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鬼帝不會正守在雁城裏等着我們自投羅網吧?”望着出現在視野裏的巍峨古城,張小卒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可怕想法,不由的心慌,連忙向天武道人問道。
“别怕。”天武道人捋須笑道,“那夜鬼帝出現時你頭懸往生燈,鬼帝無法鎖定你的氣機,所以除非你和他迎面碰見,被他看見樣貌認出來,否則他找不到你。”
張小卒腦海裏抑不住浮現出走在大街上和鬼帝迎面撞見的場景,禁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但是他發現自己壓根沒看清鬼帝長什麽樣,所以真若在大街上迎面撞見,鬼帝沖上來給他一榔頭,他都不知道爲什麽,未免太可悲,于是忙向天武道人問道:
“師父,鬼帝長什麽樣?您大體給我描述一下,若真在大街上碰見,我也好有個反應。”
“哈哈——”天武道人啞然失笑,道:“鬼帝千夜千面,你讓爲師如何給你描述?”
“厲害!”張小卒隻能咂嘴驚歎。
“呵呵,且安心吧。鬼帝忙着呢,沒有閑工夫滿世界找你。再者,那夜陰.門覆蓋數千公裏,就算他要找,也是大海撈針。”天武道人安慰道。
“萬一被撈到了呢?”
“那隻能怪你命不好。”
“好吧。”
張小卒想了一會,又忍不住問道:“他是鬼帝,掌控萬千小鬼,一聲令下,找我應該不難吧?”
天武道人眼皮一擡,沒好氣道:“陰陽有界,陽間是小鬼想來就能來的嗎?打個簡單的比方,蘇翰林掌控大禹千萬軍隊,他一聲令下,這千萬軍隊就能進出陰間找人了嗎?”
“呃——弟子糊塗,讓您見笑了。”張小卒被天武道人一語點醒,知道自己想當然了。
……
時隔半月,地龍翻身在雁城留下的慘景已然消失不見,破敗的房屋全都修葺或重建,整座雁城可謂是煥然一新。
這半個月時間雁南有大量災民湧來雁城,隻因聽說雁城有水有食物。
戚無爲來者不拒,對災民分發水和口糧,然後借助這股龐大的勞動力對雁城重建,在雁北挖河修渠構築堤壩,盡最大可能儲存水源。
半個月時間,他們在雁北修築了五個儲水堤壩。
恩澤湖不負“恩澤”二字,依然在汩汩湧出清泉,漸漸将五個新修的堤壩注滿。
無窮盡的水讓百姓們有了生活的盼頭,幹起活來更加賣力,他們不負戚無爲的期望,戚無爲也沒有虧待他們,喝的吃的頓頓管飽,甚至還發工錢。
戚無爲就像一根繩,把所有人的力量都擰在了一起,但銀錢和糧食物資的消耗顯然也是極其巨大的。
蓋華陽帶來的赈災物資眨眼間就要消耗殆盡。
不是朝廷小氣給的少,而是三分之二還多的赈災物資被蓋華陽侵吞,麻袋裏裝的全是碎草和沙土,銀錢缺得更多。
戚無爲氣得直哆嗦,沖進大牢質問蓋華陽,蓋華陽竟輕飄飄的給他來了句:“萬沒想到南境旱災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若不然萬死不敢肆無忌憚的的侵吞赈災物資。”
戚無爲聽了後當時就冒出一身冷汗,前胸後背的衣服全都浸濕了,不是被蓋華陽氣得,而是被吓得。
他在想帝都金銮寶殿上的文武大臣是不是都和蓋華陽一樣的想法?
他們是不是都覺得南境在誇大災情?
是不是覺得南境在無病呻吟?
是不是覺得南境千萬百姓隻要咬咬牙就能挨過這場旱災?
戚無爲真的吓到了。
他連夜書寫奏折,八百裏加急送往帝都。
不過他并沒有把希望寄托在這封奏折上,他把所有銀錢拿了出來,讓大軍去暮河北面富裕的七十二座中央主城收購糧食物資。
蓋華陽在牢裏自殺身亡。
死前留下一封遺書,大緻内容是所有物資都是他貪墨的,别人誰也不知道,他在牢獄中幡然醒悟,愧對浩浩皇恩,唯有一死謝罪。
簡單點說就是認罪伏誅。
但頭腦活絡的人一看既知,他是在攬罪包庇共犯。
是的,蓋華陽确實是在攬罪。
那麽大一筆赈災物資,憑他一人之力如何欺上瞞下吃得下?所以必須有人和他一起吃,而這些人是誰,他萬萬不能說。
他不敢被押送帝都,因爲一旦進了帝都六扇門,那裏的人能讓他把所有知道的都吐出來。
所以他死了。
他必須死,不死不行。
……
下午五時,張小卒和天武道人回到聽雅軒。
紅牆綠瓦,亭台樓閣,花園草埔,煥然一新。
有張屠夫住在這裏,戚無爲和萬秋清怎敢不用心,磚瓦房梁、桌椅家具、瓦匠木工,一應俱全。
花園草埔裏沒種花也沒種草,而是種了應季的瓜果蔬菜,有些都已經發芽抽葉,綠油油的一片,非常喜慶。
張屠夫每天都會往返恩澤湖兩趟,把太淵湖消耗掉的水補滿。北二城的百姓對其感激不已,誰見了都會喊一聲“老爺子吉祥”。
不過眼下整個雁城已經不缺水,官家每天晚上都會把忘川河的水補滿,百姓們蓋完房子,又把家裏能盛水的東西全部盛滿,人人都自覺地節約用水,日子已然好了起來。
隻不過人人眉梢都帶着一抹難解的憂愁,因爲天上的太陽一天比一天火辣,八月酷暑已經到來。
八月,這最難熬的一個月,誰都在擔心是否能熬過去?
