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天策馬狂奔,神色冷峻,殺氣凜然,勢如沙場沖陣。
李昊然的死訊,彷如晴天霹靂,當頭劈下,轟塌了他的半邊天。
他愛這個弟弟,勝過愛他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弟弟的性格過于自傲自信,所以曾不止一次地提醒父親,不能一味寵慣着他,否則會害了他,要讓他适當地經曆挫折,打磨他的心性,剛柔并濟方能茁壯成長,可是父親從未往心裏去。似乎覺得以李家的權勢地位,再加上李昊然的天資悟性,怎樣的自傲自信都不爲過。
他知道父親靠不住後,就盤算着把李昊然送到軍營裏磨煉磨煉心性,而眼下戰事将起,恰是大好機會,就在昨天他已經和下面的人打好招呼,給李昊然安排了一個苦差事,準備就這兩天把他接進軍營。
可是,老天爺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在他期待着與弟弟在軍營相見,等着看他在磨練中一步步成長起來,等着看他成長起來後大放異彩,等着與他并肩作戰,等着爲他驕傲以他爲榮的美好遐想時,他等來的卻是弟弟的死訊。
那一瞬間,他的世界一下失去了色彩。
他多麽希望這是一場荒誕而又滑稽的噩夢,可是并不是。
當他遙遙看見天鍾樓上那個持劍而立,須發皆張,怒目圓睜,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時,他的腦海裏隻有轟隆隆的天塌聲。
哒哒哒
白色駿馬似乎與李昊天心意相通,感受到他心中的悲痛和憤怒,不用李昊天催促,一路風馳電掣,在沖出長虹街踏入廣場的那一瞬間,白色駿馬突然縱身一躍,載着李昊天淩空飛起,似乎想把李昊天送到十五丈高的天鍾樓上。
可惜駿馬無翅,不能淩空飛行,身在空中,很快就後繼無力,嘴裏發出一道不甘的嘶鳴。
“好!”
“好馬!”
駿馬雖未飛起,可依然赢得一片喝彩和掌聲,因爲它這一縱竟然躍起一丈多高,矯健的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一些愛馬之人頓時眼放精光,将它記在心裏,琢磨着有沒有辦法從李昊天手中買下這匹神俊的白馬。
“兄弟,多謝!”李昊天松開缰繩,輕拍馬背,道一聲謝,旋即手持長槍,騰空而起,一股旋風憑空而起,托住他的雙腳往上猛送。
李昊天身在空中,踩着一股股旋風,借力淩空飛縱,一縱幾丈遠,十餘縱就登上了天鍾樓頂。
“好!”
“不愧是我雁城最年輕的少将!”
“神勇無雙!”
李昊天借助風之域的淩空飛縱,引得廣場上一片喝彩。
天鍾樓頂,兄弟二人四目相視,兩行清淚自李昊天眼中無聲滑落。
“對不起,大哥來晚了!”
“大哥在此立
誓,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你且閉目安息吧。”
李昊天伸手撫過李昊然的眼睛,李昊然怒睜的雙目終于閉合,可是卻有兩道血淚自他眼角滑落。
“啊”李昊天仰天怒吼,李昊然的這兩行血淚幾乎要把他的心撕碎,讓他疼得窒息。
靜立許久,李昊天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中的怒氣和恨意,走上前去給李昊然整理衣冠,又将他手裏的長劍取出歸入腰間的劍鞘,然後将其橫抱在懷裏,道一聲:“大哥帶你回家!”
李昊天背着李昊然從十五丈高的天鍾樓上縱身躍下,借風之語卸力,穩穩地落在馬背上,順勢把李昊然的屍體搭在馬背上。他沒有立刻策馬奔馳,因爲有一個高挑俏麗的身影出現在前方,擋住了前行的道路。
“對不起!”戚喲喲仰視着馬背上的李昊天,神色裏全是愧疚,但她抿了抿嘴唇,又道:“但我真的盡力了!”
