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願意賣給我了嗎?”
張小卒聽了茶鋪管事的話後愕然問道,斷沒想到自己隻是拒絕了從他手裏買茶的要求,他立刻就翻臉了。
“哈哈,張公子千萬不要誤會,開門做生意,進門皆是客,更何況是像張公子這般尊貴的客人,老朽豈敢怠慢了。可是上面下達的命令,老朽實不敢違抗,還請張公子體諒。”
“張公子若實在想買鳳尖兒和碧血藍,那就提前預訂吧,不過今年怕是排不上号了,得到明年六七月份吧。”
茶鋪管事一臉真誠地說道。
張小卒聽得頭冒黑線,向錢若昀投去詢問的目光。
這厮昨晚可是把胸脯拍得梆梆響,說保證能讓他買到鳳尖兒和碧血藍,怎麽到關鍵時刻變成啞巴了。
錢若昀臉色漲紅,眼睛裏怒火噴湧,可是似乎十分畏懼茶鋪管事,都已經氣得牙齒咬得咯吱響了,卻始終不敢張口吱一聲。
茶鋪管事甚至還轉頭輕蔑地掃了錢若昀一眼。
他之所以敢如此不把錢若昀放在眼裏,是因爲他拿捏着錢若昀的經濟命脈,隻需他一句話,錢若昀每個月的月例就得縮減一半,甚至有可能被停發月例。
錢家不養吃閑飯的人,像錢若昀這些家族弟子,不管是嫡生子還是庶生子,成年之後都會被分配一定量的銷售任務,他們需要完成指定的銷售任務才能領取月例。
這聽上去似乎對錢若昀有利,若是能在完成銷售任務的時候拓展人脈,手中積累大量顧客,甚至于是開辟一個銷售市場,那麽就算他是庶子,也能在家族裏占據一定的立足之地。
然而實際上絕非這麽容易,因爲嫡生子們不會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中高端的茶葉市場早就被嫡生子們瓜分完畢,留給錢若昀這些庶子的隻有那些不好賣的低端茶葉,而低端茶葉的銷售市場早已飽和,别說開辟新的銷售市場,就是完成每月的銷售任務都是一件難事。
不過嫡生子們也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準許他們把銷售任務托管給茶鋪代勞,而且就算他們完不成任務,上面一般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與他們計較。
而錢若昀每個月的銷售任務正是由眼下這家茶鋪代管。
若是茶鋪管事上報說錢若昀的銷售任務沒完成,一旦追究起來,錢若昀會有吃不完的苦頭。
因爲隻要茶鋪管事對錢家其他鋪子吱一聲,那錢若昀每月的銷售任務就可能無處安放,今後隻能自己蹲在街頭賣茶葉了。
關鍵還會連累他的母親一起受苦。
錢若昀受制于人,所以敢怒不敢言。
但此刻看見張小卒詢問的目光向自己投來,他感覺這不單單是一個詢問,還是對他能力的質疑。
他覺得如果自己處理不好這件事,不能給張小卒一個滿意的答案,那麽自己在張小卒心裏建立的良好形象将功虧一篑。
而茶鋪管事輕蔑的眼神,讓他一下子憤怒到了極點。
啪!
錢若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屁股下的凳子彈飛了出去,桌子上的茶碗震得叮當亂蹦。
他瞪着眼珠子就要和茶鋪管事理論,可嘴巴剛張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茶鋪管事也拍桌而起,比他更用力。
砰!!
咔嚓!
可憐的桌子遭受無妄之災,在茶鋪管事的手掌下四分五裂。
“錢若昀,敢在老夫面前拍桌子,瞎了你的狗眼了!”
“這裏是你說的算,還是老夫說的算!?!”
“不要忘了你的銷售任務是誰幫你兜着的,信不信老夫一句話就讓你在錢家茶鋪沒有立足之地,讓你今後天天蹲在街邊賣茶葉?”
