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琴音畫了精緻的妝容,穿了一件好看的淺綠色留仙裙,身上飄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聞着讓人感覺似有一股清涼順着咽喉滑入心肺,涼哇哇的十分舒服,忍不住想多聞一聞。
“臣妾來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她算着蘇洄下早朝的時間,蘇洄前腳剛回到禦書房,她後腳就到。
“進來吧。”
蘇洄應了聲。
嚴琴音走進書房,身上的香味立刻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蘇洄嗅了一下飄到鼻前的香味,隻覺一股潤潤的清涼沁入心肺,竟壓住了他燥癢燥熱的咽喉和氣管,極大緩解了他的咳意,讓他感到十分舒服。
“愛妃身上是什麽香味?朕隻聞了一下,竟瞬間咳意全無,呼吸十倍順暢,渾身舒坦。”蘇洄目光落在嚴琴音身上,詫異詢問道。
不是裝的,而是真的感到詫異。
他一直吩咐禦醫給他用鎮咳的藥,可是禦醫試了數十種藥方,也沒能壓住他的咳嗽,所以嚴琴音身上的香味一下就止住了他的咳意,讓他十分驚奇驚喜。
哪怕知道這股香味極可能有毒,他也忍不住想多吸幾口,因爲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被咳嗽折磨得痛不欲生。
“真的嗎?”
嚴琴音聞言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急忙把身上佩戴的香囊解下來,送到蘇洄面前,說道:“臣妾身上的香味是這個香囊裏散發出來的,這兩日臣妾整理房間,在一個禮盒裏發現的,臣妾覺着好聞,就把它戴了起來。
若是它的香味真能幫陛下止住咳意,臣妾這就回去查看往來禮單,看看這個香囊是誰送給臣妾的,一定想辦法找到香囊裏的香料方子。”
蘇洄接過香囊,放在鼻前深深嗅了一口,隻覺神清氣爽,說不出的舒坦。
他知道嚴琴音把香味推給香囊,其實是在給她自己開罪,找替罪羊。
“陛下,該吃藥了。”
東榮端着一個托盤從外面進來,托盤上放着一個大瓷碗,瓷碗裏盛着黑乎乎的藥湯,散發着又苦又嗆鼻的味道,隻聞氣味就知道難以下咽。
“給本宮吧。”
嚴琴音快步迎了上去,從托盤上端下藥碗和藥勺。
她端着藥碗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手上稍微有點不穩,使藥湯在碗裏輕輕晃蕩起來,把她扣在碗沿上的大拇指浸濕了,一些白色粉末趁機從她大拇指指甲縫裏落進了湯藥裏,瞬間就被晃蕩的黑色湯藥融化。
這樣一個動作實屬正常不過,若放在平時,蘇洄完全不會在意。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
他知道嚴琴音今日是來害他的,所以把嚴琴音每一個細微動作都盡收眼底,覺得嚴琴音定是把毒藥藏在指甲縫裏,借着轉身時藥湯的晃動,把毒藥投進了碗裏。
他推斷的一點不錯。
“我能活到今日,真是命大。”
想到平時經常被嚴琴音端着碗喂藥,蘇洄心裏不禁暗暗慶幸,甚至想感謝她的不殺之恩。
“陛下,快趁熱把藥喝了吧,不然涼了後會更苦。”嚴琴音把藥碗端到蘇洄面前說道。
蘇洄搖了搖頭,說道:“朕今天不想喝藥。”
“那可不行,良藥苦口利于病,喝了藥病才好的快,臣妾喂您喝,喝完了臣妾給您舞一曲。”嚴琴音笑着勸說道。
“朕今天不想喝藥。”蘇洄盯着嚴琴音的眼睛重複道。
嚴琴音看見蘇洄認真的表情,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覺得再多勸一句蘇洄就要生氣了,隻能退一步說道:“陛下不想喝,那就先不不喝了,先把它放一邊,等會要是陛下咳嗽起來,臣妾拿去熱一下即可。”
“不如你幫朕把它喝了吧。”
“這…臣妾…”
蘇洄打斷嚴琴音的話,說道:“你天天說恨不得把朕身上的病痛轉移到你身上,替朕承受病痛折磨。怎麽?朕隻是讓你喝一碗藥,讓你嘗嘗朕天天喝的藥有多苦,你就不願意了嗎?”
