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縣裏有一戶大戶人家,姓溫。
溫家的大老爺名叫溫五常,是位樂善好施的大善人。
上天眷顧,溫家人丁興旺,溫老爺膝下有十六個兒子一個女兒,秉承着物以稀爲貴的道理,溫老爺對小女兒格外地寵愛。
小女兒起名溫婉,取溫婉可人之意。
可是老天爺似乎嫉妒這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姑娘,對她非常不友好。
溫婉自小體弱多病,溫老爺請遍了方圓百裏的名醫,非但沒能幫她把身體調理好,反而越調理越差,有幾次花高價買到山參芝蘭等靈藥給其服用,差點害了她的小命。
怪的是常給她吃粗糧,丁點精細的好東西不沾,她的身體反倒會好一些。
所以西陽縣的百姓都說溫婉生來就是苦命人,嘗不得一點兒人間的甜。
對此,溫老爺耿耿于懷,時常站在家門口罵和尚,平日裏走在街上若是遇到化緣的和尚,更是會一改大善人的面孔,輕則沖和尚吐口水辱罵,重則喊上家丁對和尚拳打腳踢。
這是因爲二十五年前,溫婉出生的那一天,有個面相凄苦的和尚登門,溫老爺以禮相待,可苦和尚卻口出不遜,當着面說溫老爺命中無女,便是誕下一女,也是夭折之相,還說女嬰和富貴犯沖,得窮養着,不然活不長,差點沒把溫老爺氣吐血。
可是苦和尚的話竟然真的應驗了,溫婉确實命苦。
尚在襁褓之中就病恹恹,五歲才學會說話,八歲才學會走路,到了十歲一口氣走上幾步路還氣喘籲籲,渾身冒汗,平日裏吃不得一點好東西,但凡吃上一點,就會大病一場。
起初溫老爺十分懊悔,覺得是自己沖撞了苦和尚,而苦和尚是世外仙人,那日若是以禮相待,說不定苦和尚會賜下化災之法,可是他沒等苦和尚把話說完,就命人将其打出家門,緻使苦和尚懷恨在心,将災厄降在他女兒身上,報複于他。
于是他命人四處尋訪高僧,并親自帶着溫婉到周圍的廟裏燒香禱告,捐贈了許多香火錢。
可是把一大半家産都捐出去了也不見效果。
久而久之溫老爺便對寺廟和尚失去了耐心,從畏懼虔誠變成了厭煩憎恨,覺得和尚沒有一個好東西,害苦了他家閨女。
和尚無用,遍訪名醫也無用,溫老爺覺得自己苦命的閨女真的活不久了。
然而十一年前溫婉的身體狀況突然出現好轉。
十一年前的那一年,天地突然昏暗,雷鳴電閃,天災四起,空氣變得污濁,眼看末世降臨,人類就要滅亡了,可溫婉病恹恹的身體卻日漸好轉,慢慢硬朗起來。
溫家人看到溫婉的身體變化後的反應不是高興,而是害怕,太平盛世錦衣玉食你病恹恹,末世降臨人類都要滅亡了,你反而越活越精神,這不是惡魔麽?
再想到溫婉打出生起就開始連累家裏,幾近把殷實的家底都敗光了,溫員外的十六個兒子一商量,覺得不能繼續留這個妹妹了,否則家就亡了,于是将其趕出了家門。
溫員外已經年老力衰,管束不了兒子們了,可他又舍不得閨女,心知兒子們沒了他都能活,可是閨女沒了他怕是要餓死街頭,一氣之下離門而出,帶着閨女在外面單過起來。
可他心裏也時常忍不住犯嘀咕,懷疑女兒體内是不是真的住着一隻惡魔,不然怎麽會如此反常呢?
某一日聽人說道門是鎮壓邪魔的地方,任何妖魔邪祟都不敢在道門作惡,于是他就帶着閨女跨越萬裏找到了道門,并在道門山上住了下來。
雖然道門已經沒落了,可是每日到大殿裏道門老祖的神像前拜一拜,溫老爺心裏大爲心安,閨女也沒再犯過病,日子變得從未有過的平靜安甯。
如此一過就是十年。
轉眼間溫老爺已經是七十三歲的高齡了,溫婉也已經二十六歲了。
父女二人已經說好了,若是家裏的那些個兒子還惦記着他這位老父親,尋找過來,溫老爺就選擇落葉歸根,跟兒子們回家,否則就埋骨山上,溫婉爲其養老送終,且終生不嫁,呆在山上修道,直至終老。
曆經十多年苦難,又在山上靜修了十年,父女二人的心境全都變得通透豁達,看開了一切。
原以爲日子就會這麽平靜安甯地過下去,可誰知道許久沒有犯病的溫婉突然又犯病了,且來勢兇猛,轉瞬間就臉色蒼白地昏死了過去。
溫老爺慌張失措,被人提醒道門二爺就在附近,于是連忙跪下磕頭求救。
求救聲被山下的戚喲喲幾人聽到了。
“老人家,出什麽事了?”
扶風飛上山頂,落在溫五常的面前問道。
戚喲喲緊随其後,看了一眼溫五常,接着便把目光轉向躺在一旁地上昏死過去的溫婉身上,發現自己在山下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感覺是從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身上傳出來的,不禁感到好奇。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溫婉的容貌和氣息,确定自己從未見過此女。
“道爺,求您救救我閨女!”
溫五常見到了救星,着急地連連磕頭。
“她怎麽了?”
扶風的神識落在躺在一旁的溫婉身上,察覺其氣息極其混亂,生機明明虛弱,可是卻像山洪暴發一樣在劇烈翻湧,單從表面看不像受傷或是有疾病的樣子,反而像生機要突破爆發一般。
“她惡疾複發,快要活不成了。道爺,您快救救她吧!”溫五常急聲答道。
“别擔心,貧道觀她生機翻湧,不像有生命危險的樣子,且讓貧道看看是什麽在作怪?”
扶風上前兩步,走到溫婉身邊蹲下身子,伸手扣住其手腕,一邊将自身力量度進其體内,爲其檢查身體,一邊好奇問道:“她有什麽惡疾?”
“我…我也不知道。”
溫五常閃爍其詞。
扶風剛剛說了聲“看看是什麽在作怪”,吓到他了,讓他以爲溫婉體内真的住着惡魔,怕說出來後扶風畏而遠之不再施救,所以心虛地不敢回答扶風的問題。
然而他心虛閃爍的目光讓扶風眉頭一皺。
溫五常捕捉到了扶風不悅的表情反應,連忙解釋道:“老朽遍訪名醫,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患的什麽病,這都已經十多年沒有發病了,誰知道今天突然就發作了。我這苦命的閨女喲。”
說着,他的聲音不禁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