“你自己是一坨臭狗屎,摔在哪條臭泥溝裏都行,但是你最好想想你娘親。”
“是讓她跟着你一起淪落街頭,還是繼續過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
茶鋪管事擡手指着錢若昀,劈頭蓋臉一通斥罵。
唾沫星子噴了錢若昀一臉。
錢若昀空張着嘴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倒是張了不少茶鋪管事的唾沫星子。
剛開始他被罵的雙目噴火,七竅生煙,眼看就忍無可忍,要對茶鋪管事動手。
可是聽到茶鋪管事最後一句話時,他憤怒的神情猛地一顫,整個人瞬間像霜打的茄子,突然蔫了下去。
“完了,被拿捏到死穴了。”
張小卒知道錢若昀是個孝子,所以聽到茶鋪管事以其母親相威脅,便知道錢若昀即将投鼠忌器。
“四叔,我的親四叔…”
“三兩鳳尖兒和碧血藍,這是家族每年默許給族中弟子可支配的權益,我隻是想支配屬于我的那份,又沒有觸碰到您的利益,您何苦如此刁難呢?”
“平日裏我可沒有少孝敬您啊。”
錢若昀憤懑悲苦道。
“哎…”
“不是四叔我想爲難你,而是你一直不安分,有人看你不過。明白嗎?”
“聽四叔一句勸,今後安分點吧。”
“你安分一點,憑你的小聰明,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如若不然,隻會越過越糟。”
“萬一殃及到你娘,你會後悔莫及。”
茶鋪管事歎了口氣,沖錢若昀擺擺手,一副我是爲你好的口氣。
“是錢若鴻嗎?”
“他…他就這麽忌憚我,看不得我好嗎?”
“難怪…難怪這幾年我諸事不順,許多好事明明已經成了,可最後關頭總會橫生事端黃掉,原來是我的好兄長在暗中作怪啊。”
錢若昀一下就猜到了“有人”指的是誰。
錢若鴻是他同父異母的嫡長兄。
茶鋪管事沒有回答錢若昀的問題,而是沖仍坐在凳子上的張小卒歉意作禮,道:“錢家的家務事,讓張公子見笑了。公子也聽見了,若是想買鳳尖兒和碧血藍隻能從老朽這裏買,若執意要從若昀的名下購買,反而會害了他。”
“你們錢家可真有意思,賣茶葉都賣得勾心鬥角,驚心動魄。”張小卒揶揄道。
茶鋪管事聞言也不生氣,苦笑道:“狼多肉少,你不搶别人的,别人就搶你的,世族大家哪家不是如此呢。”
“呼…”錢若昀舒了口氣,似是把心裏的憋悶之氣吐了出來,說道:“四叔,我不和你争了,你把茶葉賣給張公子吧,張公子乃是——”
“行了,就這樣吧,茶葉今兒不買了。”張小卒打斷錢若昀的話,站起身朝茶鋪管事拱手道:“多謝招待,告辭了。”
說完就邁步離開。
葉明月起身跟上。
錢若昀望着張小卒離開的背影,身體突然往下塌了一截。
他知道自己在張小卒心裏的形象徹底毀了,千載難逢的一次機遇就這麽毀了,心氣一下子空了。
他後悔沒有事先把張小卒特邀丹師的身份講出來,如果他的四叔知道張小卒是特邀丹師,絕無可能拒絕張小卒買茶葉的要求。
丹師,尤其是厲害的丹師,是所有大家族争搶想要結交的對象。
“哎,聰明反被聰明誤,活該你一事無成。”
錢若昀心裏罵了自己一句。
他之所以沒告訴他四叔張小卒的丹師身份,是因爲擔心他四叔知道後把張小卒搶走,可要是早知道是這樣一個結局,他怎麽也不可能隐瞞張小卒的身份,至少得先保證張小卒買到茶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步棋走死,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
“錢公子…”
張小卒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錢若昀喚道。
錢若昀神色窘迫地應了一聲,以爲張小卒要奚落他昨晚在酒桌上的誇誇其談。
“我有一筆買賣想和你談談,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張小卒笑問道。
“啊??”錢若昀神色一怔。
“不願意嗎?”
“不不不,願意,太願意了,能爲張公子做事是我畢生的榮幸。”錢若昀隻覺絕處逢生,激動得差點沒哭出來,心裏大吼道:“我的感覺沒有錯,這位張公子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貴人。”
“那就别愣着了,走吧。”
“走,這就走。”錢若昀立刻邁開大步往門口走去。
“站住!”茶鋪管事突然厲喝一聲,張開雙臂橫跨一步,把錢若昀攔了下來,喝道:“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