“我知道。”李昊天看着戚喲喲的臉龐,點點頭,表情漠然。
“節哀順變,保重身體。”戚喲喲道。
“嗯。”李昊天點頭。
“”戚喲喲張了張嘴,想要再解釋點什麽,因爲李昊天的表情告訴她,他心裏對她有怨氣,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昨天晚上她真的盡力了。最終,心中無奈歎息一聲,讓開道路,退到一旁,尋思等李昊天從悲痛中緩解過來再解釋吧。
李昊天雙腿輕夾馬腹,馬兒會意,往前走去。但是路過戚喲喲身旁時,李昊天突然拉住缰繩,輕聲道:“我不會怪你,但是你确實可以做得更好。另外,你确實不該把聽雅軒轉讓給别人。”
說完,李昊天猛一夾馬腹,馬兒當即揚蹄狂奔。
戚喲喲望着絕塵而去的李昊天,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說不出的滋味。
她爲了保護李昊然,把張小卒三人得罪了個通透,哪想到最後落得兩邊都不讨好。
今天早晨在聽雅軒,張小卒自始至終看都沒看她一眼,讓她莫名心痛,如針紮一般。可傷口尚未痊愈,李昊天又往上面狠狠紮了兩刀。
“我能做得更好?我都那樣了,還讓我怎麽做?幫李昊然殺了張小卒嗎?還是無限包容李昊然,把他當三歲奶娃子哄着寵着?”坐進馬車裏,想着李昊天臨走前留下的話語,戚喲喲禁不住惱怒。
“小姐”婢女春蘭心疼地喚了聲,道:“有句話不太好聽,奴婢不知該不該講?”
“講!”戚喲喲喝道。
“在李家人眼裏,小姐您已經是他李家的人。”
“胡說!”
“奴婢該死。”春蘭當即禁聲。
戚喲喲雖然怪春蘭胡說八道,卻也把她的話聽進了耳朵裏,沉吟一會兒後說道:“所以李家人就那麽理所
當然的責怪我?隻要我不向着他們李家,我就成了他李家的罪人?哎”
戚喲喲幽幽一聲長歎。
她知道和李昊天之間的友誼出現了一道無法修複的裂痕,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李昊天帶着李昊然的屍體,一路策馬疾馳,直奔李家府邸。
夕陽下,金色的光輝灑落在李家府邸門前,李昊天騎着白馬迎着沐浴着金色的光輝出現在李家人面前,李家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頹敗絕望的神色也瞬間露出了光彩,彷如看到了戰神歸來。
“天兒,你終于回來了!”李洪熙快步迎了上去,當他看見李昊天拉住缰繩,把李昊然的屍體從馬背上抱下來時,頓時悲由心生,老淚縱橫地撲上前去,傷心哭嚎道:“然兒,我可憐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是您殺了他!”李昊天盯着李洪熙說道,語氣冰冷到極點。
李洪熙聞言身體猛地一震,瞪着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李昊天,問道:“天兒,你說什麽?”
“是您殺了昊然!”李昊天重複道,并提高了音量。
“昊天,你胡說什麽?!”
“你聽誰胡說八道的?是張小卒殺的昊然,而且他人就在我們家裏。”
“昊天,現在不是讨論昊然是怎麽死的問題,當務之急是奪回咱們的府邸。”
“是啊。昊天,你快去找城主大人求情,讓他出面救救我們家吧。”
李家人一窩蜂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是您殺了昊然!”
“寵殺!”
“我在您面前提過多少次醒,可您一次都沒聽進心裏去。”
“是您寵殺了昊然!”李昊天盯着李洪熙,一字一句,如刀子一般,直往李洪熙心裏紮。
“是是是我殺的昊然?”李洪熙身體猛地哆嗦,涕淚橫流,嗚咽道:“你說的不錯,是我寵殺了昊然!是我,是我啊!昊然,爹對不起你啊!”
“買一口好棺材,葬了。”李昊天把李昊然的屍體交給李洪熙,目光掃向七嘴八舌的李家人,冷笑道:“你們是不是都以爲李家在雁城已經算一号了,你們在大街上可以橫着走了?不瞞諸位,在我看來,你們一個個都是狂妄自大的跳梁小醜罷了。”
“我軍務繁忙,就不陪你們站大街了,告辭!諸位,好自爲之吧。”李昊天撂下一句話,轉身上馬,李家人尚未反應過來,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道盡頭的金色餘輝中。
他來得快,去得更快,似乎隻是專程來送李昊然屍體的,而其他的事和他沒有一點關系。
不是他不管,而是他深知管不了。
仇他早晚會報,但肯定不是現在,現在他唯一能做的隻有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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