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對七萬,人數差距巨大,一經困住,就如深陷泥潭,再想拔腿奔行,實非易事。
鼓令急促,戚喲喲額頭已現汗珠,數次變陣皆被叛軍指揮化解遏止,此人對局勢的洞悉及布陣策略完全不輸戚喲喲。
張小卒現在才知道張屠夫究竟有多厲害。
當日他們阻擊大牙二十萬大軍,總共隻有五千騎兵,分作兩隊組雙龍絞殺大陣,戰鬥過程行雲流水,真似兩條怒龍遨遊蒼穹,暢行無阻,一直戰到最後戰士們體力枯竭,這才出現大量傷亡。
然而,今日再組雙龍絞殺大陣,再當龍首,卻完全沒有那日的暢快感。
敵陣沖殺尚不足一刻鍾時間,就陷于敵陣困阻難行。
張小卒這才明白,那一日厲害的不是他們,厲害的是張屠夫,是他用一把戰刀爲兩條龍殺出暢行無阻的血路。
要解眼下之困局,隻有他和高虎重新動起來才行。可高虎正被叛軍一位半步大能死死糾纏,并且還漸漸落了下風,寸步難行。
“要出事了!”望着陷入膠着的戰場,蔚年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語氣沉重地歎了口氣,道:“神賜之力加持快到時間了,若再不能想辦法擺脫困局殺出敵陣,要出大事!”
其他幾人也都一色的神情凝重,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水,急促的鼓令聲聲敲打着他們心門,讓他們感到窒息,眼巴巴地望着戰場,希望轉機快點出現。
“幹他娘的!”燕尚武突然眦目怒喝,“站在這裏幹看算什麽鳥事,老子手底還有活人,老子去幫他們殺一條血路出來。”
“年輕人,切勿沖動,沖動隻會添亂,别忘了叛軍是沖着我們八個人來的,他們就盼着我們自投羅網呢。”弘烨華開口安撫道。
燕尚武看向弘烨華冷笑道:“也别忘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八個造成的。死就死,小爺認了。”
說完大步走向城樓下的戚喲喲,到面前單膝跪地,聲音铿锵道:“禀将軍,雙鷹城,燕尚武,請戰!”
戚喲喲眼角斜睨他一眼,未做應答。
“雙鷹城,燕尚武,請戰!”燕尚武提高音量喊道。
“傳令!”戚喲喲喝一聲。
傳令官上前聽令。
“命火頭軍準備,聽令出戰!”戚喲喲下令道。
她手上能用的兵力實在不多,前鋒軍剛執行完殿後任務,精疲力竭,此時強行出征,無異于讓他們去送死,所以隻剩下火頭軍。
“慢着!”燕尚武怒不可遏,喝住傳令官,向戚喲喲氣憤叫道:“将軍甯可用火頭軍也不應末将之請戰,未免辱人太甚!”
“幹!”
“都是兩個肩膀扛一顆腦袋,誰還沒一點血性!”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幹他娘的!”
蔚年遠遠聽見燕尚武和戚喲喲的話,火氣噌的一下湧上腦門,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單膝跪到燕尚武身側,向戚喲喲請命道:“禀将軍,罪将蔚年請戰!”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把頭頂這顆腦袋拴在褲腰上,這輩子怕是攢不到足夠的戰功了。
刷!
又有一人在身邊跪下,請命道:“禀将軍,甯城罪将呂思源,請戰!”
“禀将軍,向陽城罪将胡明志,請戰!”又來一人。
“瘋了瘋了,都瘋了!”空高朗連連怪叫道,目光看向身旁不遠處的弘烨華,剛要開口問他爲什麽不去請戰,卻聽弘烨華先開口說道:
“看我幹什麽,我們八個當中你是最怕死的,你上我就上!”
“靠!”空高朗差點被弘烨華一句話氣吐血,咬牙瞪眼道:“狗日的,上就上,死就死,誰心裏還沒點火氣,士可殺不可辱!”
說罷,大步走向戚喲喲。
弘烨華目光一顫,未曾料到空高朗真有這個膽,可還沒來得及給他豎大拇指,就見空高朗竟又轉身走了回來。
“怎麽了?”弘烨華揶揄問道。
“不行,我怕死。”空高朗面如豬肝,羞恥難當,但他真的沒有足夠勇氣上前請戰。
“别怕,我陪着你。”弘烨華笑道。
“滾!你很厲害嗎?能保證我不死嗎?”空高朗沒好氣地罵道。
“咳——”弘烨華尴尬地咳了一聲,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呆在城牆上。”
“靠!”空高朗猛翻白眼。
并不隻有他們兩個怕死,另外兩人也猶豫半天,最終沒有上前請戰。
他們是來撈戰功的,不是來拼命的。
像之前的攻城戰,站在遠遠的地方看部下沖鋒,城破之後他們負責跑上前去插戰旗的戰鬥他們喜歡,而像這種明顯需要身先士卒舍命沖殺的戰鬥,他們沒膽量玩。
好在有人作伴,倒也不是太尴尬。
戚喲喲清冷的目光掃視燕尚武四人,絲毫不給四人留情面,張口就問:“本将軍如何信得過你們,若你們臨陣脫逃怎麽辦?”
