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戰身披戰甲,手提長槍,踏虛空而來。其人未到聲先至,字字铿锵,如若驚雷,威不可犯,怒不可遏。
司徒清看見來人是裘戰後,剛剛緩和的臉色頓時又陰沉下去。闵奇邁護着牛大娃他可以理解,純粹是爲了和藥王谷對着幹,但裘戰竟然也護着牛大娃,這讓他不能理解。
是他司徒清的名号不好使了,還是藥王谷的威名不複當年了?竟當着數千小輩的面,不給他留一點面子。
何況他要殺的還是一個當着數千人的面入魔的妖修。
魔修人人得而誅之,此乃武林人士的共知。
他殺牛大娃于情于理于江湖大義皆無不妥,恰恰相反,如若讓牛大娃這個魔修從他眼皮底下逃走才是大大的不妥。
司徒清神色晦暗不明,腹中怒火噌噌上湧,覺得裘戰不是要保牛大娃,而是單純的和他司徒清,和他們藥王谷過不去。
“司徒老兒——”闵奇邁揚起手中的長槍指着司徒清喝道:“便是裘将軍不來,牛大娃的命老夫也保定了。老夫說了,藥王谷的敵人就是我飛仙宗的朋友,便是魔修也無妨!”
“闵老兒,要在這裏打一架嗎?!”司徒清喝道。
“打就打,怕你不成?!”闵奇邁寸步不讓。
砰!
一道魁碩身影從天而降,和裘戰先後落入場中,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其龍睛虎目,面目粗犷,須發雖白卻根根如鋼針一般筆挺堅韌。其往場中一站,不怒自威,且一身張狂跋扈的氣息毫不收斂地往四周散開,一雙虎目掃視全場,而後落在司徒清身上,張口一字一句道:“我陽神殿也願保牛公子三人周全!”
此人名叫百裏張揚,人如其名,張揚不羁,跋扈蠻橫,乃陽神殿大長老,百裏景勝的大伯。
他之言便代表了陽神殿的态度。
司徒清神色一凜,對百裏張揚對視片刻,嘴上沒有應聲,心裏卻掀起駭浪,覺得陽神殿是在站位裘戰,要和藥王谷爲敵。
“可恨!可恨!可恨!”
“賊子,該殺!”
裘戰落在周劍來身旁,看到周劍來滿身劍傷,如被活剮一般,當即怒發沖冠、目眦欲裂,強壓怒氣向周劍來沉聲問道:“誰傷的你?”
“司徒清。”周劍來答道。
“好!”裘戰聞言點頭,忽地長槍一抖,刺向旁邊不遠處的宇文睿。
“!!!”
全場驚駭,誰也沒想到裘戰脾氣竟然這般火爆,一言不合就動手,沒有一點顧忌。
同時還令人震驚的是,他動手的對象竟然不是打傷周劍來的司徒清,而是年輕小輩宇文睿。
顯而易見,他要以牙還牙。
所有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對裘戰生出同樣的想法:“這位老将軍嫉惡如仇、睚眦必報,輕易招惹不得。”
“爾敢?!”司徒清大驚失色,想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
宇文睿沒有丁點招架之力,瞬間被漫天槍影籠罩,如周劍來先前被司徒清的劍氣籠罩一般,周身上下暴起一團團血霧,身體高高抛飛起來,血染長空。“裘戰,你欺人太甚!”司徒清把宇文睿接在懷裏,并須發皆張地朝裘戰怒吼道,而後忙祭出星辰之力給宇文睿療傷。
“哼,本将軍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何來欺人一說?”裘戰收槍冷哼,道:“這一槍是老夫以周劍來師兄的身份還給你藥王谷的,但此仇是否就此了結老夫說了不算,得等國公爺回來後再做定奪,所以這一筆私仇咱們暫且記下不談。現在本将軍要替麾下的兒郎向你藥王谷讨個說法,爲何無緣無故傷我愛将?”
裘戰此番話說出來,許多人禁不住暗暗心驚。
那日在南十城阻攔魏子焸時,他和魏子焸亦師亦友的關系被衆人所知,而周劍來是魏子焸的徒弟,所以他以周劍來師兄的身份自居,這點雖然讓人意外,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讓人們真正心驚的是,他說等國公爺回來後再做定奪,也就是說周劍來之前說的不是謊話,魏子焸真的沒有死。
既然魏子焸沒死是真的,那周劍來說他已經登臨聖境是不是也是真的?!
幾位星辰大能心裏無不咯噔一顫。
尤其是司徒清,雖然極力掩藏,可表情依然變得很難看。
若魏子焸真的已經登臨聖境,那藥王谷該如何承受一位聖人的怒火?
