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華陽可以狠心舍棄傅玉成的性命,掙脫萬秋清的掣肘,可萬秋清卻不敢完全無視天子令箭的存在,否則蓋華陽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嚣張到現在,早就一劍殺了。
不能碰持天子令箭的人,這是萬秋清心裏不敢逾越的一道線,若是觸及這條紅線,可能連師尊出面都無法善了此事。
黃權大若天,觸之必死。
守城軍的到來讓萬秋清一顆心沉到谷底。
覺得眼下隻剩一條路,沖進城主府救出戚無爲,然後殺出一條血路逃出去,再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師尊張屠夫回來救他們。
不然隻要落在蓋華陽手裏,這厮絕對有一百種方法給他們定一個殺頭的罪名,然後弄死他們。
想着,萬秋清就要摘下蒙眼的布條,卻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按住了手臂,盡管這道力量一觸即走,但萬秋清仍然清楚感受到,它來自守城軍的方向,心裏不由地一動,手收了回去。
裘戰翻身下馬疾步行到近前,向蓋華陽單膝跪地,道:“見天子令箭如見吾皇,雁城守将裘戰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将士跟着跪地參拜行禮。
然後起身朝蓋華陽拱手作禮,道:“末将裘戰見過巡察使大人,來遲一步讓大人受驚了。”
“哈哈,不遲不遲,将軍來得剛剛好。”蓋華陽朝裘戰拱手大笑。
他這話若是被傅玉成聽見,估計能氣得活過來掐死他。
“将軍快快将這群目無王法、藐視皇權,當街行兇,打殺差兵的惡賊抓起來。”蓋華陽說道。
“肖沖,把人給我圍起來!”裘戰當即下令。
“喏!”肖沖應喏,立刻率人上前把萬秋清等人包圍起來。
聽見“肖沖”這個名字,蓋華陽的眼皮猛跳了兩下,目光在肖沖身上一觸即收。
傅玉成已經把昨天的事前前後後對他講了,當他聽見傅玉成竟然膽大包天地率五萬鐵騎沖撞雁城,最後被雁城守軍殺得片甲不留,五萬鐵騎幾近全軍覆沒,傅玉成甚至還讓他幫他報仇,弄死守軍指揮官肖沖時,他差點被傅玉成蠢哭了。
雁城乃帝國重地,任何人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不得率軍靠近,否則直接視作叛亂,雁城守将有權利下達任何攻擊命令,所以說傅玉成根本是自己作死。
他可不敢陪傅玉成一起作,當場嚴厲呵斥傅玉成再勿提及此事,否則事情鬧開了鬧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會是他們。
被肖沖包圍,萬秋清未有言語,靜觀其變。
張小卒等人不明情況,暗暗焦急。
又聽裘戰接着說道:“昨日下午五時半左右,有一夥叛軍突襲雁城,所幸守城将士反應迅速,沒讓這夥叛軍得逞。隻可惜黑甲鐵騎出城追剿,未能将賊首就地正法。
末将聽聞探子來報,賊首極可能喬裝打扮混進了巡察使大人的儀仗隊伍,故而急急帶人前來護佑大人安全,誠恐賊人窮兇極惡對大人不利。”
蓋華陽輕捋胡須,嘴角含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裘戰一眼,覺得這位老将端的會行事,照面就給萬秋清這夥人扣上一個賊寇的罪名,不禁覺得傅玉成昨天率兵沖撞雁城的舉動倒也蠢到了點子上,死也死得其所。
“将軍看看,逃掉的賊首是不是就是這一夥人?”蓋華陽拉長臉嚴肅說道。
說完,他不由地豎起耳朵,似乎已經聽見裘戰大喝一聲:“沒錯,就是他們。”
然後不容萬秋清一夥人辯解,直接命人将其拿下。
接着或把人交給他處理,或是狠辣一點,當場就砍了腦袋,來個死無對證。
事情完美解決。
二人攜手進府,暢飲一杯,隻等午時三刻砍了戚無爲的腦袋,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
蓋華陽想象的極好,因爲這是他們官場上慣用的手段。
睜眼說瞎話,栽贓陷害,殺人不見血。
所以,當他聽見裘戰說的話後,嘴角難以掩藏的笑容突然僵硬,豎起的耳朵又往上提了一截,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大人玩笑了,這幾位都是我南境的大好子民,怎會是叛軍?”裘戰如是說,并給蓋華陽一一介紹起來。
“這位是城主大人的夫人。雁城被大牙軍和叛軍圍困時,夫人巾帼不讓須眉,率領兩千輕騎殺出大牙軍防線,一路向北千裏奔襲,把緊急戰況及時傳達給鎮守白雲城的老王爺。”
“雁城守衛戰能大獲全勝,戚夫人功不可沒。”
“這位是三清觀天武真人。大戰期間,雁城遭遇古屍屍毒之危,天武真人與另外幾位星辰大能主動請纓,前往古屍巢穴剿滅古屍,護佑南境百姓生命。”
“這幾個小輩或機智無雙或勇猛無匹,皆在雁城守衛戰中立下赫赫戰功,是我南境冉冉升起的棟梁之才。”
“他們怎麽可能是叛軍?大人真是玩笑了。”
聽了裘戰好整以暇的鄭重言辭,萬秋清暗松一口氣,同時對裘戰感激肺腑。能在這時候無懼天子令箭出手相助,這份情沉甸甸的讓人承受不住。
張小卒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氣,心中的焦慮頓時一掃而空。
蓋華陽表情僵硬,眼神陰沉的可怕,覺得被裘戰戲耍了。
“那将軍之前所言是爲何意?”蓋華陽斜睨裘戰冷聲問道。
“回大人,昨日偷襲雁城的賊首喬裝打扮混入大人儀仗之中,末将率人前來緝拿賊首,護佑大人安全。”裘戰回道。
未等蓋華陽說話,下令道:“衆将士聽令,速速包圍城主府,不得放走一個可疑人物。肖沖,帶人進府搜查,助巡察使大人緝拿賊首。”
“放肆!”蓋華陽氣急怒喝,“本大人的儀仗裏怎會混入賊首,裘将軍定是情報有誤。将軍速速收了命令,莫要沖撞了天子威儀。”
蓋華陽高舉天子令箭。
他的手臂已經開始酸麻,因爲他都舉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他都要懷疑自己手裏是不是舉着一支假的天子令箭,不然爲何這麽不管用?