“禀将軍,末将願立軍令狀。”燕尚武吐字如釘道,“若臨陣沖殺不聽将令,或貪生怕死臨陣脫逃,願受軍法處置!”
戚喲喲沒有應聲。
嗤啦——
燕尚武掀開戰甲,自貼身軟衣上撕下一塊布匹,鋪平在地上,咬破右手食指指尖,刷刷疾書,很快一張軍令狀就呈到戚喲喲面前。
“好,本将軍信你一次!”戚喲喲收下燕尚武的軍令狀。
“謝将軍!”燕尚武目光灼灼,緩緩攥緊拳頭,這一戰他要一雪前恥,爲雙鷹城男兒正名。
嗤啦——
蔚年三人見狀,也學燕尚武,以布爲紙,以血爲墨,立下軍令狀呈遞給戚喲喲。
戚喲喲一一收下,而後領着四人下了城牆。
四人剩下的部将加在一起将近五萬,這無疑是一支強大的戰力,但是士氣極其低落,聽見上戰場的命令,甚至有人發出驚懼的哀嚎聲。
但軍令下達,便是怕死也得硬着頭皮上,他們可沒有空高朗幾人的貴命,膽敢臨陣怯戰,會被監察官當場格殺!
大軍迅速在城外集結,戚喲喲騎馬在前,倉啷一聲抽出太阿劍,朗聲喝道:“此戰不爲功不爲名,隻爲男兒血性,爲軍人榮譽!想想前些時日還和你們同一營帳睡覺,同一鍋裏吃飯的兄弟戰友,和你們聊着家鄉趣事,聊着妻兒老小,甚至聊着青樓裏的俊俏姑娘,可是聊着聊着他們就沒了。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你們不想爲他們報仇嗎?”
“敵人就在眼前,敢不敢亮出你們的戰刀?”
“敢不敢像個爺們,随吾一介女流去前方沖殺一番?”
“将軍劍之所指,我等心之所向。殺!殺!殺!”蔚年歇斯怒吼道,他知道戚喲喲在鼓舞士氣,必須配合戚喲喲把士氣迅速提起來。
“殺!殺!殺!”衆将士被戚喲喲一番怒喝,多少激起了一些血性,紛紛亮出戰刀,随着蔚年怒吼。
“以吾之名恩賜,賜汝勇戰之驅,金剛之力,疾風之速,烈火之炎,雷霆之威,不敗之心!”
戚喲喲身懸半空,施展正義心境,爲五萬将士加持神賜之力,随之利劍揚起,喝道:“陷陣之志,有死無生。衆将士聽令,殺!”
喝罷,落于馬背,一馬當先沖向戰場。
衆将士得神賜之力堅持,士氣和戰力皆噌噌猛漲,又見戚喲喲這位三軍統帥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士氣再漲一截。
“哈哈,爽!”燕尚武策馬疾沖,興奮大吼。
“少爺,悠着點。”家将緊跟在他兩旁,一臉擔憂之色,感覺他們家少爺好似瘋魔了。
其實隻要不是大敗,燕尚武這些公子少爺的生命都有足夠的安全保障,因爲他們每個人身邊都有修爲高深的家将保護。
“這個女人太瘋狂了!”
“不知哪個男人能駕馭得了她?”弘烨華望着一馬當先的戚喲喲,被她的勇猛深深驚吓到。
轟!
戰場上突然響起一道震耳轟鳴聲,同時一個身影吐血倒飛出去,狠狠栽落地面,身體貼地翻滾,撞翻好幾匹馬才止住。
“啊——”緊接着響起一道凄厲慘叫聲。
“死!”高虎殺氣迸發,一刀将叛軍半步大能一劈兩半,然後驚呼着朝栽落地面的身影撲去,到跟前長刀橫掃把攻上來的叛軍逼退,急聲問道:“張兄弟,有無大礙?”
“咳——咳咳——”張小卒趴在地上,嘴裏連咳幾大口鮮血,粗喘好一會才勉強緩過一口氣,苦笑答道:“還好,死不了!”
說完從須彌芥子裏取出兩粒元始金丹吞下,在元始金丹磅礴靈力滋潤下,受損的經脈血肉迅速恢複,翻身爬起,道:“高大哥,我沒事了。咱們速速歸爲,把困龍盤活!”