“裘将軍,您若有意針對我們藥王谷您就直說,何必找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他們三個可能确實參加了這場戰争,可是說他們是您的愛将,未免過了點吧?若是隻要上過戰場就是您的愛将,那在場的不說全部都是,但最少也得有九成人是您的愛将。”藥王谷沈從文冷笑連連道。
“豎起你的狗耳朵聽好了。”裘戰喝道,“大軍北援遭大牙軍伏擊偷襲,左路軍深陷敵後生死不明,而雁城兵力吃緊,隻能派出兩千輕騎前往營救,牛廣茂、周劍來、張小卒便是其中三人。
他們突入敵後千裏奔襲,非但從大牙包圍圈裏救下左路軍,又把重要軍情送去白雲城,然後又緊随大軍南下馳援雁城,在攻打皓月城和金城的戰鬥中三人皆戰功卓著。
更在川州一役中率領三千從難民營臨時拉練出來的三千騎兵,生生攔下兩萬多大牙精銳騎兵的繞後偷襲,爲大軍攻下川州城争取到寶貴時間。
最後在雁北和大牙軍決一死戰時,他們三個更是随五千騎兵,硬是拖住大牙二十萬大軍數個時辰,爲此戰勝利立下鐵血功勞。
五千對二十萬,戰鬥之慘烈你們能想象的到嗎?
再之後大軍追剿叛軍,牛廣茂和周劍來就在本将軍麾下效力,戰必至,至必前,勇猛兇悍,殺得叛軍聞風色變,立下戰功無數。
至于這位小将,名叫元泰平,籍貫白雲城。從白雲城一路殺來,斬大牙狗兩千三百六十二人。單單這個數字,你們當中恐怕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他吧?
試問,如此三位年輕勇猛的戰将,本将軍稱他們一聲愛将可有不妥?”
“——”沈從文半張着嘴巴,啞口無言。
聽着裘戰一一細數牛大娃幾人在此次戰争中立下的戰功,許多人都不禁震驚地張開了嘴巴,他們萬沒想到這幾個其貌不揚的家夥竟有如此赫赫戰功。
剛才有不少人聽了沈從文的話後抑不住驕傲地挺起腰杆,覺得自己也上了戰場,一點也不牛大娃幾個差,在聽完裘戰的話後全都羞紅了臉,偷偷地收起心裏的驕傲。
三千對兩萬,五千對二十萬,以一人之力殺了兩千多大牙狗,與這三者一比,他們覺得自己在戰場上斬獲的功勞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有人覺得自己好像是去戰場上玩了一場過家家。
阮心遠目光在牛大娃和周劍來身上掃過,聯想之前在雁城聽說張小卒和宇文睿正面交鋒不落下風的消息,他禁不住搖頭笑道:“難怪你們三個家夥成長的這麽快,原來是經曆了如此殘酷的戰争曆練。與你們三人的曆練相比,我們雖然也一直在戰場上,可是卻輕松的如玩一樣,想想就讓人汗顔啊。”
各大門派的戰場都被安排在南城與叛軍對戰,叛軍和大牙軍的戰鬥力差距可非一點半點。不過,即便叛軍戰鬥力羸弱,各大宗門也都損失慘重,遠不像阮心遠說的這般輕松,戰争畢竟是戰争,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買賣。
“可以一戰了。”百裏景勝說道。
他尤記得第一次見牛大娃時,雖欣賞牛大娃粗暴狂野的戰鬥風格,技癢難耐想和他切磋一二,但那時牛大娃差了一大截,戰力和他不在同一等級,所以很是遺憾。
可是這才過去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牛大娃就已經成長到和他齊肩高了,這飛一般的成長速度令他唏噓,亦讓他不由心急,有一種即将被超越的緊迫感,暗暗下定決心,回宗門就立刻閉關苦修。
“卉仙子,當日你不屑一顧的家夥,恐怕再用不了多久就要對你不屑一顧了。”阮心遠朝不遠處的金芷卉打趣道,“聽哥哥一句勸,宇文睿真不是你的良人,不如認真考慮一下牛兄弟。除了不如宇文睿長的白嫩,長得漂亮,牛兄弟一點也不差嘛。景勝兄,你說呢?”
“請不要用‘白嫩’和‘漂亮’這種詞來形容男人,你惡心到我了。”百裏景勝斜瞪着阮心遠說道。
陽神殿的家夥向來以野性爲美,所以個個都是彪悍粗犷、狂野不羁,覺得唯有如此才能彰顯男性魅力。
“哈哈——”阮心遠被百裏景勝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捧腹道:“我也沒辦法呀,誰讓宇文睿長得那樣,不然你來形容一下。”
百裏景勝沒有搭理他。
金芷卉也沒有搭理阮心遠,但阮心遠的話她卻聽進了耳朵,目光落在牛大娃身上,心裏苦笑道:“無需再過一段時間了,這家夥現在已經對我不屑一顧了。”
望着牛大娃,不知爲何,她心裏突然莫名一陣唏噓。
這個不知從哪裏來的鄉下小子,要身份沒身份,要樣貌沒樣貌,要實力沒實力,卻一點不卑不怯,像個鐵憨憨一樣以霸道的姿态闖進她的世界,如匆匆過客一般,沒在她的世界留下多少痕迹,又以霸道的姿态從她的世界離開。
回頭想來,她突然忍不住想笑,心說:“天底下哪有這樣追女孩子的,當真是個憨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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