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來的快,去的也快。
當周劍來和春蘭聞聲趕到前院時,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二三十号人,都是身穿黑衣勁裝,作護衛打扮的男子。
趙全正領着一百名天字營的将士攔着道路,不準人往院子裏面闖。他們戰甲未亂,懸在腰間的戰刀也未出鞘,臉上帶着輕蔑之色,顯然地上這些硬闖進來的家夥遠不是他們的對手,甚至都沒給他們造成一點麻煩。
“呵,百聞不如一見,天字營的将士當真勇猛威武!”破碎的竹制院門外,響起一道女人的冷喝聲,随之一個大紅身影出現在院門口,身後跟着兩個丫鬟和身材肥碩的薛福生。
這大紅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薛家三小姐薛鳳霞。她之前去城主府時穿的是一身素淡的淺白色長衫,來這裏之前故意回家換了一身大紅長裙,存心膈應人來的。
薛鳳霞輕提裙擺邁步跨進院門,徑直走到趙全面前,輕挑眉梢,目光挑釁地迎上趙全不悅的目光,凝聲叱問道:“堂堂天字營威武之師,雁南叛軍攻下東西王城你們不作爲,雁北大牙狗四處作亂你們也不作爲,原來是躲在這裏給戚家當起了看門狗,在自己同袍身上逞威風,真是好能耐好本事啊。”
“小姐休要胡說!”趙全怒聲呵斥道。
“呵呵,我胡說?”薛鳳霞眼皮一挑,質問道:“那你告訴我東西王城被叛軍攻下時,你們在做什麽?雁北大牙狗燒殺搶掠禍亂百姓時,你們又在做什麽?”
“軍機要事,豈容爾等知道。”趙全哼道。
“切!”薛鳳霞撇嘴不屑,嘲諷道:“依本小姐看,你們分明是畏戰怯戰,是一群怕死的懦夫罷了。”
此言一出,趙全壓抑的怒火瞬間湧上腦門,對薛鳳霞怒目而視,喝道:“哪裏來的瘋婆子?再敢滿嘴胡說,休怪我不客氣!”
其他将士也都目露兇光,怒氣沖沖地瞪着薛鳳霞,有些甚至已經把手按在刀柄上,隻等趙全一聲令下,就把這個嘴巴惡毒的瘋婆娘拿下。
“怎麽?說到你們的痛處了?惱羞成怒了?”薛鳳霞絲毫不懼,目光掃視一道道怒射而來的兇光,冷笑道:“你們哪裏還是保家衛國的戰士,分明已經成了戚家的私家軍。你們所效忠的已經不是大禹,不是雁城,不是南境千千萬萬的百姓,你們所效忠的是他城主戚無爲!”
“閉嘴!”趙全額頭青筋暴起。
然而薛鳳霞完全無視他的憤怒,突然睜大眼睛張開嘴巴,做一臉恍然大悟的驚恐狀,右手指着趙全,左手半掩嘴巴,驚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們之所以眼看東西王城被叛軍攻占而無動于衷,是因爲你們的主子戚無爲也已經和叛軍沆瀣一氣,一旦叛軍進城你們就不戰而降,打開城門放叛軍進城。”
倉啷!
趙全怒不可遏,長刀出鞘。
倉啷啷
霎時間,一百将士全都跟着長刀出鞘。薛鳳霞一個個屎盆子扣在他們頭上,甚至還污蔑他們通敵,這是他們不容侵犯的底線,哪還能忍得了。
“拔刀幹什麽?!要殺人滅口嗎?!”薛鳳霞驚恐大叫,往後連退幾大步,喊道:“天呐,你們真的已經叛變了!我要揭露你們,讓雁城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的真面目,城主戚無爲通敵,天字營通敵!”
“小姐快跑!”
“小姐快
跑!”
薛鳳霞身後的兩個侍女突然大叫着撲向趙全,手裏各持一柄匕首,似要和趙全拼命,給她們的小姐争取逃跑的機會。
“小姐快跑!”
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護衛也都突地竄了起來,抽出兵刃撲向其他将士,一時間殺招盡現。
“把話說清楚再走!”
“滾!”
趙全徹底被薛鳳霞激怒了,怒罵一聲,一刀砍向飛身撲來的兩個侍女。
“不好!”
“快收手!”
周劍來來到前院後并未上前,而是站在不遠處觀瞧,想看看這個沒長腦子的大小姐作什麽妖。結果讓他大開眼界,薛鳳霞亂扣屎盆子的功力讓他歎服。他甚至非常好奇,這麽一個沒有腦子的女人,是怎麽在勾心鬥角的大家族存活下來的?
而就在他覺得對付這種無理取鬧的瘋婆娘,千萬不能想着和她講道理,就應該直接抄起大棍轟出大門,讓她去大街上撒潑打滾去時,矛盾突然急劇升級,直到他看見薛鳳霞邊後退邊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陰笑時,那陰冷至極的笑容滲得他心裏咯噔一跳,這才反應過來從都到尾都是薛鳳霞的陰謀。他倉促間急吼,想要叫住趙全等人,可是爲時已晚。
噗!