“好小子!”高虎朝張小卒直挑大拇指,心中的震撼已經難以言喻。
剛才他正被叛軍半步大能步步緊逼,眼看就要露出敗勢,哪知張小卒突然從叛軍半步大能身後竄出,照面二話不說,一拳轟出。
張小卒偷襲的時間和角度就把握的恰到好處,叛軍半步大能被他吓了一跳,但當他看見偷襲之人是張小卒後,緊張的心頓時松弛下來。
張小卒作爲另一頭龍的龍頭,這位叛軍半步大能早就留意過他的戰力,所以發現是他後并不把他放在眼裏,他一邊化解高虎的攻擊,一邊不慌不忙地回給張小卒一拳。
兩隻拳頭撞在一起,碰撞出震耳的轟鳴。
叛軍半步大能表情驚變,這才感受到張小卒這一拳的不凡,竟把他拳頭表面的真元力撕開一道口子。不過他并不慌張,因爲單單把他的真元力撕開一道口子壓根傷不到他。
然而就在他大意的瞬間,張小卒拳頭表面突然爆發出刺目紅芒,順着撕開的口子灌了進去,緊接着他就感受到神魂被一股霸道至極的陰損之力狠狠灼燒,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抱頭慘叫。
高虎抓住機會,一刀将其斬落。
一個十六歲少年,一拳把半步大能擊傷了。
若非親眼所見,高虎打死也不相信。
“殺!”戚喲喲率五萬騎兵殺到,她沒有直奔被圍困的雙龍,而是從叛軍外圍切進去,接着軍陣分作兩股,一左一右往兩側沖殺,似乎要把叛軍包圍。
“殺!”與此同時兩條困龍逐漸盤活。
張小卒由龍頭位置退到了後面,他傷得不輕,需要緩一緩。
“大軍還有多久才到?”叛軍指揮官沉聲問道。
“還需一刻鍾。”副官答道。
“該死,怎麽這麽慢?”叛軍指揮官氣怒地把手中令旗摔在地上,傳令道:“鳴鼓收兵!”
他已看出戚喲喲的意圖,一刻鍾的時間他不敢等。
“正義與審判,爲戰場而生的心境,果真了得。”
“此女絕不能留,留之必成大患!”
他望着正在戰場上縱橫沖殺的戚喲喲,露出深深的忌憚神色,而後眼睛裏射出狠毒的光芒。
“哦——”
望着敗退的叛軍,大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掃多日逃亡的屈辱和憋悶。
“你好,雙鷹城,燕尚武,可否交個朋友?”燕尚武找到了張小卒,一臉期待地問道。
“你好,白雲城,張小卒。”張小卒回以微笑。
“呃,你不是雁城人?”燕尚武詫異問道。
“怎麽,有問題嗎?”張小卒不解。
“沒問題,我以爲你是雁城人。”燕尚武搖頭笑道,“你似乎比我想象的好相處。”
“得分朋友還是敵人。”張小卒道。
“哈哈,我想我們會成爲很好的朋友。”燕尚武大笑道。
“你就是張小卒?”一道空洞沒有感情的聲音從張小卒身後傳來。
張小卒眼神一顫,心裏大吃一驚。
他的入微心境一直展開着,可是卻沒有察覺到身後之人的靠近,直到此人開口說話,他的入微心境才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此人就像藏身在霧裏一般,但是他身體四周并沒有霧氣。
張小卒知道那是空間之力。
“你是誰?”張小卒轉身,目光落在來人身上。入微心境都看不清此人,一雙肉眼自然也看不清。
“你就是張小卒?”來人沒有回答張小卒,而是繼續追問。
“對,我就是張小卒。你是誰?”張小卒皺眉應道。
“呵,終于找到你了,跟我走吧。”來人道。
“你是誰?找我何事?我爲什麽要跟你走?再敢裝聾,我立刻問候你祖宗十八代。”張小卒不悅道,他最煩這種見面就自顧吧啦吧啦,不好好說話的家夥。
燕尚武在一旁非常贊同地點頭,若不是看眼前這厮不好惹,他早就破口大罵了。
“六扇門,羅刹。”來人似乎忌憚于張小卒的威脅,終于自報來路姓名。
“參見羅刹大人!”燕尚武聞言臉色刷的一下白了,慌忙翻身下馬朝來人恭敬行禮。
“六扇門?抱歉,第一次聽說。”張小卒皺眉,他第一次聽說這個門派,不過由燕尚武畏懼的反應可以看出,這個門派很厲害,于是他放緩語氣,問道:“閣下何事找我?”
燕尚武神色愕然,張小卒淡定的回答讓他心肝兒亂顫,見張小卒似乎真的沒聽說過六扇門,忙壓低聲音小聲給他講道:“六扇門是直屬皇帝陛下調度管轄的帝都衙門,是皇權之下最高執法司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