他斷定嚴琴音已經把加害他的另一半藥投進了藥湯裏,所以才逼迫嚴琴音喝藥,讓她自己毒死自己。
“臣妾遵命。”嚴琴音沒有猶豫地應下,接着把藥碗端到嘴邊。
蘇洄心裏冷笑了聲,覺得嚴琴音爲了逃避喝藥,馬上就會“不小心”把藥碗脫手摔在地上,所以他做好了随時伸手接住藥碗的準備。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嚴琴音眉頭也沒皺一下,咕噜咕噜,一口氣把藥喝光了。
“陛下受苦了,這藥真是太苦了,祈求蒼天保佑,讓陛下快快康複。”嚴琴音喝完藥後看着蘇洄,語氣心疼地說道。
蘇洄微微皺眉,心想莫不是自己猜錯了,嚴琴音并沒有在藥裏下毒。
他正疑惑間,嚴琴音突然施禮告退。
“陛下這會兒覺得身體舒服,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臣妾這就告退,不打擾陛下休息。”
“朕好久沒有看愛妃優美的舞姿了,愛妃給朕舞一曲吧。”
蘇洄心中冷笑,覺得嚴琴音是想盡快逃離,然後偷偷服用解藥。
他仔細觀察着嚴琴音的表情反應,發現嚴琴音聽到他的要求後,眼睛裏果然露出一抹恐慌神色。
“臣妾遵命。”
但嚴琴音卻沒有推脫和拒絕,并且把藥碗交到東榮手裏,就立刻舞了起來。
一首舞畢。
嚴琴音沒有毒發身亡,但是她的狀态有些不對。
隻見她臉色異樣潮紅,喘氣粗重,身上大汗淋漓,似乎很累,很熱。
這對她來說,一點也不正常。
她有修爲在身,而且不弱,舞這麽一會兒理應感覺不到累才對。
蘇洄看着嚴琴音,眼神逐漸冰冷。
嚴琴音的異樣狀态讓他想明白了嚴琴音害他的手段,她并不是用可以緻死的毒藥,而是用一種可以讓人身體和血液燥熱沸騰的藥。
這種藥對正常人來說,或許隻是讓他們血液加速流淌,精神亢奮,身體興奮,但如果他這個肺痨服用了這種藥,極可能會活活咳死。
而等他死了,身體和血液涼下來後,别人還無法從他屍體裏檢查出毒藥。
可謂是殺人于無形。
啪!啪!啪!
蘇洄不得不爲嚴琴音精湛的殺人手法撫掌喝彩。
殺太子于神不知鬼不覺。
殺他于無形。
他覺得這可真應了那句古語:最毒婦人心。
“呼--”
“許久沒有舞了,許多動作都有些生疏了,舞起來既生硬又累。”
“讓陛下見笑了。”
“臣妾回去後一定勤加練習,再不敢懈怠。”
嚴琴音還以爲蘇洄是在爲她的舞姿撫掌,邊擦拭臉上的熱汗,邊呼吸粗重地說道。
蘇洄朝嚴琴音招了招手,說道:“朕昨夜拟了一道旨意,也不知合不合适,你給朕斟酌一下。”
“臣妾萬萬不敢。”嚴琴音惶恐擺手。
她神色變幻,還以爲蘇洄要給她看遺诏,不過馬上她就知道不是,因爲蘇洄拿出來的是三色錦緞的聖旨。
“看看吧,沒事,朕不怪罪你。”
“那…臣妾鬥膽,瞻仰陛下聖谕。”
嚴琴音恭敬地跪到蘇洄面前,舉高雙手,把聖旨接在手裏,然後緩緩展開。
誅嚴琴音九族!
六個血紅的大字,把嚴琴音吓得眼前一黑,頭腦嗡嗡直響。
簡單的六個字,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甚至都懶得說剝奪她庸妃的封号。
嚴琴音從這六個字上感受到了蘇洄對她入骨的恨和決然的殺意。