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傳出“父親下毒毒殺親兒子”的醜聞,那麽錢家在極樂城的聲譽必然會一落千丈,并落下一個永遠也洗不掉的污點。
錢通德作爲錢家現任家主,斷不想在自己任職期間讓家族蒙此污名,否則等他百年之後,如何有顔面去見列祖列宗,所以他看錢通路的眼神冷如冰錐,氣錢通路家教不嚴,鬧出這等讓人看笑話的醜聞。
錢通德久居上位,狠厲的眼神比刀子還鋒利,吓得錢通路陡然打了個寒顫。
錢通路由錢若昀言之鑿鑿的話,以及錢若昀眼睛裏對他不加掩飾的怨毒和憎恨的光芒,感覺到錢若昀說的或許是真的,那壺酒裏真的有毒。
可是毒确實不是他下的,并且毫不知情。
錢通路看見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許多人已經開始對他指指點點,給他扣上了“毒殺兒子”的罪名,當即舉起右手發毒誓道:“我錢通路以家族名譽起誓,絕對沒有下毒毒殺錢若昀,若有半個字虛言,隻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百年之後化作孤魂野鬼,不得入家族宗祠,不得見列祖列宗!”
每一個字都铿锵有力,擲地有聲,因爲他心裏有底氣,酒裏的毒确實不是他吓的。
此毒咒一發,周圍的議論聲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因爲實在太毒了。
錢通路挺起胸膛,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正氣凜然的氣勢,目光緩緩掃視全場,讓那些亂嚼舌根的人閉嘴。
但唯獨不敢和錢若昀對視。
突然,他轉動的目光和人群裏的一個人對視上,猶如實質的怒火自他眼瞳裏猛然爆發出來,恨不得把與他對視的這個人大卸八塊。
“啊!”
奉母命來現場探查情況的錢若鴻,剛剛在人群裏站定腳步,突然接收到來自錢通路的死亡凝視,本就心虛膽顫的他,吓得失聲大叫。
刷!
順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錢若鴻的叫聲聚集了過去。
錢通路眼角狠抽了兩下,心中大罵錢若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眼看自己已經快把事情擺平了,錢若鴻這一叫實在壞事。
他立刻向錢若鴻投去一個狠厲的警告眼神,讓其閉上狗嘴不要說話。
可是錢若鴻卻會錯了意,還以爲錢通路這個狠厲的眼神是在質問他毒酒是怎麽回事,再加上來自周圍目光注視的壓力,他心裏一瞬間驚慌錯亂,脫口大叫道:“父親,毒不是我下的!”
此言一出,可謂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全場頓時嘩然。
錢通路眼前一黑,險些被錢若鴻氣暈過去。
就連錢通德都被氣得臉色黑如鍋底,沖躲在人群後面的錢若鴻厲喝道:“滾到前面來,把話講清楚了!”
錢若鴻臉色慘白地走到前面,撲通一聲跪在了錢通德和錢通路的面前,聲音打顫地說道:“那壺酒是…是我給父親的不錯,但毒……毒真不是我下的,我也……也不知道是誰在酒裏下了毒。”
錢通路聽完錢若鴻的招供是又氣又怒。
他甯可賭咒發誓也沒有把酒是錢若鴻的說出來,就怕把錢若鴻牽連進來,結果就在他即将以毒誓鎮住全場,穩住局面時,錢若鴻竟跑上前來不打自招。
錢通路慶幸自己身體還算硬朗,不然定要被錢若鴻活活給氣死。
不過生氣的同時,他也感到一絲欣慰,因爲錢若鴻這通話雖然惹禍上身,可是卻幫他洗清了毒殺兒子的罪名。
而且聽錢若鴻的話,似乎真不知道酒裏有毒。
錢通德的臉色卻是突然緩和了許多,因爲這壺酒隻要不是錢通路的,就不用擔心鬧出“父親毒殺兒子”的醜聞了,向錢若鴻問道:“說清楚點,那壺酒是你從哪裏得來的,爲何到了你父親手裏??”
