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紅裙少女有心反駁,可嘴張了半天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爲張小卒說的都是事實,一時間氣火攻心,竟暈了過去,還好張小卒及時伸手抓了一把,不然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非得摔斷幾根骨頭不可。
張小卒皺眉看着紅裙少女,這女人心腸惡毒,他不願與她多有糾纏,可若就這麽丢下不管,又覺得有失仁道,萬一自己離去後有野獸經過,将其撕食,實在殘忍。
“哎——”張小卒突然苦笑着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太賤,眼前這惡婦明明是敵人,就在剛剛不久前還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可眼下竟然擔心起她的生命安全,自己真是賤骨頭。
最終張小卒還是沒能過得了良心這一關,做不到丢下昏死的紅裙少女離去,并以償還紅裙少女的崖邊守護和一飯之恩爲由自我安慰,心中頓時順暢很多,不再糾結自己到底是不是賤骨頭。
張小卒抱着紅裙少女躍下參天大樹,将其放在地上,想了想,覺得應該先把捆綁她的鞭子解開,不然在續骨生肌丸的強大藥效作用下,鞭身上的倒刺很容易長進肉裏,到時候再想解開鞭子恐怕要多受十倍之苦。
想要解開鞭子就要把根根倒刺從紅裙少女的血肉裏拔出來,張小卒瞪着眼看了好一會也不忍下手,那鋒利的倒刺硬拔出來定要帶出血肉,想想都覺得殘忍。
“世間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兵器?也不知是誰設計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人。”張小卒嘀咕道,同時狠下心,捏住一根倒刺的末端慢慢拔起。
倒刺鈎出一撮碎肉,鮮血咕咕流淌出來。
“啊——”紅裙少女生生疼醒,痛苦大叫。
“你——你幹什麽?!”紅裙少女驚恐地看向張小卒,同時掙紮着想從地上爬起身,奈何身體被鳳舞鞭捆得結實,無處使力,一時掙紮不起,反而使得鳳舞鞭上的倒刺紮得更深,隻得慌忙停下無謂的掙紮。
張小卒沒想到紅裙少女一下就被疼醒,面對她驚慌而又質問的目光,一時間不免有些尴尬,好似自己正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然後被抓了個現行似的。
“我想把你身上的鞭子解開,以免這些倒刺長進血肉裏,你有什麽好辦法嗎?”張小卒問道。
紅裙少女頓時明白後背上爲何鑽心之痛,原來是倒刺生生從血肉裏拔出的緣故,想到鳳舞鞭的恐怖,不禁面色慘白,打了個冷顫,顫音道:“沒,沒有,除了硬拔别無他法。”
“你平日裏使完此鞭,如何将倒刺收回,斷不可能一根根摁回去吧?”張小卒好奇問道。
紅裙少女聞言當即驚叫道:“萬萬不能,若強行收回倒刺,我會死的。”
鳳舞鞭在她身上纏繞了三四圈,後背、前胸以及腰腹都有倒刺紮入,加起來足有二三十根之多,且每一根都是紮進血肉深處,若是按下鞭柄上的按鈕強行收回倒刺,無異于把她活撕了。
“柄——柄上有個按鈕,你千萬不要碰。”紅裙少女萬分恐慌地提醒張小卒,她既怕張小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碰按鈕,又怕張小卒知道後故意按下按鈕。
張小卒繞到紅裙少女身後,果然在鞭柄上尋到一個小拇指頭大小的按鈕,按鈕微凹于鞭柄,若不有意觸動是碰不到的。心裏抑不住贊歎道:“好高明的設計!”
思及鳳舞鞭的強大殺傷力,張小卒不禁忽略了它的歹毒,對其眼熱起來,隻可惜《三步殺》刀法與之不匹配,否則他說不定會當一回強盜,奪了此鞭。
“你——你在幹什麽?”紅裙少女見張小卒繞到自己背後就沒了動靜,不由地緊張不安起來,生怕張小卒對她痛下殺手。
“沒幹什麽。”張小卒随口回道,接着道:“既然沒有好法子,隻能幫你一根根硬拔了,你且忍着點,忍不住就喊出來,不丢人。準備好了嗎?”
“嗯。”紅裙少女點頭應聲。
張小卒一手摁住倒刺周圍的皮肉,一手捏住倒刺的端部,慢慢地往外倒拔,盡量不再擴大創傷面,讓倒刺順着刺入的傷口出來。
對紅裙少女來說,這無疑是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張小卒摁住她皮肉的手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因劇烈疼痛而顫抖,可她嘴裏竟哼都沒哼一聲,硬是咬着兩排銀牙忍了下來。
噗!