趙全憤怒的一刀毫無阻礙地從一個侍女的咽喉劃過,幾近切斷了她的脖子,而刀去勢未減,又狠狠砍在了另一個侍女的胸膛上,整個刀身都切了進去。
鮮血噴射,噴了趙全滿臉滿身。
與此同時,但凡出刀抵擋護衛攻擊的将士,手中的刀全都沒有阻礙地砍在了護衛的要害部位上,幾十個護衛瞬間殒命。
一時間院子裏鮮血激射,染紅了天空。
趙全拿着刀,整個人傻在那裏,所有将士也都愣在當場,大腦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麽會這樣?
“啊!”薛鳳霞刺穿耳膜的尖銳叫聲劃破了天空,“殺人啦!殺人啦!殺人啦!”
這一次她沒有再胡說八道,确實是殺人了。可是這個“殺人”裏面,滿滿的都是陰謀。
“可怕!”周劍來望着“花容失色”的薛鳳霞,隻覺脊梁骨冷風嗖嗖的,他這才知道自己太小瞧薛鳳霞了,這個女人的計謀其實從早晨薛福生第一次敲響院門那一刻就開始了,可笑他還不止一次地在心裏罵人家傻逼。
薛福生一次又一次的加價,既讓人輕視了薛鳳霞,又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他和趙全等人的煩躁情緒。接着護衛的強闖,又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趙全等人憤怒的情緒。
而當薛鳳霞穿着大紅長裙出現在趙全等人的視野裏時,直接在趙全等人心裏點了一把火。因爲她知道趙全等人和戚長空關系極好,而在戚長空的喪期穿着喜慶的大紅色出現在他們面前,肯定會讓他們心裏頭不舒服,但他們又不好把心裏頭的不舒服發洩出來,總不能說戚長空死了讓全雁城的人爲他哀悼吧。
她在戚長空等人心裏埋下了憤怒的種子,而之後的無理取鬧全是在灌溉這顆種子,使其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最後猛烈爆發出來。
最終她成功了。
趙全等人非但被氣得拔刀,而且一出手就是取人性命的殺招,盡管他們并沒有打算殺人,隻是想制服這些無賴的同時教訓他們一頓,可他們萬萬想不到這些家夥全都是一心求死的死士,自己往他們刀刃上撞,不給他們一
點反應時間。
“不是她,她沒有這樣的狠辣手段!”對薛鳳霞有一定了解的春蘭搖頭道,她臉色煞白,喃喃低語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身爲戚喲喲身邊的大丫鬟,且頗受重用的她,很快就想明白這場陰謀意味着什麽,這是敵對勢力向城主府吹響了進攻的号角。
“來人呐,救命啊!殺人了!”薛鳳霞的尖叫是那麽刺耳,估計能傳出好幾條街去,所以立刻就有人聞聲而來,或許這些人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
“怎麽回事?”
“出什麽事了?”
“什麽人膽敢在我雁城行兇?”
院子裏一下湧進來十多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甫一看見滿地屍體,當即祭出兵刃,警惕地盯着趙全等人。
“果不其然,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春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冷笑道。
“什麽五大家族?”周劍來問道。
“唐、俞、薛、馬、賀,雁城五大土著家族,一直與城主府做對的五大家族。”春蘭道。
周劍來一聽就明白了,畢竟他也是在大家族長大的,非常了解這種勢力紛争。
“賀大哥,救命啊!”薛鳳霞像看到救星一般,驚慌失措地撲進一個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懷中,瑟瑟發抖。
“賀不凡,賀家長房長子,今年二十五歲,海之境六重天。”春蘭給周劍來介紹道。
“周大哥,出什麽事了?”
“嚯!怎麽死了這麽多人?!”
張小卒和牛大娃在後院聞聲趕來,入目的慘景讓他們心頭一驚。
“夏竹”春蘭一把将一起跟來的夏竹拽到面前,語調急促道:“快去禀報城主大人,就說五大家族使奸計讓趙全他們出手殺了人,還誣陷城主府和天字營通敵。快去,走後門!”
春蘭三言兩語的交代,也讓張小卒和牛大娃大體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夏竹聞言二話不說縱身往後院躍去,可斜側裏突然殺出一個黃色身影。這黃色身影似乎早就埋伏在那裏,突兀地殺出,打的夏竹措手不及,倉皇躲過緻命一劍,但左後肩結結實實挨了一掌,悶哼一聲往地面摔去。黃色身影得勢不饒人,手中長劍竟直取夏竹後心。
事發突然,讓人反應不及。
眼看黃色身影的攻擊即将的手,夏竹命懸一線,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黃色身影身後,一記重拳打在黃色身影的臉頰上,直接将其擊飛,砰地一聲摔進院側的竹林裏,撞斷數十根竹子,狠狠摔在地上揚起一片竹葉。
“沒事吧?”張小卒落在夏竹身旁關心問道。
“沒事。”夏竹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然後朝張小卒拜下,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突然出現的身影正是張小卒,他開着入微心境,所以反應比周劍來等人快許多。
張小卒拱手回禮,道:“我也要感謝姑娘,若無姑娘悉心照顧,在下的傷斷不可能恢複的這麽快。”
“謝你娘!”竹林裏一聲怒吼,黃色身影倒射而出,長劍舞出漫天劍影,襲向張小卒和夏竹,嘴上惡狠狠道:“你們兩個去黃泉路上慢慢感謝吧!”
“嘿!正想找人練手!”張小卒不怒反喜,雙膝一屈一蹬,身體嗖的一下彈射而出,堅硬的青石闆地面被他蹬出一個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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