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的全力施爲,在四丈多高的古屍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十丈多高的金身羅漢如紙糊一般,被古屍一巴掌拍得稀碎。
大和尚遭到反噬,口噴鮮血當場暈死過去。
青蓮道人暴怒,腳踏青蓮沖上高空,左手掐訣,右手拂塵掃向古屍。三千雪白塵絲迎風而長,化作一根根水桶粗細,由無數符箓交織而成的秩序鏈條。
突然,她腳下的青蓮猛長,綻放出粉、紫、紅三種顔色的花瓣,她在蓮花座上盤膝而坐,左手道訣倏地化作佛門手印,有晦澀難明的佛咒自她口中誦出,霎時間符箓流轉的秩序鏈條上竟又顯現出佛門法咒罡印。
與此同時她身後左右兩側各顯一尊神像,左爲菩薩尊者像,右爲度厄天尊像。
一時間道佛二力交織纏繞在一起,非但沒有排斥抵觸的情況發生,反而令秩序鏈條金光大盛,金色流光照耀天空,神聖而又威嚴,似要将世間一切魑魅魍魉盡數掃滅。
若是大和尚此時還醒着,他一定會驚訝莫名。打死他也想不到青蓮道人竟然是道佛雙修,甚至佛法之力一點也不輸于他。
三千秩序鏈條如蛟龍一般,盤繞糾纏到古屍身上,瞬間捆綁住它的手腳四肢及身體軀幹。
嗤——滋——
秩序鏈條甫一碰觸到古屍身體,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灼燒一般,瞬間飄起大量黑煙,堅硬的黑甲蟲似是遇到了天敵,死亡無數,自古屍身上大片大片脫落。
古屍拼力掙紮,竟掙脫不開。
但青蓮道人并不輕松,由她煞白的臉色以及嘴角不停溢出的鮮血不難看出,她正在苦苦支撐。
青蓮道人爲阻止文不武争取到一個絕佳的機會,可是決沒人能抓住個機會。
張屠夫、一葦道人、萬秋清皆被古屍纏住,天武道人不知去向。
邬蠻兒正雙手抱頭痛苦萬分地趴在地上,她的修爲雖然比張小卒高一些,但也無法承受尖銳嗡鳴聲,神魂撕扯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想要揮劍自刎。不過就算她有出手的力氣,她也斷不可能出手阻止文不武。
就比如說現在,即便直覺告訴她文不武在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可她還是不假思索地相信文不武,并希望能沖上百丈高空幫文不武一把。她相信不管文不武在做什麽,都不會置她于危險而不顧。
這并不難理解。
就像拔劍的如果不是文不武,而是天武道人,張小卒多半也也會和邬蠻兒一樣的想法。
砰砰砰?——
青蓮道人與古屍的戰力終究相差懸殊,隻堅持了片刻時間,三千秩序鏈條就被古屍一一掙斷。
她臉色慘白,口吐鮮血,眼前一陣眩暈,差點從高空栽落下來,身後的菩薩尊者像和度厄天尊像隻剩下淡淡的模糊光影。
青蓮道人深吸一口氣,穩住體内逆湧的氣血和震蕩潰散的真元力,她左手食指在胸前一引,點出一滴心頭血,拈血成印,手掐道訣,口中念念有詞道:“天地乾坤,以吾之心,心之所通,通往八方——”
然而古屍早已被她激怒,根本不給她施法的機會,一步便跨越幾十丈的距離踏到她面前,比磨盤還大的拳頭惡狠狠地轟在她身上。
砰的一聲,青蓮道人結結實實挨了這兇狠一拳,當即血灑長空,身體如流星墜地般栽落地面,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大深坑,身陷坑底暈死了過去。
“哈哈——”百丈高空文不武突然縱聲大笑,眼裏射出兩道炙熱的光芒,左手猛地重新握住劍柄。
“前輩,機緣禍福,生死相并,切記一個‘貪’字!”一葦道人急急大吼,希望能用餘承陽的蔔算箴言讓文不武冷靜下來。
可文不武心裏早已被欲望和貪念占據,哪聽得進去他的勸告。
修爲境界越高,心志越堅定,越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星辰大能通常會給人一種冷漠寡淡的感覺,可是一旦他們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時候,他們展露的瘋狂将勝過常人千百倍。
此時的文不武便是如此,整個人已經癡魔瘋狂,爲了大道機緣将生死一切皆抛諸腦後。
“給我破!”文不武嘶吼一聲,雙臂猛然施力。
紫光寶劍嗤的一聲被他從虛空中拔出一大截,隻剩下半尺長的一段劍尖,隻需再加一把力就能将其全部拔出,可文不武的手卻突然止住。
在這最後關頭,他突然心生恐懼怕了,因爲他的神魂出現了一道裂痕,若再繼續下去他極可能神魂破滅而亡,所以他怕了。
與此同時整個天空突然變成殷紅的血色,隻見百丈高空上不知從哪裏流淌出來大量鮮血,不過被大陣的禁制光幕所阻擋,暫時落不下來。
衆人仰望高空,那短時間彙聚如河的血液,讓他們抑不住驚悚,不知道這得殺死多少人才能得到這麽多鮮血。
這些血液自哪裏來?爲何而來?