一根倒刺拔出。
比之先前,張小卒的手法熟練了許多,倒刺沒有帶出碎肉,可仍然有鮮血汩汩流出,但這是不可避免的。
張小卒不禁皺眉,心說這樣下去,待幾十根倒刺全部拔出,紅裙少女恐怕會流血而亡。
紅裙少女雖看不到背上的傷口狀況,可能感覺到鮮血的流淌,開口道:“我腰間的囊袋裏有止血藥粉,你取出來往傷口上撒一點即可止血。”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張小卒驚喜道。尋向紅裙少女的腰間,果然看到她束腰上挂着一個繡有紅花的囊袋,葫蘆大小,鼓囊囊的,裏面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張小卒将囊袋解下來,松開袋口發現裏面着實裝了不少東西,當中有好幾個小玉瓶,不知哪一個玉瓶裏裝的止血藥粉,索性把裏面的東西全倒在地上。
“青色的那瓶。”紅裙少女道,臉頰抑不住微紅,因爲她的囊袋裏裝了許多女兒家用的物什,全都暴露在了張小卒面前。
張小卒并無異樣知覺,扒扒撿撿找到青色玉瓶,拔開瓶塞,一股輕微的刺鼻氣味飄散出來,像爛番茄的味道,不怎麽好聞。他依紅裙少女之言,往流血的傷口輕輕撒了些藥粉,藥粉呈紅色晶瑩狀。
說也神奇,流淌的鮮血甫一碰到藥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來,不一會兒傷口就止住血凝固了。
“世間竟有如此神奇之藥!”張小卒瞪圓眼珠子,心中無限驚奇,不過想到秦如蘭贈與他的續骨生肌丸,同樣是藥效神奇地讓他們這些沒見識的土老百姓如見仙丹,想想也就釋然了,或許對大城市裏的權貴人家來說,這都是平常之物罷了。
有了止血藥粉的幫助,張小卒便沒了擔憂,連拔四根倒刺。自始至終,紅裙少女硬是沒吭一聲,隻是她的額頭、臉頰和脖頸早已被汗水浸濕,甚至鬓角的發梢都開始往下滴汗,貼身的衣服恐怕也已經被汗水浸透,可見她正承受着極大的痛苦,隻不過硬咬牙撐着而已。
張小卒不禁收起對紅裙少女的輕視之心,高看她一眼,這等頑強與堅韌讓他抑不住心生敬佩。感受到她的身體因劇烈疼痛而不受控制的顫抖,張小卒再次開口道:“疼就喊出來,并不丢人。”
豈料紅裙少女聲音淡漠道:“比這疼痛十倍的痛苦我都承受過,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麽。”
“是嗎?”張小卒撇了下嘴角,不置可否,他腦海裏可還回蕩着先前紅裙少女被擒住時的慘叫聲。
“哼!”紅裙少女似是知道張小卒心中所想,冷哼了聲,道:“你以爲大家族家的富貴子弟都是含着蜜兒長大的嗎?”
“若不然呢?難不成和我們土老百姓一樣,天不亮就扛着鋤頭下地刨食,天黑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旦逢天災就食不果腹,挖草根吃樹皮,餓急了連土都吃。”張小卒反問道。
他手上動作未停,是故意挑起話題來分散紅裙少女的注意力,讓她少受些痛苦。
“呵呵,若是單比生活條件,窮苦百姓自是望塵莫及,可若比心酸苦楚,窮苦百姓同樣是——唔——”
張小卒拔出一根倒刺,疼痛讓紅裙少女悶哼一聲,不過她馬上就順過氣接着說道:“同樣是遠遠不及。大家族的基業需要繁衍傳承,新一代接班人若隻知吃喝玩樂,何以擔住傳承重擔?他們自咿呀學語時就要開始讀萬卷書,增學識開眼界;自蹒跚學步起就要學禮儀社交。但有錯誤,戒尺加身。三更起五更睡,幾乎沒有玩樂時間。更可怕的是武修學業,每一個月一次的藥浴,如遭萬蟻噬骨,每半年一次的洗髓伐脈,其苦痛堪比遭受無間地獄十萬酷刑。你可知道大家族的子弟未及成年便有半數或瘋魔或夭折,多是被殘酷的武修課業所害。哼,你見到的那些隻知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不過是不入流的暴發戶而已,真正的傳承世家的子弟,豈是那麽好當的?”
“啊?!”張小卒甚是詫異。
“呵呵,是不是感覺難以理解?都已經有那麽多錢财富貴,爲何還要對自己如此苛刻殘忍?”紅裙少女凄笑問道,不待張小卒回答她便接着講道:“因爲你不對自己苛刻殘忍,你就會退步,就會被那些對自己苛刻殘忍的家夥趕超,他們趕超你後就會轉頭把你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便是如此吧。”
“這個世界遠比我想象的殘酷。”張小卒感慨道,也說出了他這些天的體悟。
許是爲了給自己轉移注意力,亦或是打開了話匣子,紅裙少女臉上擠出一抹微笑,問道:“你想象中的世界是何種某樣?”
“互愛互助,與人爲善,和和美美——”
“哈哈——唔——”張小卒話一出口就把紅裙少女逗樂了,笑聲牽動傷口,疼得她直抽冷氣。
“是不是很幼稚?”張小卒難掩尴尬地問道。
“是。幼稚無比!”紅裙少女肯定地答道,然而她沉默了一會後又說了句:“但非常美好,希望有一天世界可以變得和你想象的一樣!”
張小卒沒有應聲,因爲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挪身來到紅裙少女的前面,指着紅裙少女小腹處的倒刺,臉頰不由地紅了一些,支吾道:“失——失禮,得——得罪了!”
他是順着鞭柄往上挨着拔的,背後的已經拔完,繞到了紅裙少女身前的小腹處。此處是女兒家的私密部位,他自是不好意思。而紅裙少女兩隻手還被僅僅捆着,做不到自己動手拔除,所以他不得不告一聲罪。
紅裙少女反應過來後,不禁羞得臉頰绯紅,低頭輕“嗯”了聲。<!--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