錢若鴻稍稍冷靜了一點,按照母親事先叮囑的交代道:“啓禀大伯父,這壺酒是我母親身邊的任嬷嬷送給我的,我本來是想自己喝的,可是那天下午和父親閑聊,聽他說要去看望五弟他們母子,我就把這壺酒拿了出來,托父親帶給五弟,讓五弟嘗嘗這壺好酒。誰能想到……誰能想到酒裏竟然有毒啊!現在想來,侄兒隻覺後脊發涼,冷汗直流,想來那賤婢是要害我的。”
“原來如此!”錢通路恍然大悟,緊接着勃然大怒,喝道:“來人呐,去把那老賤婢抓來,問一問她爲何要在酒裏下毒,意欲何爲!?!”
“快去!”錢通德亦點頭命令道。
于他而言,不管錢若鴻說的是真是假,這件事隻要找到一個背鍋的,那就是完美解決了。
“啧啧…”錢若昀的嘴裏突然發出咋舌驚歎聲,舉着酒壺高聲說道:“這壺酒可是今世緣客棧的招牌陽春三月,小小的一壺就要二十粒星辰丹,你錢家的老嬷嬷可真有錢呐。”
圍觀群衆已經差不多信了錢若鴻的話,可是聽完錢若昀的這句話,疑心瞬間又高漲起來,心裏不約而同地想道:“是啊,一個老嬷嬷怎麽可能随手拿出價值二十粒星辰丹的酒??看來這當中真的有事啊。”
就連錢通路和錢通德都怔了一下神。
他們一心想着快點破案,快點找個背鍋的,把這件事給解決了,不曾對錢若鴻的說辭嚴加推敲,此時被錢若昀一語點破,這才發現這點确實說不通。
“嘁!”
“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
錢若鴻卻是鎮定有詞,輕蔑地看着錢若昀說道:“任嬷嬷是我母親身邊的老人,平日裏最受我母親喜歡,時常賞她一些價值連城的好東西,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過以你沒見過世面的窮人思維,對此确實是難以理解了一些,我們可以理解。”
錢若昀正要言語反擊,卻聽張小卒突然出聲說道:“走吧。”
錢若昀心有不甘。
張小卒對他說道:“你還沒看出來嗎,接下來的戲碼已經是他們精心策劃好了的,專門演給大家看的,等會隻需上演一場苦情戲,把那嬷嬷打殺了,你還能說得出什麽?
你想想,咱們初來時,錢若鴻分明在大街上,可是緊接着他卻跑進府裏躲了起來,他爲什麽要躲,留下他的好父親一人在街上受冤屈?
因爲他心裏有鬼。
他現在突然又跑了出來,振振有詞,顯然是受到高人指點了。
你玩心眼子能玩得過他們嗎?
與其在這裏看着受氣,還不如眼不見爲淨,讓他們自己演着玩去吧。”
“你…你胡說!”
錢若鴻瞪着眼珠子沖張小卒怒斥道。
可是張小卒三言兩語幾乎把真相全盤說了出來,他聽後不由得心虛,以緻于這聲怒斥聽上去中氣不足。
錢通德和錢通路,以及錢家其他人,在聽完張小卒的這番話後,一下子全都變了臉色,因爲這番話讓接下來的事情一下變了味道。
張小卒的話會讓圍觀者心裏先入爲主,認爲不管接下來他們錢家人做什麽,都是爲了掩蓋真相和醜聞在演戲。
最可恨的是,張小卒還說得有理有據,讓人聽了後感覺非常有道理。
“張公子,不要以爲你是特邀丹師,就能仰仗特邀丹師的身份信口雌黃,血口噴人,污蔑我錢家的聲譽。”
“你也太不把我錢家放在眼裏了!!”
錢通路盯着張小卒厲聲呵斥道。
張小卒冷笑回道:“别叫,叫得越大聲,說明越心虛,有種就對簿公堂,隻要你們錢家敢讓那個嬷嬷活着走到公堂上接受審訊,我就立刻給你們錢家賠禮道歉。敢嗎?”
錢通路張口就要應下,可是話到嘴邊又尴尬地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這壺毒酒背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故而心裏沒有底氣,萬一對簿公堂審出來的是驚天醜聞,那錢家在極樂城可就成天大笑話了。
“敢!”
“有何不敢?”
錢李氏的聲音突然從錢家府門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