他們找不到答案,但有一點他們無比肯定,絕對不是好事。
懼怕讓文不武突然冷靜下來,他下意識地想要松手,可手上卻猛然一緊。
那具四丈多高的古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文不武身後,門闆一樣巨大的雙手自文不武身後探出,一下把文不武的雙手連帶劍柄一起握住,不讓他松手,并猛然施力,欲借文不武的雙手拔出紫光寶劍。
文不武條件性地猛烈掙紮,可黑甲蟲已經把他的身體包裹,讓他的身體和古屍的身體黏合在一起,他使盡全力也沒能掙脫開。
“啊——”文不武嘴裏突然發出非人般的慘叫,因爲他的身體正在被黑甲蟲啃食,他甚至清楚地感覺到黑甲蟲撕開他的皮肉,鑽進他的身體裏啃食他的髒腑。
劍一寸一寸地拔了出來。
文不武的神魂卻在寸寸龜裂。
當最後一寸劍尖從虛空中猛地拔出,文不武的神魂如那摔落在石闆地上的花瓶,嘩啦一聲碎成無數片。
威名赫赫的天狼山三當家,就此隕落。
隻因一時執念亂心,着了心魔,可謂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然而修行道路上的這份執念,便是聖人也繞不開避不過。那些隕落在黑森林,隕落在九州各處的禁地兇地中的聖人,便是很好的例子。
天道無情,争得過,則陽壽不盡,争不過,那便隻能被天道斬殺。
“文老——”邬蠻兒望着百丈高空被黑甲蟲層層包裹的文不武哀嚎悲吼,雖看不清裏面是什麽狀況,但她已經清楚感受到文不武的生機斷了,且剛才有星辰光芒自天空劃過,這是星辰大能隕落的表象。
甲蟲散去,一副森白骨架自百丈高空落下。
衆人尚未來得及爲文不武的隕落而哀傷,就被異變轉移了注意力。
嘩啦——
大陣崩碎,鮮血漫天灑落,如瓢潑大雨。
整座古城頓時被鮮血染紅。
天沒有塌,地也沒有崩,尖銳的嗡鳴聲也消失了。
張小卒抹除眼耳口鼻流淌出來的鮮血,艱難地爬起身,感覺重活一世。隻是他剛把臉上的血漬擦幹,天空灑下的瓢潑鮮血就把他澆成一個落湯雞。
被鮮血澆淋,張小卒頓時冒起一身雞皮疙瘩,忙朝前方小院跑去,不過跑了兩步他又快速折返回來,往身後的正堂跑去,因爲正堂石棺裏的古屍飛到天上去了,而前方小院裏指不定有幾隻古屍等着他,所以還是進正堂躲血雨比較安全。
砰!
張小卒用骨刀劈開牆壁鑽了進去。
他前腳剛踏進正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變得漆黑不見五指。
嘩嘩嘩——
漆黑中隻剩下嘩嘩的雨聲,可雨卻是血雨,想想就讓人心裏發毛。
砰!
一道響聲驟然傳進張小卒的耳朵裏,打破了單調的雨聲,吓白了張小卒的臉色。
砰砰砰!
砰砰砰!
聲音急促,好似有人在敲打牆壁。
張小卒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骨刀,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好在他有入微心境,即便漆黑不見五指,也能視如白晝。
砰砰砰!
“小卒——小卒——”
正靠近間,張小卒突然聽到前方傳來呼叫聲,聽聲音好像是天武道人的,但是聲音極其沙啞虛弱。
“師父!”
張小卒驚呼一聲,忙加快腳步往前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