
張猛面無表情,淡漠的目光掃視陽佟進和抽刀的慕家護衛,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問道:“還有誰想看我的刀?”
空氣瞬間安靜。
張猛剛才說要出刀,他們全都好奇地看着,但刀是何時出鞘,何時劃過他們同伴的喉嚨,又是何時歸鞘的,他們完全沒看清。
他們看見的隻有一抹寒光。
他們緊握刀柄,個個表情狠厲,恨不得一刀宰了張小卒,可一時間卻沒人敢應聲。
當張猛淡漠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時,他們甚至感到呼吸一窒,感覺張猛是在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他們。
張猛目光最後落在陽佟進的臉上。
“怎麽,你還敢對本大校出刀不成?”陽佟進瞪眼怒喝。
“管好你的部下,不要搞事,更不要鬧事,安安穩穩執行你家主子交代的任務。”
“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因爲我根本沒有忍耐力。”
張猛無視陽佟進的怒喝,聲音平靜的說道,說完根本不理會陽佟進的反應,轉身便走。
人群自動讓開道路。
完顔家護衛個個神情激動,目光無限崇拜地送張猛離去。
這一路上他們都感受到來自慕家護衛的藐視,覺得張猛這一刀給他們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彎下去的腰杆頓時便挺直了。
“你、你們完顔家的家将就是這麽個素質嗎?”
“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還藐視長官!”陽佟進朝刁正真質問道。
刁正真一臉無辜地攤手,道:“陽大人,我不止一次地提醒、勸阻過你,可是你執意不聽。現在,你是在怪罪我嗎?”
“你——”陽佟進無言以對,冷哼一聲,鐵青着臉拂袖離去。
……
張小卒坐在光線昏暗的馬車裏,左手五指摩挲着刀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弧度。
回想這一個月的經曆,他覺得自己任務完成的還算不錯。
僞裝成大牙人成功混進完顔家。
展露實力,被完顔勇男賞識,收入麾下,成爲家将。
助完顔勇男攻下太回城,還斬了大牙皇帝三皇叔的腦袋,讓完顔家死死坐牢謀逆之舉,沒有一點回緩的餘地。
眼下他的任務是把完顔可可安安全全送去靖城,讓完顔家和慕家順順當當的聯姻結盟,那麽接下來兩家肯定會合兵一處向南推進,高高興興地造大牙皇帝的反。
屆時他再賣力的幫兩家攻誠掠地,在适當的時候抽身撤退,任務就算完成了。
混進完顔家,爲完顔家戰鬥。
隻需出力,無需動腦,動腦的事情會有專門的人負責。
這就是鬼面交給他的任務。
簡單到讓張小卒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這有什麽好讓羅刹一直守口如瓶的?
其實單這一點倒不是羅刹的錯,因爲六扇門最基本也是最嚴格的紀律就是保密。
該說的時候說,不該說的時候一個字也不能說。
這次任務雖然簡單,但任務内容顯然是需要嚴格保密的,他自然不會提前告訴張小卒,這是原則問題。
如果第一個接觸張小卒的是鬼面,在張小卒到達邊境前,鬼面肯定也不會說。
但是以鬼面圓滑的處事手段,應該不會把和張小卒的關系鬧得那麽僵硬,除非他也有和羅刹一樣的念頭,想要馴服張小卒,讓張小卒爲其做事。
唯一讓張小卒不太習慣的是,他不能和周圍的人有太多接觸,一來是怕身份暴露,二來是怕相處太深,到時候不忍心下死手。
所以他一直扮演着一個沉默寡言的性格,能動手盡量不廢話的行事風格。
不過這樣倒也不錯,沒人來打擾他,讓他有大量的時間修煉。
一個月的潛心修煉,他的修爲再次精進,晉升五重天境,但伴随着的是元始金丹的巨大消耗。
一個月時間他消耗了三百多粒元始金丹。
要知道,像缥缈宮、陽神殿這些大宗,一年的營收也隻有一百粒元始金丹而已。
可怕的是,三百多粒元始金丹才僅僅讓他從四重天境突破到五重天境。
也就是說,他耗費了大宗三年多的營收,隻提升了一個境界。
他要是一個普通的宗門弟子,靠每個月宗門給的修煉資源修煉,提升這一個境界恐怕得用幾十年的時間。
他的須彌芥子裏隻剩下六百多粒元始金丹。
