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大街上,她就是帶着這個驚天秘密,敞開神識站到了他的面前,任由他探查,當時她的神情是那麽鎮定,眼神是那麽銳利和堅定,看不到一絲慌亂。
這份強大的膽量和魄力,即使是放在男人當中,也是少有的存在。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張小卒更多的是感到汗顔,感覺自己在昨天和錢李氏的交鋒中,完全被錢李氏拿捏了心思。
錢李氏真不怕他搜索神識嗎?
當然怕。
并且肯定是怕的要死。
可她偏偏就佯裝鎮定地站到了他的面前,單單是因爲膽量和魄力嗎?
自然不是。
張小卒覺得錢李氏已經拿捏準了他不會探查她的神識,所以才會那麽鎮定自若。
“這個女人要是男兒身,肯定能幹一番大事業。”
“不知道此刻她的心裏在想什麽?”
“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化解眼下的危機。”
張小卒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錢李氏,對錢李氏接下來反應充滿好奇,他沒有催錢李氏給答案,而是搬過一張木凳坐了下來。
錢李氏跪伏在那裏,沉默了将近一刻鍾的時間,這才擦掉臉上的淚痕,擡頭看向張小卒。
她臉上和眼睛裏的驚慌之色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睿智和鎮定的光芒。
“奴家可否問公子一個問題?”錢李氏開口道。
“問。”
“公子昨天在街上對奴家說,隻是想讓錢若昀借錢家做跳闆,之後會把家主之位歸還,是真的嗎?”
“是真的,本公子說話算話。”
“奴家還打聽到,公子想在極樂城開丹閣?”
“沒錯。”
“所以公子是想借助錢家的力量在極樂城開丹閣?”
“說對了一半。”
“不知公子可方便對奴家講一講?”
“如果本公子隻是想在極樂城開一家丹閣,大可不必借助錢家的力量,本公子是想在周圍的幾座大城裏也都開上一家丹閣,所以才需要借錢家的力量發力。”
“若如此,公子根本沒必要非讓錢若昀做錢家家主不可,也不能讓錢若昀成爲錢家家主。”
“怎麽說?”張小卒嘴角含笑,知道接下來才是錢李氏要說的重點。
“公子對極樂城的情況有所不知,像我們錢家,向來是以茶葉爲主營生,雖然也有一些其他零散的營生,但都是小打小鬧,上不得台面。
不是錢家不想擴張營生種類,比如開丹閣、酒樓客棧等等,讓家族産業多樣化,使家族基業更加穩固,而是因爲被極樂城其他各家勢力制衡,以及柳家堡的制約。
在極樂城,賣茶葉的隻能賣茶葉,開酒樓的隻能開酒樓,不能越界,否則即是違規,會受到其他各家勢力的圍攻和柳家堡的打壓。”
“爲何?”
“因爲柳家堡要求保持這種平衡,以減少各家族勢力之間的利益紛争。所以,公子若是扶持錢若昀當錢家家主,那麽他就隻能繼承錢家的行當,去賣茶葉,而不能去開丹閣。”
“這倒是我不曾了解的。”張小卒皺起了眉頭,不過念頭一轉,便又舒展了開來,說道:“本公子可以再找一個人去開丹閣。”
錢李氏道:“公子又要幫錢若昀争奪錢家家主之位,又要栽培另外一個人去開丹閣,未免也太勞心勞力了。”
“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奴家可以和公子合作,達成一個雙赢的局面。”
“說來聽聽。”
“奴家先全力以赴,幫助公子把丹閣建起來,等公子的丹閣在極樂城站穩腳跟後,便反過來相助奴家母子争奪錢家家主之位,待犬子登上錢家家主之位後,再動用錢家的力量幫公子往周邊城鎮開更多的丹閣。
公子手裏握着奴家母子的命門,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奴家母子不盡力,或是不聽命令,而奴家母子也沒理由不盡力幫助公子,因爲幫公子就是在幫我們自己。
公子您覺得奴家的主意如何?”
張小卒點頭道:“聽着不錯。”
他本就隻是打算借助錢家的力量開丹閣,沒想過要鸠占鵲巢,霸占錢家的家業,而錢李氏的這個提議恰好迎合了他的想法,并且是錢李氏主動出力幫他,省了他還要幫錢若昀争奪錢家家主的許多麻煩事,所以他覺得不錯。
唯一擔心的是,錢李氏的心機極深,難保她不會在什麽地方挖個坑坑殺他。
盡管手裏握着錢李氏的緻命把柄,但是張小卒仍然不放心,因爲錢李氏給他心機深沉、手段毒辣,并且有勇有謀的印象太深刻了,心知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必須步步小心。
張小卒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回去找錢若昀商量商量,看看錢若昀有沒有膽子和錢李氏較量較量,因爲極樂城的事今後都要交給錢若昀打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極樂城幫錢若昀盯着錢李氏,所以要看錢若昀自己的主意。
“夫人怎麽還跪在地上,快快請起。”張小卒右手虛擡,以勁氣把錢李氏攙扶了起來。
“多謝公子。”錢李氏作禮感謝。
張小卒站起身,說道:“這件事等我回去問問錢若昀,他若答應,那便成了,他若不答應,再另行商量。”
錢李氏聞言心頭一沉,覺得錢若昀肯定不會答應,他必然更想要錢家的家主之位,但眼下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點頭道:“奴家靜候公子吩咐。”
“告辭。”張小卒拱拱手,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處,突然停下腳步,說道:“夫人有勇有謀,手段狠絕,魄力過人,不輸好男兒。
若是有合适的舞台,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隻可惜落在了錢通路的雞窩裏,空有一身能耐,沒有用武之地。
不知道夫人有沒有興趣來幫我做事?
先不着急回答,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過些時間我再找你要答案。”
他想給錢若昀找個好幫手,就是不知道錢若昀能不能壓得住。
不過有競争才有壓力,否則指不定錢若昀哪天就馬放南山了。
“多謝公子看重,奴家回去後定會好好考慮。”錢李氏回道。
張小卒邁步離去。
錢李氏豎耳傾聽,直到聽見張小卒的腳步聲出了院門,緊繃的神經這才松弛下來,身體一軟癱坐在凳子上,面露哀色,喃喃自語道:“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當真一字不假。”
錢通乾的屍體已然化作一灘惡臭膿水,錢李氏上去把昏迷中的老妪弄醒,吩咐她打掃幹淨,然後趁着夜幕離開了小院。
回去的路上,她并沒有怎麽考慮張小卒臨走時說的那番話,盡管她稍微有點心動,但是在她看來,張小卒想在極樂城擠出一塊地方立足,實在是想當然了。
開丹閣容易,找個店鋪,弄點丹藥,選個黃道吉開張即可,難的是如何在各方勢力的打壓下經營下去。
她不覺得張小卒這個外地人能在極樂城翻起多大的浪花。
至于張小卒說要把丹閣開到周邊諸城,若不是屈于張小卒的淫威,不敢無禮,她肯定會當場笑出聲來,覺得張小卒是白日做夢。
她對張小卒說的那些話,隻是迫于形勢的無奈之言,想着暫時把張小卒穩住,然後另尋應對之策。
這一夜她在床上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