張小卒回到聽雅軒,屁股剛在椅子上坐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柳紅沏的涼茶,各大宗門的人就奪門而入,劈頭蓋臉一頓抱怨,怪他離開不打招呼,讓他們等的焦躁不安。
有張屠夫和天武道人坐鎮,各大宗門的人沒敢鬧什麽幺蛾子。其實他們既然等在這裏,就說明他們接受了這個價格,所以也沒什麽可說的。
當然,若是張小卒沒有強有力的靠山,那可說的東西就多了,他們會非常樂意找個僻靜的地方和張小卒好好談談。
藥王谷和光明殿幾個宗門,還擔心張小卒會因與他們之間的矛盾仇怨,拒絕給他們加持物件,或是加倍收取費用,亦或是有意降低他們物件的功效,但張小卒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他們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總共收到六十三件,沒人賒賬,全都一次付清。
當然,他們也不接受賒賬。
大宗門就是豪氣,直接元始金丹拍在張小卒面前,豪橫霸氣。
相比之下小宗門就顯得摳搜一些,大包小包一大堆加起來才夠五十粒元始金丹的價值,讓張小卒心裏禁不住生出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書房禁地。
嗯,之前不是禁地,當張小卒拿着六十三件玉器進去後才成了禁地。
梅蘭竹菊持劍嚴守在門口。
戚長風正坐在書桌後面,對着一張張地圖緊皺眉頭,苦思冥想。
張小卒走到書桌前看了看,發現戚長風看得是金城和皓月城的地勢圖,城、州、府、縣,乃至鎮和村,都在圖上精細地畫了出來。
見戚長風思考得入神,張小卒沒有打擾他,走到旁邊一張書桌上坐下。
柳紅輕輕地放下茶盤,給張小卒沏上茶後退出書房。
張小卒端起茶杯,一邊喝茶一邊加持物件。
盡管在戚家練武場和在聚賢酒樓裏,有很多人見過張小卒多麽輕松就把一件物品加持上符咒之力,但如果張小卒敢當着各大宗門的面,如此輕松惬意地把五十粒元始金丹賺,各大宗門心裏肯定會極其不平衡,縱是有張屠夫和天武道人坐鎮,他們也得和張小卒說道說道。
“哎——”戚長風忽然失望地歎一口氣,揉捏着皺得酸痛的眉心,滿臉的疲倦之色,目光從一張張地圖上收回,擡起頭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這才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張小卒,抑不住高興地打招呼道:“小卒,你回來啦。”
可能是因爲張小卒在深井密室裏救了他,并且還虛心向他讨教了一天一夜的布陣策略等問題,讓他被囚禁八年的孤獨痛苦以一種他喜歡的方式宣洩了出來,從而讓他對張小卒有一種沒來由的親切感。
所以突然看到張小卒出現在的房間裏,他高興得愁眉都舒展了一半。
“嗯,下午剛回來。”張小卒忙放下茶杯應聲道,“戚大哥,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戚長風笑着擺擺手,看見張小卒面前桌子上擺滿了玉器,便道:“你繼續專心加持符咒吧,我不打擾你。”
他懷裏揣着一塊玉佩,就是被張小卒加持過符咒的,故而知道被張小卒用符咒加持過的玉器有多麽珍貴,玉佩的珍貴讓他想當然地認爲加持過程一定相當不容易,容不得分心分神。
這些天各大宗門的人一天要往聽雅軒跑好幾趟,苦苦等候張小卒歸來,就是爲了讓張小卒給他們加持玉器,所以看到張小卒面前桌子上擺的這些,無需問也知道是各大宗門的。
“不打緊,打擾不了我。”張小卒擺手道。
說話間左手拿過一枚玉戒,照着它随手勾畫一下,道鬼二力自指尖溢出,結成咒印落在玉戒上,前後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就加持好了一件,然後随手丢到一旁,拿過下一件。
“就——就這麽簡單?”戚長風一臉愕然和詫異,覺得應該還有很多道工序。
卻見張小卒肯定地點頭,道:“嗯,就這麽簡單。”
“這——這——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多。”戚長風驚愕過後連連搖頭,他本以爲張小卒加持這麽一件寶貝出來,肯定得消耗大量時間和精氣神,萬萬想不到竟比吃飯喝水還簡單。
“你這樣加持一件,各大宗門給你多少酬勞?”戚長風忍不住好奇問道。
“五十粒元始金丹。”張小卒臉頰微紅,心虛答道。
“噗——”戚長風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水全部噴了出來,緊接着臉色一變怒氣橫生,當啷一聲把茶杯扔到桌上,拍桌而起,叫道:“氣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