從雁城出來時,他身上一共攜帶了兩千八百粒,在撫州城給了戚喲喲三百粒,又托鬼面轉交給牛大娃、周劍來和元泰平各五百粒,再加上他自己消耗了三百多粒,便隻剩下六百多粒。
他原本要求和牛大娃三人碰一面的,但是鬼面說三人已經分散到大牙境内的天南海北,沒法碰面,所以隻能讓鬼面代爲轉交元始金丹。
報酬是他給鬼面加持了一件兩倍功效的玉佩。
至于鬼面有沒有如數把元始金丹送到,張小卒無法十分确定,他隻能選擇相信鬼面。
一千五百粒元始金丹,他自然害怕被鬼面貪掉,但他更怕牛大娃三人沒有修煉資源可用,所以甘願冒險一試。
在異國他鄉執行看似簡單,實則是要拿性命去拼的任務,沒有強大的修爲支撐是萬萬不行的。
不過從牛大娃三人給他的回信看,三人應該是如數收到了。
三人給他的回信各自有趣。
周劍來畫了五柄劍,牛大娃畫了五個圈,元泰平用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學的字,歪歪扭扭寫了五行感謝的話。
張小卒手指摩挲着刀柄,決定等送完這趟親返回大都城後,立刻用暗号聯系鬼面,讓他想辦法在大牙國出售一批玉佩來賺取一波元始金丹。
因爲他發現晉升五重天境後,元始金丹對他的效用大打折扣。
以前吃一粒的功效現在需要吃兩粒,也就是說他對元始金丹的消耗直接翻了一倍,剩下的六百多粒估計隻夠一個月的量,所以必須想辦法補充元始金丹。
另外,牛大娃三人那邊也需要再送點過去。
手指離開刀柄,從懷裏掏出三粒元始金丹服下,抱印丹田開始修煉。
自來到大牙國後,他就把須彌芥子揣進懷裏隐藏起來。
……
第五日下午三時,車隊行駛到硯山,往前穿過硯山古道就到了靖城地界。
硯山古道兩側崇山峻嶺,山道略顯狹窄。
張小卒向戚長風請教大牙地勢樣貌時,戚長風有着重提過一句這條硯山古道,說它是一個打伏擊戰的好地方。
但它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因爲兩側都有寬敞道路繞過去,雖然會多一天路程,但貴在安全。
“這地勢着實利于伏擊戰。”張小卒挑開車簾看着道路兩旁的險峻地勢自語道。
話音尚未落下,他臉色就變了。
他的入微心境發現一夥人正埋伏在前方山道兩側的峭壁上,這夥人沒有着急發動攻擊,而是在等車隊繼續前進,等全部進入他們的埋伏圈再動手。
張小卒頗爲無語,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停!”
“山上有埋伏!”
張小卒躍出馬車,翻上車頂,朝前方大聲喊道,随之一個縱身,砰的一聲落在完顔可可乘坐的花轎頂上,把花轎硬生生壓在地上。
“小姐莫慌,有屬下在,賊人休想傷到你。”張小卒向轎内的完顔可可說道。
“本小姐萬馬沖殺尚且無懼,怎會怕一夥毛賊?”完顔可可不屑冷哼。
轟隆隆——
砰——
張小卒的吼聲驚動了埋伏山上的劫匪,他們立刻對車隊發起攻擊,箭雨和滾石從山頂落下,砸得車隊人仰馬翻。
但到底是戰場下來的殺才,并且還有兩位大校指揮,再加上張小卒的及時提醒,混亂的局面很快就鎮定下來。
車隊後隊變前隊,欲退出古道。
“殺啊!”
劫匪喊殺,揮舞着明晃晃的兵刃從山上殺下。
“訓練有素,不是普通劫匪。”張小卒皺眉道。
“莫不是帝都的兵馬?不想讓我們兩家成功聯姻。”完顔可可坐在花轎裏猜測道。
“大小姐——”
突然,後方傳來一聲穿透天空的喊叫:
“家主是被完顔勇男謀害的,帝都的聖诏早就傳來,但是被完顔勇男派人截殺了,還有帝都供給的糧草物資,也被完顔勇男勾結慕家的人劫走了。”
“完顔勇男弑兄奪權!”
“大小姐,莫要被這個畜生不如的狗東西利用了!”
“什麽?!”完顔可可聽見這一連串的喊聲,整個人如遭雷擊,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
“哪來的狗賊,胡亂狂吠,妖言惑衆!”
“殺!”
攔路賊人被從山上引下來,刁正真和陽佟進立刻發動反攻的命令。
尚未退出古道就着急反攻,反倒有幾分做賊心虛之嫌。
張小卒緊皺眉頭。
本以爲是一趟輕松的任務,沒想到半路橫生變故,若來人說的都是真的,那完顔可可斷不可能乖乖嫁去靖城。
嘭!
這個念頭剛才張小卒腦海來閃過,完顔可可就一拳砸爛花轎竄了出來。
穿着大紅嫁衣的她,臉上卻挂着冷若冰霜的表情,一雙眸子裏射出擇人而噬的兇光。
由她憤怒的反應可以看出,她信了攔路賊人的話。
“哎——”張小卒郁悶地暗歎一口氣,手抓向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