刷刷刷——
守城軍卻是不聽蓋華陽言語,左右分開,開始包圍城主府。
肖沖喊了一隊人馬,擡腳就往城主府沖。
倉啷啷!
蓋華陽把天子令箭交由左手,右手抽出腰間寶劍,怒目圓睜,叱喝道:“誰敢上前一步,休怪本巡察使劍下無情。裘戰,你好大的膽子,天子令箭面前,你要領兵造反嗎?”
裘戰擡了擡手,示意肖沖停下。
和萬秋清一樣,他也深深忌憚天子令箭。
肖沖等人雖然可以硬闖,可是卻不能對蓋華陽動手,而蓋華陽卻可以手持天子令箭肆意攻擊一衆将士,裘戰不願将士們枉送性命。
“老将軍,奴家有話要說,可否近前兩步?”萬秋清開口道。
裘戰聞言當即挪步上前。
萬秋清壓低聲音,用隻有裘戰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老将軍想辦法拖延兩日,自會有人來解此困局,懇請将軍務必想辦法保奴家夫君周全。”
裘戰聞言點點頭,轉身走回蓋華陽面前,道:“天子威嚴末将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沖撞,但放任叛軍賊首不抓,亦有負浩蕩皇恩。不如這樣,末将派兵在此守兩日時間,這兩日時間大人在府内嚴格自查,若是兩日後大人确認賊首确實沒有藏在府内,末将立刻率兵撤離。”
“可笑,本巡察使說沒有就沒有,何須搜查?”蓋華陽冷聲道,他雖沒聽見萬秋清對裘戰說了什麽,但裘戰一開口他就猜出大概,萬秋清定是讓他拖延時間,所以他自是不能答應裘戰的要求。
裘戰虎軀一震,統帥威嚴猛然爆發出來,瞪視蓋華陽喝道:“大人何故不應?莫非是與賊首私下勾結,有意包藏同黨?末将還聽說,大人一到雁城就連夜召集雁城一衆官員,而這些官員一去杳無音訊,敢問大人這些官員眼下何在?”
蓋華陽被裘戰氣勢所迫,神情驚駭,腳下噔噔噔連退三大步,忽然感覺面對的不是裘戰一人,而是千軍萬馬一整支軍隊,可他仍然強撐一口氣,漲紅臉梗着脖子怒喝道:“将軍休要血口噴人,本官對帝國赤膽忠心,怎會與賊首串通?一衆官員都好端端的在府内喝茶,無需将軍操心。”
“府内極可能藏有賊首,而雁城一衆官員又被大人請到府内,本将軍怎敢不操心?”裘戰寸步不讓,言外有意。
“天子令箭在此,誰敢造次?”蓋華陽怒喝。
“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裘戰喝道。
蓋華陽神色一狠,用天子令箭箭頭抵住自己的咽喉,喝道:“誰敢造次本巡察使立刻自刎于此,吾之冤情必将傳至金銮寶殿,且讓吾皇看看他忠心懇懇的臣子是如何被亂臣賊子逼迫緻死的。”
手持天子令箭,卻天地無助,最終不得不含冤含恨,以天子令箭自殺身亡。
這種事如若真的發生,傳進帝都金銮寶殿,想都不用想,必然龍顔震怒,朝野震怒。
裘戰突然有一種被被蓋華陽制住的感覺。
“想死就死去,說這麽多廢話幹嘛?”
突然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站定在蓋華陽身邊,似笑非笑地看着蓋華陽說道:“你要死就快點,不然等老夫奪了你的令箭,你可就不能用它自刎了。”
“你——你——”蓋華陽吓了一跳,尤其是聽見來人竟然要搶奪天子令箭,更是吓得驚慌失措,往後連退三大步,怒視來人喝道:“你是誰?!”
蓋華陽左右兩側的十二護衛急忙持劍上前,把蓋華陽護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